第18章 盘蛇口尸煞眼
《九阴真经》是李朝九父亲留下的家传。
李朝九因为它而认识了另外一个世界，同时随着了解，他也对那另外的世界感到绝望。
因为这本书里边的内容不是如道士，法师那种对妖物的杀伐破灭之道。而是一种诡异的妥协之术。书里的许多内容甚至只有一半，仿佛没写完一样。
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书和父亲当年失踪时留下的遗书一样。这里边反复提及，殃妖是杀不死的。殃这种“东西”更像是扎根人心的毒素而非实体的野兽妖怪。
只要人心在，殃就在。
唯一解决“灾殃”的办法，竟然是平复聚集于殃物上的怨气。将它们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所以李朝九告诉福二代：他因为一系列骚操作，已经殃毒入髓。
首先是死孩子埋得不对，让他得了心魔。再加上他现在经营的旅馆是个“殃池”，偶然得到的那玻璃珠子是个能加重人阴气的“鬼货”。还有人在里边上吊…
一系列的恶性循环都在影响他的身体。
终于，他现在发病了。
“玻璃珠子”李朝九可以解决。殃池可以通过风水的方式修改。
但他得病的“根”，就只能通过他自己进行平复。
福二代听了李朝九的话，最终下了决心。
于是，两个人在天亮之前，骑着三轮车往盘蛇口赶去。
凌晨，福二代望着那死一般灰蒙的天，有点心虚。
于是他问李朝九，能不能等天亮了再去。
李朝九说可以，但是盘蛇口是一个白天比晚上还危险的地方。不建议试。
福二代是有自知之明的。望着李朝九的脸，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试的资本。
毕竟他李朝九大小是个菩萨。
连菩萨都不敢干的事儿，他一肉体凡胎的还要杠，就真是厕所里点灯——找死。
凌晨五点左右，两个人开着三轮，到达了盘蛇口东北的那座王爷墓。
因为天气太黑，看不见那王爷墓的全貌，只能勉强看见几座神道旁的石像生，孤零零地立着，仿佛僵尸在迎宾。
福二代两年前埋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记忆很深刻。
所以他很快便找到了埋死胎的地方——一座石像生的背后。
当福二代爬下，从石像下挖出死胎的时候，李朝九抬眼观察着那尊雕像，心里直想骂娘。
福二代可太会作死了。埋哪儿不行，居然埋在了白虎像下边。
白虎是四凶之首。镇煞用地。古人放置此物的地方往下三尺，必然是整个墓穴的“尸煞眼”。
《九阴真经》上说，寻常尸体埋在这东西下边都会尸变.
更何况是个怨气极端的死胎。
因为早有这些见识，当福二代挖到一定深度，突然吓得屁滚尿流，倒着爬离他挖掘出的洞口时，李朝九显得格外镇静。
那表情，简直比石像生还生猛。
“血！土里有血！”福二代抱住李朝九的腿就喊道。
“好事儿呀。”
李朝九甩开福二代，并大言不惭地告诉对方道，“挖出血，说明你没挖错。我也没算错。”
福二代听李朝九说话如此料定，立刻如见了姜太公钓鱼的泥鳅——死不了了。
李朝九到达福二代挖掘的坑洞处，向里看去。
在一股股散溢的腥臭味道中，李朝九看见了一些铁锈红色的液体，在缓缓渗透而出。
李朝九当机立断，让福二代继续往下挖。
出了这么诡异的事儿还往下挖，福二代原本是不敢的。
但这一番折腾下来，福二代怕李朝九早就胜过怕鬼了，根本不敢再忤逆，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
挖呀挖，里边的红色液体很快清空了。但无论如何也不见福二代埋进去的死胎。
最终，福二代冲李朝九摇了摇头，表示什么特殊的东西也挖不出来了。
李朝九扭身从三轮车上找来了一个大玻璃罐。
他把那些混合着铁锈色的泥土一点不剩地放进玻璃罐中，封口。才告诉福二代。这些铁锈红色的东西，就是“血殃”。
把它们安顿好再超度一下，福二代的病根就算是除了。
福二代听了李朝九的话，脸色彻底放松了下来。连连感谢李朝九的救命之恩。
李朝九望着福二代释然的样子。心里却有些小无奈。
因为李朝九骗他的。
红色的液体是什么，李朝九才不知道呢。
甚至可以说李朝九完全是在走一个过场，完全是在演戏。
因为殃是作用于生物体内心的力量，本质是一种人对死亡和遗弃的愧疚与执念。
若人心不变，那么这股力量再强大，也是影响不到人的。而若想消弭这股力量，就要首先改变人心。
所以，李朝九让福二代挖掘、超度这个死孩子，与其说是超度亡灵，不如说是超度他自己，让他安心…
而这，也是治疗殃病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安心魔。
人安心了，殃就不会再左右人的精神。
至于那些混合着泥土的红色液体是啥，鬼知道。
李朝九也不想深究。
赶回头他打发走福二代，就打算一把火烧了完事。
