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各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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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知道是因为得到爱情的滋养,还是内心的大男子主义爆发,肖阁在数学竞赛的顶赛中取得了第一名的优异成绩。

我和柳哥,当然,还有他的那个小女朋友,都为他感到高兴。徐年年甚至还因此“奖励”了肖阁一下,使得肖阁这几天满脸傻笑地渡过。

虽然有些不应该,但我还是将他和徐年年之间的事告诉给了柳哥。柳哥倒没什么表示,只是说“这是正常现象,叫肖阁注意点儿,不要太过分”。之后就没什么了。

对于这次的成绩,从柳哥的语气中,我不仅听出了喜悦,还有一丝吃惊。至于吃惊什么,我也没在过问。出于愧疚,离开柳哥的办室之后,我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肖阁。

肖阁开始确实很生气但后来知道我的用意之后,也就没说什么。

“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留下这句话,肖阁的性情就变得沉稳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心浮气躁了。但是,肖阁和徐年年还是肖阁和徐年年,他们之间的感情依然火热,肖阁在见到她之后还是会露出微笑。

不久之后,学校进行了分班,我和徐年年被分到了一班,尚阁被分到了十一班两个班隔了两层楼。爬楼梯不算费劲,但是比较麻烦。

肖阁不以为意,每天坚持爬上爬下,下课总是准时出现在一班后门门口,等待着徐年年。

幸运的是,一班的班主任还是柳哥,所以如果肖阁赶上的是语文课,他就会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坐在后排的我身边,一本正经地听课。

柳哥看到肖阁这样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有条不紊地讲着课。但时不时的,柳哥就会点肖阁回答问题。

起初肖阁不会;后来去得多了,被点多了,也就开始认真听课了。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肖阁为什么能在自己班里上课上到一半时出逃出来,而且还能有恃无恐地来上柳哥的语文课?即使是我——“翘课专业户”——翘的也只是自习课,正课没落下过,可是肖阁却如此频繁地翘课,是有什么凭借吗?

我也问过他这件事,他却神秘地闭口不谈。我是那种“想不通就不想”的人,所以也就随性地不再去问,不再去想。

柳哥当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也向我问过他的事,我表示不清楚,柳哥也就没有再问。或许是向肖阁的班主任询问过,柳哥也就默许他的存在。

不知从何时起,我曾经“避世”的僻净清闲地方已经不全是让我睡觉的了。

我的身上随揣着一个笔记本,不是太困的时候或是兴致来了的时候就会写上几笔。写的内容不算丰富,大概就是对于学校中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的感受,或是不同时令的美丽景色。大多是散文,也有一点儿短篇小说。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转变,我的未来才会萌生出那样的想法,我的命运才会踏上新的旅途。

在校园里,我不大爱与人交往,唯独肖阁和柳哥除外,他们也是我在这个学校里最亲近的人了。说起柳哥,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他那胡子拉碴的面目,给人一种很强烈的不适感。那不是脏,更像是一种随性、洒脱。在柳哥的身上可以闻到一种淡淡的烟草味,不刺鼻,还有一定提神的作用。我起初以为那是长期吸烟的结果,但是柳哥却从不吸烟,他说那是身上随身携带的香囊散发出来的味道。

香囊是鲜艳的朱砂色,上面绣着两只鸳鸯在水中嬉戏,背后上下分别绣着柳和梅。柳哥自己说过,绣着的柳指的是他自己,绣着的梅指的则是他的妻子。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柳哥介绍自己妻子名字时的情形,柳哥潇潇洒洒地写下自己妻子的名字——凌子梅。然后自豪地说:

“我的爱人,名叫凌子梅。凌风傲雪的“凌,赤子诚心的“子”,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梅”。这是我妻子亲手缝制的香囊,我很喜欢。我很爱我的妻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柳哥原来懒散的目光立刻变得闪亮,兴奋。我们也对这位“表里不一”的老师更加喜爱了。

