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云姨
周家庄里有一座看起来刚刚翻新不久的小院，院子里坐落着四五间瓦片屋舍，院子四周围着竹栏，有一道栅栏一般的大门，青石铺的小路从大门口直通房间。
从大门口看去，被青石小道分成了两个院子，右边的院子有一片用竹子围起来的鸡舍，里面两只母鸡正带着十来只小鸡在鸡舍里欢快的奔跑。
鸡舍旁边有一颗粗大的杏子树，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树下铺了一地被风吹落的花瓣，其中一根较为低的树枝上倒挂着一只褪了毛的死鸡，脖子正在滴答滴答的留着血，树根旁还有不少的鸡毛，显然刚刚杀了不久。
左边的院子有一口水井，水井上一个轱辘缠着绳子，绳子上绑着一个圆木桶，一个腰围和水桶一般粗的壮硕女人正在打水，也没用轱辘，随手一提，一桶水就被提了上来，倒进了放在地上的另一个水桶中，很明显，她的腰围和力量是成正比的。
“云姨，云姨，你快看，兄长来了。”
女人提起木桶正打算返回厨房的时候，一个带着一点奶味的童声喊住了她。
女人放下木桶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少年抱着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带着一个有些黑的小厮出现在了大门口。
女人先用慈祥的眼神看了一眼少年的脸，忽然看见了少年身上穿着单衣，慈祥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几步冲到了门口。
女人打开了大门，一只手立马去揪住了小厮的耳朵，带着严厉的声音向着少年说道：“你前些日子落水感染了风寒，不是早就和你说过让你多穿一些衣服，你怎么就不听，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女人说着一只手点了点少年的脑袋，另一只捏着小厮耳朵的手狠狠的用力扭了一下小厮的耳朵，眼圈四周莫名的变得红了起来。
少年看到这里也不敢停留，赶紧放下怀中的小女孩，抱着女人的一只胳膊嬉皮笑脸的道：“云姨，浩儿这不就好了吗，你看，这身体多棒啊，咳咳……”
说着放开女人的胳膊，在原地狠狠的跳了几下，还用手拍了几下胸膛，却拍的自己狠狠的咳嗽了几声。
女人看着少年咳嗽了几声也不再扭着小厮的耳朵，走过去对着咳嗽的少年拍了几下背部，说道：“都咳成这样了，还没事。”
说着说着眼角还流下了泪水。
来宝感觉到耳朵上的手离开后，赶紧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朵，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云姨，嘴里碎碎念道“又不是我不让郎君穿，揪我的耳朵干什么，委屈。”看到云姨投过来恶狠狠的眼神，又瞬间低下了脑袋
地上的小女孩却赶紧跑过去抱住女人的腿，抽泣的对着女人说道：“云姨，云姨你别哭了，小花再也不惹云姨生气了。”
说着小女孩的眼圈也变红了，几滴眼泪从眼角流出来。
女人看着抽泣的小女孩，只好瞪了一眼少年，把小女孩抱在怀里，拍了拍背，柔声说道：“云姨不哭，小花没有惹云姨，是你兄长这个小兔崽子惹的云姨，小花乖，小花不哭，云姨晚上给小花炖鸡汤喝好不好，你看看云姨给小花都准备好小鸡了。”
女人一边安慰着小女孩，一边用空着的手指了指挂在杏子树上的鸡。
小女孩看到了挂着的鸡，也不再抽泣，咽了咽口水，抬起手臂用袖子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少年，并奶声奶气的说道：“兄长是个大坏蛋，惹云姨生气了，小花再也不喜欢兄长了，再也不理兄长了。”
小女孩说着还给少年一个鬼脸，然后把头塞进了女人的怀里，给少年留下了一个撅起来的小屁股。
少年看到这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看了一眼眼神中散发着寒气的女人，还是乖乖的低头认错“云姨，浩儿再也不敢了。”
女人看着认错的少年也不再计较，对着少年气呼呼的说道：“还不进屋，觉得外面暖和是不是。”说完还瞪了一眼少年。
女人转身抱着小女孩走进了院子，少年看了一眼正在揉耳朵的小厮，做了一个手势让小厮先进，小厮看了一眼后摇了摇头并向后退了三步。
少年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厮，对着小厮做了一个竖起中指的手势。
“还不进来，等着我请你们是不是，来宝你要是不想进来就回去，不用往后退了。”这时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丝寒气，二人也不敢再停留，快步的跑进了院子。
四人走进了屋子，屋子中央摆着一个圆桌子，桌子四周放着几个四方凳，四人各自坐了下来。
小姑娘坐在凳子上也不老实，屁股一动一动的，摇的凳子咯吱咯吱响。
少年和小厮相互的望着，没有一个人敢去看一眼女人。
女人也没管小姑娘坐下来老实不老实，鼻子耸动了一下，对着来宝闻了一下，一张胖乎乎的脸拉了下来，当即指着来宝骂道：“来福一辈子没有沾过酒，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酒鬼，你给老娘滚出去，把你的酒味给我散了在进来。”
来宝听到女人这么说，嘴里嘟囔道：“就是我阿爷不喝酒，我才要喝回来，要不然多亏啊。”
女人看到了来宝嘴里嘟嘟囔囔的，指着小厮问道：“你个兔崽子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云姨说的对，来宝我这就去洗洗脸。”
