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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

它耸立在旷野之中，仿佛与天相接。汉白玉砌成的台面重叠在一起，一层比一层高，看上去就好像三个同心圆。大理石铺就的阶梯连通着外界，与罗盘上的角度相合，分别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从这些基点出发，它睥睨天下，笼罩四野，是人们想象中天球的缩影。放眼望去，周边庭院广阔，最外围还有一圈高墙。年复一年，在那乾坤重塑的冬至之夜，历代天子都要来到这里，庄重地祭拜皇族始祖。斋戒净身之后，皇帝携众王公大臣，在御林军的护卫下走向祭坛。其间礼乐声声，舞者闻之摆出神圣的姿态。高台前亲王和臣工各安其位，恭迎陛下驾临。巨型火把终究抵挡不住夜幕的吞噬，周围愈发显得暗了，然而官员的朝服却在渐浓的荫翳里闪着夺目的光彩。这时，皇帝来到刻有“昊天上帝”字样的牌位跟前，恭敬地献上馨香、玉帛、珍馐和佳酿。接着，他弯腰俯身，在汉白玉台面上行三跪九叩大礼。[24]

曾几何时，君主奉承天命而主宰大地，他们来到天坛跪拜，祈求江山永固、国祚绵长。如今，就在这同样一片地方，威拉德·B.安特迈耶认真而醒目地写下自己的大名和隶属的州县名，即内布拉斯加州的黑斯廷斯。他不知从哪里听来关于此地的传闻，遂想让自己短暂的生命，同昔日辉煌的仪式产生某种交集。他以为只要如此这般，身后也会像冬至大祀一样为人们所铭记。他意在以这样粗鄙的方式获得不朽。然而，人的愿望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刚信步走下台阶，便有一位中国管理员走上前去。此前这名员工一直倚靠在栏杆上，无所事事地望着蓝天出神。现如今，只见他朝威拉德·B.安特迈耶留下字迹的地方吐了一口唾沫，再用鞋踩上去来回擦拭，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片刻之后，威拉德·B.安特迈耶到此一游的痕迹就消失殆尽了。

[24]这里描述的是明清时期皇帝在天坛圜丘举行的祭天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