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水”相遇
司纪梦被急促的雨声惊醒,向窗外看去。
豆大的雨点不断落下,在水洼里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几小时前的晴空不见了踪影,乌云满布,少有车行的土路上也停起了一长排的车。司纪梦觉着这几日雨下得太频繁了,一天稀稀拉拉下个不停,本来司纪睦要带她去郊游的,因为这天气只得放弃了。
掀起盖在身上的小毯子,司纪梦问,“怎么堵车了?”
方集:“听人说是这几日降雨太多了,山水从山里流到了路上,前面一带低洼地区都被淹了,行云村恐怕是去不了。”
司纪梦从包里拿伞,打开车门说,“去看看这山水有多大。”方集也拿伞跟在司纪梦身后。
往前走了五六十米,原来的路已经变成了一条奔涌的小河,大约人膝盖那么深,水速很急,在水里连站稳都不容易。在旁边高处搭着一个小木棚子,里面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拿着老手机打电话。司纪梦就站在门边等着。
老人打完了电话,看见司纪梦,温声问,“小姑娘有什么事吗?进来坐着说吧。”
“谢谢。”司纪梦坐下,方集站在她身后。
“请问爷爷知道行云村现在情况怎么样吗?”
“姑娘是那里人?”
司纪梦摇摇头,“我有亲戚在那里,看这山水急洪的样子,有些担心。”
“姑娘不要太担心,行云村地势高,山水绕着他们的村子过,淹不进去的。这山水年年都发的,他们也知道提前准备。只是这山水一年比一年的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村里断水断电。外面人进不去,里面人出不了,只有等这山水消了才行。”
司纪梦又问了些事,与老人告了别。
往回走时,司纪梦打了个电话给唐姨,温柔地女声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又打了几回,仍是如此。司纪梦烦躁地挂断电话,对方集吩咐。
“快去将此事上报本地政府,让他们派人来处理。另外,你找人来排水,最好开通出一条进去的路,准备好防水、排水的工具。”
“是。那我就送小姐回去吧。”
“不了。我去学校旁边的药店等你,那里应该还没被淹。有什么情况,你随时发信息给我。”
“好,我开车送小姐过去,有些地方水深了人过不去,路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淹。”
司纪梦指引方集一路,到了药店。方集与药店老板交代好,又将车上的毯子交给了司纪梦才走。
药店老板是位妇女,待人很热情。自己煮了姜汤,端了一碗给司纪梦,司纪梦说不想喝。老板就将碗放在炉火边温着,让司纪梦想喝时再喝,司纪梦道了谢又靠在木椅上发呆。老板见司纪梦不想说话,也不再扯她搭话,整理起了身后的几排药柜。
药店布局很平常,门正对药柜,门左右两侧是病人打针、休息的地方。这小地方人不多,人也贫穷,只有这一家药店,司纪梦之前和江家兄弟来过一回。这里是最靠近行云村的一处可暂居地,司纪梦也想看看能否遇到村里的熟人。
方集隔几小时来过一趟,给司纪梦送完防水用具又回去监督人排水开路去了。
雨一直没停,天黑沉沉的,给人一种时间没变的错觉,拿起手机一看,快要到天黑时间了。老板也把门上的拦帘放了下来,挡住了外面的冷风,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在这样阴雨连绵的湿冷空气包围下,司纪梦总爱犯困,正要熟睡时。只听见几声湿鞋踩在地上的吱吱声,一个身影从屋外跑了进来,药店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在即将天黑的时候。
司纪梦也被这人身上所带来的雨水寒气所侵扰,醒了过来。这人径直跑到药柜前,告诉了老板几种药名,老板找起了药。
屋里屋外,温差较大,江诗远打了个喷嚏,一张毯子也披在他的身上,一股暖意传来。这毯子司纪梦一直放在炉火旁边烘着,热乎着呢。
江诗远看到是她略微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江诗远简直是个落水鸡,全身湿了个透,发梢还往下滴着水,一张白净的脸上被雨水洗得苍白。司纪梦拿纸帮他擦过额头湿了半张纸,江诗远也接过她递去的纸擦了擦脸。
“试考完了,我要回村,被山水拦在外面,就在此等着山水退去。”