柳哥对事的态度的冷漠与他内心滚烫的情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我从他身上找到了一种特殊的东西。是纽带?亦或是吸引,我当时理解不了,现在也说不清。但是,这特殊的东西却是我最为珍视的之一。

柳哥的教学方式很新颖,当时是没有人能理解。但如果放到现在,却会得到大多数志同道合的人的效仿,而且倍加追捧。“散养式”教学,以自己精湛的教学技术让自己的学生在课堂就牢记所有知识点,课后不再布置作业。不仅自己落得清闲,学生的成绩增长速度也较其他统教学模式的学生快得多。说实话即使上柳哥的课没怎么集中精神,他也会在言语之间为你灌输系统的语文知识体系,从而获得“在偷懒中的进步”。

最后就是柳哥自身的才华和修养了。柳哥写过很多篇的散文和现代诗,还有一小部分的小说和古诗。曾经的一次联考中,我就有幸做到了柳哥自己写的散文中的节选片段。我还清楚地记得柳哥脸上那不屑的表情,嘴里说着“这混蛋出题人完全曲解了我的意思!”

“这段也不好啊!怎么还把这段截过来了?”

“这道题不讲了,删掉啊,出得什么破玩意儿!”

柳哥当时气堵堵的样子,像极被抢走手中糖果的小孩。

又到了周末,在我印象中极少出现的雪天,来了。我所在的这个城市,冬天很冷,却很少下雪。是那种干冷的冷,透过厚厚的羽绒服,深入你的骨子里。每次到了这个时候我总会窝在被里睡觉,或是干一些打发时间无意义的事。等到下午比较暖和的时候出门走走,但绝大多数时间也都是去散石公园的亭子。

亭子周围的树木很多,不仅可以阻挡风雪,还可以供我欣赏。常绿的树木禁不住这难得的风雪,光秃秃的树枝上被着零星的雪,就像是小孩手中把玩的水晶球,不是特别美,但趣味儿十足。我想要将这景色画下来,可是自己的画工并不好,画了很多次都不趁心意,索性不画了,转而投向创作。可是这么冷的天,画都画不好,更别提写字了。我只能听着音乐,想着笔下应该如何去写,不断回忆着那幅画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我立马就坐在书桌前将心中所想全部倾泻而出,可是最后的成品却一言难尽,就像是一辆上了锈的破旧自行车。不好,但是可以读的下去。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想要修改,却发现推翻重来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如果我是以这样的水平去完成我未来的目标的话,多少有一些痴人说梦了。拿起本子,背上书包,出了门。

“咚咚咚”,我叩开了柳哥家的房门。开门的是柳哥的妻子,我之前是见过的,她让我叫她梅姐。“梅姐好,我找柳哥来问点儿事心。”

“汪承啊,来,快进来,你柳哥在书房呢!你直接进去就行。”

“好的,梅姐。”之后我便顺着梅姐手指的方向走向了书房。

柳哥家所在的小区距离学校来说不算太远,可是距离我住的房子可就有些远了,不过正好可以图经散石公园,我也能再看一眼那里的雪景,讨一点乐子罢了。柳哥在没有课的时候一般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

不仅家里有,在学校里的独立办公室也被柳哥改造成了书房。我也会去那里偷着待会儿,寻个清闲。

书房的门是深黑色的沉香木,上面的浮雕算不上华丽,但装点在白色粉墙之中却也恰到到好处、赏心悦目。推开门,走进去,迎面的就是南开的大窗,透着明媚的阳光照进书房。脚下是厚实的实木板,看不出材质,估计大概是松木。靠门左侧整齐摆放着一排与肩平齐的书架,书架是淡淡的黄色,细嗅会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清新提神。而书架上整齐摆放着的绝大多数都是五颜六色的小说,也会有一部分散文集。书架旁的立筒,里面蜷着的都是报到和读物。右侧则挂满了照片,柳哥、梅姐、以及他们的女儿兰儿。雪儿应该在上小学,目前小学在放寒假,为了俩人的二人世界,雪儿应该是被送到老人家去了。