来宝看着女人拉起来的脸，没敢在说什么。乖乖的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木架上拿了一个木盆，顺手取下架子上的毛巾出门去水井边打水洗脸去了。
女人转身刚准备对着少年发泄心中的怒火。
少年看着女人阴沉的脸，笑嘻嘻的对着女人说道：“云姨，我去看看来宝。”
说完也不等女人回答起身赶紧跑了出去。
女人看了一眼跑出去的少年，又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屁股一扭一扭的小姑娘，说道：“一个两个的都知道气我，一点也不让我省心，”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来宝到井边打了一桶水倒进了水盆中，就这么蹲下用凉水打在了脸上。
少年出来站在来宝身后，轻轻的踢了一脚来宝的屁股，小声的对着来宝说道：“你小子不地道，自己跑出来，留下郎君我一个人承受云姨的怒火。”
来宝也不恼，胡乱的用毛巾擦了擦脸，将毛巾扔进盆里渐起了一地的水花，站起身来对着少年摊了摊手回道：“来的时候我就劝过郎君，让郎君披上狐裘，可郎君就是不听呐，到头来连累的来宝受云婶的数落，如今怎么反到怪起来宝来了。”
少年听到来宝的阴阳怪气，一脚踹到了来宝的腿上，对着来宝恨恨的说道：“你个王八蛋敢学郎君我说话，反了你了。”
就在两个人相互瞪着对方的时候，云姨端着一个木盆站在了门口对着两个人说着。
“都进来准备吃饭了，一个两个的都不听我的话，谁也不让我省心，也不知道帮我端菜，就等着吃了是不是。”
少年和来宝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对着云姨回道：“我这就去端菜。”
少年和来宝赶紧跑到了厨房，看了看案板上的菜，一盘红烧肉，一盘回锅肉，一盘凉拌豆芽，一盘清炒菘菜，来宝在旁边墙上挂着的竹篓里拿出了四双筷子，各自端起两盘走出了厨房。
少年和来宝端着菜走进大堂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着四个碗，碗里装上了白白的米饭，女人和孩子各自坐到了凳子上，只是与刚才不同的是，主位留了下来。
少年和来宝把菜放在桌子上，少年也不客气，坐在了主位上，等来宝也坐下来以后，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碗里，才对着几人说道：“吃饭吧。”
小姑娘早就等不及了，等到少年说完吃饭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了小小的嘴里用力的咀嚼着。
来宝也动起了筷子，吃的有些急，可能是路上饿坏了，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贪嘴。
云姨却与刚才的暴躁脾气截然不同，缓缓的夹起几根豆芽放进了嘴里，轻轻的咬着，嘴唇都未张开，虽然吃的豆芽，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一筷子菜，一筷子米，各吃各的，从来不会混在一起。
少年吃的倒是有些随意，夹一筷子菜放在米饭上一起放进嘴里。
少年嘴里嚼着饭菜，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云姨，还是你做的饭好吃，回去这段时间浩儿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说着还放下右手的筷子对着云姨比了一个大拇指。
云姨看了一眼倒怪的少年，咽下了嘴里的米饭对着少年说道：“云姨做的饭好吃，也不见你经常来看看云姨，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和你那父亲一样都没良心。”
来宝和小女孩倒是没有搭理两人，筷子动的飞快，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吃。
少年听着云姨有些怨气的话，看着就快落泪的云姨夹了一块红烧肉，当即岔开话题“吃饭，吃饭，对了，云姨，今天晚上我要和老王还有老李喝酒，你给我炒几个菜呗。”
“喝酒，喝酒，就知道喝酒，你身体都没好又喝酒，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少年见状赶紧放下碗筷，站起身来走到云姨的身后，捏着肩膀，笑嘻嘻的道：“云姨，不喝酒，不喝酒，就是和老王还有老李谈谈绿菜的事，最近有人和我阿爷打听这个绿菜的来源，有意种绿菜的方法，我给老王和老李打个招呼，好做好准备。”
云姨听少年这么说也不哭了，放下碗筷，转头抓着少年的手，对着少年郑重的说道：“浩儿，危险不危险啊，要不还是让你阿爷处理吧，你还这么小，云姨怕你有危险，你要是再出事让云姨怎么活啊。”说着又流出了眼泪。
少年也听出了关心，伸手抹去了云姨眼角的泪水，对着云姨说道：“没事，云姨，你放心，没什么危险，再说了，我也长大了，该帮阿爷处理一些事情了。”
“什么长大了，在云姨心中你永远是那个小不点。”虽然女人这般说，却也没有再阻拦少年，她知道浩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好了，吃饭吧，云姨晚上帮你们做好了就带着小花先睡了，不打扰你们聊天。”女人说着转身又拿起了碗筷，只是这次拿碗筷的手紧了一些。
少年也坐了下来，拿起碗筷重新开始吃起了饭，只是看云姨的眼神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