“你怎知山水何时退,要等好久的。”
司纪梦把他拉到火边坐下,把姜汤递给他,江诗远没推辞,一饮而尽。
“有人已经在排水了,没多久山水便会退。你如何来此?还淋成了这般。”
“我妈前些日子淋了些雨,染上了伤寒,家里药吃完了还没好,我来再买些。雨衣是有一件的,多的也没买,家中东西备好的不需要出门。前日子有人来借就借去了,现今还未还。本拿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让山水给冲跑了。反正我全身都栽水里湿透了,有没有伞也没多大区别,拿着也很是麻烦。这天要黑了,我要早赶回去,晚上路更难走。”
“我陪你同去。”
“不行,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很危险的你知道吗?”江诗远立即拒绝道。
“正是因为如此,万一你倒在路上,唐姨怎么办。我这里有一套防水的衣服,可以再向老板买一套。”
刚找药回来的老板连摆手说不用,店里她备着许多防水的衣物就是为了给有需要的人用的。江诗远劝不了司纪梦只好妥协,换了一套老板找来的干净衣服,说是她儿子的。这时候江诗远也顾不上那么多,为了不生病。而且也是洗干净的没什么好在意的,江诗远这样告诉自己。
司纪梦打了方集电话没人接,应该是忙着排水去了。司纪梦便趁着江诗远换衣服的时间写好了留给方集的纸条,与书包一起交给了老板。二人告辞,老板叫二人多加小心。
一路上几乎半条腿都是踩在水里的,虽隔着水鞋碰不到,寒冷却是挡不了的。快到行云村时,司纪梦两条腿都快冻得没知觉了。江诗远走得很快,司纪梦也知道为什么,从没喊累说什么,紧跟着江诗远遇到滑的、水急等不好走的地方时,江诗远就拉着司纪梦走,生怕司纪梦摔着或被水冲走了。
片刻不歇,终于赶在天黑前回到了江家。江诗远看了唐姨的状态还行,就去烧火煮药去了。幸好院里井中的水还能用,井上盖了一块大石板,遮的严实。司纪梦抱着黑沉沉坐在炉火边烤了许久,两条腿才渐渐恢复正常。
江舟抢过江诗远手中的药碗,让他哥去休息下,自己去喂唐姨吃药。
唐姨吃了药,睡一觉醒来,状态好些,跟司纪梦聊着这些天的事。
没电就用蜡烛,小小的院屋散发出黄色的微光,照亮了屋内几人的视线,不时也有几声笑声。
下了一夜的雨,在清晨停住了。云中难得的透出了几缕亮光。江舟站在院子里看天笑着说,“这天要晴了。”闻着一阵香气,顾不得再感慨冲进了旁屋,一桌子佳肴使他两眼放光。
这几天断电,只能用柴火烧饭。唐姨病了,便是江诗远做饭,味道让江舟不敢回想,难吃到吐。现来了电,唐姨也好了许多,在一边指导江诗远和司纪梦下厨,江舟这位则负责喂牲畜和打扫屋子。
忙碌了好一会才吃上饭,门又咚咚响起来。
江诗远:“门没锁,请进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位两鬓微霜的老人走进,欢喜地说,“村里向外的路被人疏通了,恩人正在村长家坐客,走去瞧瞧。”
江诗远见是自家邻居,请老人坐下吃饭,老人摆手谢绝了。
江诗远:“我妈病还未好全,需留在家中照护,大伯您自己去吧。”
老人才走没多久,门又被叩响。一样的方式,请人进来,竟是村长和方集。
方集昨日的西装革履不见,穿着一身干净的老布衣,有几分农家汉子的气质。
盛好饭,让二人一同吃饭,边吃边聊。村长简单介绍了方集带人挖了一整夜,开通山路的壮举,又向方集表达了深深的谢意。(司纪梦不让方集告诉他人是自己叫他疏通的)
农家人直爽,硬拉着方集喝了几杯老白干,方集脸变得红红的,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拦村长递来的酒杯,逗得其他几人笑呵呵的。奈何,村长越喝越凶,不见停的迹象,头胀痛得很,方集干脆一头扎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没事做的村长也踏着凌乱的脚步离开了。
司纪梦帮着唐姨收碗筷,江家兄弟两人架着方集进了里屋,放在床上。司纪梦拿起一个碗正要摞起,就听江舟大喊,于是手抖把碗摔了。司纪梦皱眉拿扫帚来清理碎片,不喜自己的粗心。江舟也跑了出来,脸上有焦虑的神色。
江舟:“方叔,脑门烧得滚烫,叫也叫不醒,像是生病了。”
来到屋里一看,确实如此。本来司纪梦还疑惑方集陪老爸驰骋商场酒量怎么这么差,原来生病了。
司纪梦让江诗远从方集兜中找到了车钥匙,出门一看泥泞的车就停在小院门口。回了屋,让江家兄弟架着方集到车里,自己坐在了驾驶位上。唐姨病未好留在家中,江家兄弟陪着司纪梦送方集去城里医院。
