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谁言戏子无情?
听着狱卒声音。
再加上牢房外传来的香味。
李观棋心头一凛。
虽然两世以来,蹲大狱是头一遭。
但断头饭他还是听过的。
死囚临刑之前最后一顿,都会给吃点好的,说是免得心怀怨怼而死,变成厉鬼。
只不过……这也太快了!
啪嗒。
牢房的门开了,一脸凶相的狱卒大步进来。
“系统?”
危急关头,李观棋急忙试探。
……四周毫无反应。
“……寄。”
李观棋大义凛然,两眼一闭就地开摆。
下一刻,却是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
顿时。
李观棋脑海中浮现一个大问号。
自己眼花了?
这狱卒特么是女的?
不对啊,当差这些年,没见诏狱有女狱卒啊?
难道说?
李观棋睁开眼睛。
面前却是一位身着罗裙的女子。
这女子背着个大包裹,手里提着一个红木食盒。
此时,她正放下食盒,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塞到狱卒腰间。
“就一炷香时间!”
狱卒收了银子,鼻子里哼了一声。
“多谢大人通融。”
女子赔笑一句,转过身看了过来。
“小郎君,近日受苦了。”
借着牢房外的灯油光,李观棋勉强看清女子容貌轮廓,不由愣了下。
“你是……薛九娘?”
一些记忆涌起,让李观棋想起这女子姓名。
原主孑然一身,独自在奉阳过活,没有什么亲朋好友。
当差之余,也就只有上教坊司这一个爱好。
大乾的教坊司,类似于乐府。
不过,那是很多年前了。
最近百十年来,教坊司更像是青楼。
眼前这位薛九娘,就是他在教坊司结识的青楼女子。
一来二去,倒是以好友论交。
薛九娘,是十五年前的教坊司花魁。
就算放到如今,也是风韵犹存,看不出几分岁月痕迹。
在当年当红时,更是春风得意,说一句名动奉阳府也不为过。
在当时,即便是达官贵人也趋之若鹜!
虽然是青楼女子。
但在前身记忆里,对薛九娘印象却是相当不错。
别人不提。
就和那些整日一起当差的同僚来比,薛九娘要好上不知多少。
薛九娘看向李观棋,眼神中流过一丝痛心,而后朱唇轻启。
“这诏狱里,想来吃食难合胃口,妾身带了些,小郎君稍等。”
她也不管地上脏乱,直接跪坐下来,打开食盒,将里面食盘一一取出。
食盒里,是一只烧鸡,一盘醋溜土豆丝,一碗蛋花汤,加上一碗冒尖的白米饭。
香味钻进鼻子,李观棋不由吞了下口水。
被关进诏狱以来,顿顿馒头配咸菜,根本填不饱肚子,更别提味道了。
“哎……”
李观棋起身,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让他表情都有些变形。
薛九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她虽然未曾进过诏狱。
但身在教坊司,自然是听说过的。
古往今来,青楼茶馆,酒肆街头,都是消息灵通之地。
尤其是青楼之中,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酒酣耳热下,很多信息不知不觉就透露出来了。
监牢里上刑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何况是比普通监牢更加森严的诏狱?
看着李观棋表情,薛九娘顿时明白了八九分。
“小郎君莫动,我来吧。”
她扶着李观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而后,青葱玉指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鲜嫩鸡肉,放在唇边吹了吹,才送进李观棋嘴里。
看李观棋嚼着鸡肉,她又舀了勺蛋花汤,放在嘴边轻轻吹着。
一边吹着汤,薛九娘一边轻声开口。
“前阵子来了个镇狱司的官差,走嘴提了两句,昨天又从个北镇抚司的力士那听了些,大概情况总算知晓了。
这一次是……六公主府那边的风声,是他们让北镇抚司抓人。
小郎君心安,妾身虽人微言轻,现在这节骨眼也唯有尽力相帮了。”
薛九娘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将一口口食物送到李观棋嘴里。
她语气平缓,努力不让李观棋发现自己的愁容。
身在教坊司快二十年,人情冷暖早瞧了个遍。
在这种风月场,就算是文质彬彬的公子大夫,也不免暴露本来面目。
她身怀技艺,卖艺不卖身,但也见了太多。
今日高谈阔论国法国策,史学经典,明日问姑娘能否圆房,这种事几乎天天都有。
反倒是这个身世有点惨的小典吏,让她印象好得多。
可是……
偏偏摊上了这种事!
薛九娘心中悲苦。
她在外面做的努力,远比跟李观棋说的要多,但就算这样,希望也还是渺茫。
六公主府,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贵胄!
莫说是公主本人了,就算是府上一个家奴,走到外面都是人上人。
对方想要捏死她或是李观棋这样的人,就跟捏死蚂蚁没什么区别,差距太大了!
不过。
听着薛九娘的话。
李观棋却是眼前一亮。
眼下,他身在诏狱之中。
最缺的,就是和外界联系的渠道!
薛九娘能够进来诏狱探望,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
“九娘,附耳过来。”
李观棋压低了声音。
薛九娘闻言,神情一动,而后直接头一歪,脸贴上了李观棋的脸。
外人看来,就是依偎在一起的姿势,再正常不过。
“劳烦你帮我走一趟,地址是城西右甲第街,杨家巷子里那个旧老君观……”
李观棋声音极低,在薛九娘耳边说着。
“嗯嗯!”
顾不得耳边的阵阵气息,薛九娘拼命记住李观棋说的所有信息。
听完之后,薛九娘悄悄捏了下李观棋的手,这才起身。
“那就这样,可以的话,妾身明日再来探望小郎君。”
转过身面对狱卒时,薛九娘表情已经如常。
“烦请大人多照料些,妾身感激不尽。”
薛九娘说着,再次往狱卒手里塞了些碎银,这才离开。
啪嗒。
监牢的大门再度关上了。
不过,那狱卒却没走,他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这位还真厉害,能来诏狱探监,还真没见过,不愧是名动京城的大花魁……”
狱卒拿着块碎银子,在手里一抛一接。
显然,能赚到这份外快,他心情大好。
要进诏狱探监,要走的后门可就多了。
都不用想,大头肯定是上司吃了。
就算是这样,能拿到些碎银子,对这狱卒来说,也是难得的喜事。
“不过,你小子也真是倒霉。”
洋洋得意的狱卒突然话锋一转。
“明明自己就是北镇抚司人,那么多同僚,花酒也喝了不少,有什么用?到大难临头,还不是无人问津。反倒是个戏子……”
狱卒咂着嘴,揣好银子。
而监牢之中。
李观棋却是不加理会。
“谁说……戏子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