完成挖掘任务之后，福二代按照李朝九的意思回填土。
而回填土的时候，他俩还有意外收获。
李朝九发现，那白虎雕像的肚子上竟然有文字。
又一细看，那是一篇叫《压恶记》的碑文，恰好写着盘蛇口这位王爷的死因与来历。
碑文上说，这位王爷曾经是个痴迷修仙的“戾王”。
为了成仙，他甚至不惜拿孩童的心肝炼仙丹，还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
王爷的荒唐行为让当时的皇帝大怒。
于是在东窗事发后，皇帝便让人把几十斤琉璃和铅丸制作的“丹药”强行灌进王爷的肚子，直到他肠穿肚烂。
简而言之，这位王爷是被“玻璃球”撑死的。
“你可真会给你儿子选地方呀。”李朝九念完这些字，回头望着福二代。
福二代汗流浃背，连连表示他不敢了。以后洗心革面，负责听话，为李朝九马首是瞻。
李朝九要往东，他给开车，李朝九要往西，他给找路。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别总记吃不记打。”李朝九说完话，便骑着三蹦子，带着福二代和那一瓶东西离开了盘蛇口。
归途中，李朝九发现福二代周身已经没了黑色苍蝇的萦绕。
想必他是大好了。
这一趟活走下来，虽然诡异，但比福二代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福二代望着天边的朝阳，好奇而轻快地问李朝九道：“朝九，为啥你说白天的盘蛇口比晚上还危险呀？”
对问，李朝九指了指西边的那一大片灰埃，问福二代道：“看见什么了？”
“垃圾场！”福二代延住鼻子说道，“味道酸臭，酸臭的。”
“这就对了。”李朝九告诉对方，“那味道是氨气、二噁英和一氧化碳的混合，都是剧毒。等太阳一升起来，把味道往出一蒸，能寻得人眼冒金星。身体弱得直接晕走。”
“哦！你怕毒气！”福二代心疼道，“你们这些泥菩萨的工作环境还真是苦。”
“这不算什么。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李朝九说话间又指着垃圾掩埋场的更远处道，“那坟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仔细看看！”
福二代眼神好，迷瞪着端详后惊了。
旋即，他口中颇为畏惧地蹦出三个字道：“是，是鬼车！”
鬼车，又叫泥头车，这是一个让整个城市都闻风丧胆的名字。是一种铁皮的重型翻斗车。经常用来运送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开起来横冲直闯。
如果谁在深夜的市区里，突然看见一辆浑身污泥，或者铁锈腐蚀的巨大钢铁车，不知道拉着什么货物在街道上呼啸而过，那肯定就是“泥头车”了。
因为泥头车名声不好，还有很多不挂牌的黑车，所以有关于他们，有很多传闻。
但毋庸置疑的是，这帮人是受“车老大”控制的，敢开泥头车的人，绝对不是面善之人。
李朝九告诉福二代。这些车，泥菩萨管它们叫“送葬童子”。它们本身视觉盲区很大，所以在这里倾倒垃圾，经常把中毒昏迷的拾荒者或者泥菩萨给活埋起来。
所以盘蛇口，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人被垃圾活埋。
“…”听了这话，福二代后脊背一阵发凉。看李朝九的眼神也变了。
都说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福二代没想到这工作这么难保。
但让他更惊讶的是，李朝九说出这些危险的时候，那语气就和本地导游给名胜古迹做介绍一般信手拈来，淡定如初。
那气氛烘托的，都让福二代下意识想拍几张照片，做个留念了。
路途中，李朝九的三轮车经过了几次垃圾掩埋场的边缘。
那些路和石头、垃圾混合在一起，很不好走。
因为三蹦子稳定性差，李朝九的车开在上边，一路颠簸。
福二代被颠得七荤八素，上下颠簸间，他一个劲提醒李朝九：“小心…前边要出事儿了…”
听着听着，李朝九烦了。
他停下车，质问福二代道：“你丫屁股那么精贵的？嫌我开得不好你自己来。有必要一个劲地咒我吗？”
福二代被李朝九这么一问，眼珠子瞪得老大。
而后他说道：“我没说这话呀。不是你一直说‘小心’吗？”
虽然福二代口上这么说，但没过多久。那个“小心…前边要出事儿了…”的催命声音又在他身上响起了。
这次李朝九听清，声音是从他胸口传出来的。
随着那声音，两个人同时低头。
旋即他盯上了福二代抱着的那个装着血色土壤的玻璃罐。
此时，玻璃罐子里的土壤变得混沌均匀，如山楂果冻。
而就在这果冻里，悬浮着一张人嘴
那稚嫩的嘴不断地重复道：
“小心…小心…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