唐姨有些担心,未成年人驾驶着实不安全。司纪梦为了使唐姨放心,告知小叔教过自己,唐姨也不在劝拦司纪梦了。司朗年轻时可是一代车神,唐姨也是知道的。司纪梦驾驶果真很稳。
路上又让江诗远找了方集的手机,解开锁后直接拨打了秦管家的电话。接听后,司纪梦简洁地与秦管家介绍了方集的情况,吩咐他去医院准备好事宜。
车里放着一些司纪梦平常参加宴会、活动时穿的衣服,司纪梦找了一件大衣套上,又戴上一副墨镜,披着长发,清新秀丽的气质稍隐,变为了稳重大气。司纪梦气质拿捏得死死的,遇到交警轻松过关。惊呆了后排的二人。要是没亲眼看到整个过程,他们一定认不出驾驶位上的这位是高三的司纪梦同学。
驶上柏油路,车速就快了起来。司纪梦娴熟、厉害的驾驶技术又再次惊呆了江家兄弟。不过也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诸多疑问都又憋了回去。
司纪梦直直把车开到了医院门诊楼下,秦管家带着一队医务人员立刻涌了上来,将方集迅速地抬到担架上。司纪梦将车钥匙和方集的手机一并交给了秦管家,也跟了上去,在急诊室外等待医生的检查报告。
很快,医生拿着报告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司纪梦走到医生面前,缓声、温容回道:“家属正在来的路上,他是我叔叔,有什么你可以先跟我说。”
医生:“根据你们提供的情况,初次判断是吃到了山水,引起胃部感染。而且整夜泡在水里,虽穿着防护没直接碰到水,但温度传递,一直处在低温状态,肯定会生病。现在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明天上午应该就能醒了。”
司纪梦鞠躬,向医生道谢。这幅有礼的样子,震惊了一旁的他人,也对司纪梦有了新的认识。司纪梦只是认为害方集生病的人是自己才如此关心。况且平时方集也对她照顾得很好。
到病房里看望方集无大碍后,等到天黑也没见方集醒。秦管家雇了一名护工前来照顾他,护工来了,司纪梦才放心离开。问过大小姐,秦管家开着车送司纪梦几人回家。
车驶进偌大的院子里停在门前。天色已晚,看不清华美的庭院,也知此处的繁华。
江舟抱着刚路上买的炸鸡,满足的大口大口吃着。一眼扫过,司家一楼的装修摆设后,当场吃呆,木然地跟着司纪梦上楼。二楼走廊尽头,秦管家将钥匙递给江家兄弟,指了两间房,又给了江家兄弟每人一部手机就下楼了。
江舟翻着手机,“给我们这个干什么?”
司纪梦:“拿着好方便联系,都是叫秦管家买的新手机。等下你先和江诗远在一处,我有话打电话和你们说。”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哎,你别走呀……”江舟看着司纪梦急速离去的背影把之后的话憋了回去,同江诗远进了房间。
炸鸡还没吃完,司纪梦电话就打了过来。江家兄弟很好奇,到底什么事让一向沉着冷静的司纪梦有些慌了。江家兄弟默契地安静等待司纪梦讲事情,司纪梦更加紧张了。她怕坦白后,会发生话剧里隐瞒被揭穿后,被瞒人生气的局面。司纪梦觉得自己从未没这么怂过,暗骂自己一句,调整好情绪,把自己瞒着他们的事都一一道来。
“怎么选择今天坦白了?”江诗远的语气与平常一样,司纪梦长松一口气。
“这不是带你们回来瞒不住了。我原是想找个时间向你们说清楚的,这段时间也没必要说这个事,我嫌烦就一直瞒到了现在。小叔去国外快有一个月了,昨儿发消息说要回来了,到时候带你们来见他,也是要说的。刚好天时地利人和,我就坦白了。”
江诗远撇了撇嘴,“那你到底是看上我俩谁的笑颜了?”
“当然是……”略想一下后,“当然是让我小叔来选了,让他评评你们俩谁笑得最灿烂。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落选那位的,你们就别担心了。明天还要去看方叔,早睡早起。晚安。”话音刚落,司纪梦立即挂断了电话,一头扎在了床上。
江诗远把江舟赶回他的房间去,冥思苦想了好会江诗远才有睡意,掀起被子盖好眼睡了。但睡得很浅,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半夜惊醒,套了外套,站在阳台看着外面的景色。
几阵凉风吹过,睡意全无,江诗远干脆坐下,开着很小的音量听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