阳台上,摆放着两盆兰草,底下是文竹和百合,每一盆都似在春天般生机盎然。柳哥这时正在用浅蓝色的塑料水壶给兰草浇水,清澈的水滴在叶片上,折射着窗外的冬日的阳光。

“汪承来了,自己找地方坐,我先把花浇完。”柳哥一如既往的随性洒脱,说完之后又自顾自地浇着花。

我从门右侧拿过一把椅子,坐在了书架旁边,随意地抽一本书读了起来。是一部名为《七十目城》的小说,讲述的是一个男孩从一无所有,在经历了三个国家、七十四座城市的压迫与剥削之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应有的尊重与权利。这本书的内容很长,大概有七十多万字,我当时也只是看了前几章,后面的内容也只是简介里的介绍。我本来是不屑于看的,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是不太可能的。至少不应该辗转七十四座城市,而且各个城市的文化、风俗、甚至是语言都会不同,一般人在辗转到第三或第五个城市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放弃了,而那个男人却能从十四岁开始,连续颠沛流离四十六年,直到自己六十一岁时,才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我不得不为他的坚毅与顽强所折服,可是,这对过不切实际,与时代脱轨。没有人能这样,也没有社会能允许这样人的这样做。

而在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才真正理解《七十四城》的真正含义。我读完了《七十四城》,我同时也跟随着那个男人的脚步走忘了三个国家,七十四座城。其实没有三个国家,也没有七十四座城,那只不过一个人正常走过自己的一生所碰见的常见之物。第一个国家是人文社会,人们用十七年的时间走完了“人“国的二十四座城;第二个国家是自然世界,人们用十年时间走完了“天”国的三十五座城;第三个国家是内心情感,人们用余下最多的时间去走完了“心国那最小的十三座城。最后的那个男人,带着满满的“收获”离开了。其实他什么也没带走,他走了,别人又来了。别人又带着东西走的,也会像他一样留下些什么。柳哥浇完了花、坐在藤椅上问我:“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事儿。说吧遇到什么事儿了?”

“柳哥,我有篇文章您看看。”我没有直接回答柳哥抛出的问题,而是将之前写的文章递了出去。柳哥看了很长时间。

“很好。”

又过一会儿。“不行。”

“什么意思。”面对这两句截然相反的评价,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而看柳哥那严肃的态度和认真的语会我的怀疑也被打消了。

“散文?”

“是的”

“今天?”

“嗯。”

“唉,已经没有生气了,是不是耽搁了一段时间才落笔的?”

“是的。”

“散文之所以美,是因为他们的作者总会在生气出现的下一瞬将这些生气全部转为最美的文字与句落。而你的文章,生机已无,或许你不适合散文。”

“这样啊…”我心里多了一些遗憾和惭愧。

“但或许小说适合你。”

“散文要想写到最好、心中得充满爱、爱人、爱物、爱景、爱情,缺一不可。”柳哥的语气不像之前那样轻松写意,而是严峻。

“我猜,你的心里并不都包含我所说这四样东西,对吗?”柳哥说的不错,当时的我,心中早已死寂,唯有的也就只剩下对他和肖阁的情感,其它的,都无所谓。我点了点头。

“这样可不行,孩子。”梅姐这时端着一盘水果进来,放在一旁的茶几上,顺手拿起两块苹果一块递给我,另一块递给柳哥。“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人拥有情感,心灵有了温度,彼此之间才能相互靠拢,互相依偎。举个最恰当的例子,就是我和你柳哥,当年大学追我的时候,他可是写了一百多封情书呢!每一封都饱含着满满的爱意,使我沉醉其中。后来就在一起了。”

柳哥把自己的苹果咽下,转头又喂了梅姐一块苹果,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在一起之后我就很少再写情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