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同家的危机
夕阳西沉。
克里斯返回庄园。两兄弟坐在餐桌旁。克里斯装作认真地对付自己的烤牛排，同时道：
“我听说你今天碰到了卢娜·卡斯迪亚。”
“哦，是的。”
伦纳德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可能还不知道，弟弟。卢娜在十四岁那年，嫁给了一个镇上的牙医。”
克里斯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随即调转话头道，“我听说镇上有几个年龄正合适的姑娘，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哦，苍天——”
伦纳德这才明白哥哥的意图。俗话说长兄如父，当皮埃尔死后，克里斯竟想当起这个催婚的人。
可我是巫师啊，克里斯……伦纳德无声呻吟。我的寿命远远长于我的妻子和孩子，甚至于我的曾孙，曾曾孙子。
事实上，伦纳德从未听闻有巫师养育后代的事迹。他怀疑经过巫体改造的巫师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
“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哥哥。”伦纳德望了一眼四周，道，“你才是那个需要有个女人坐在你身边的人！”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大厅内的气氛一下沉闷了几分。
克里斯仰头将半杯葡萄酒倒进嘴里，道：
“我已经结过一次婚了，伦纳德。”他望向前方，眼中的情绪很复杂。
“只是她不喜欢谷地的生活方式，带着孩子回了镇上。”
“哦……”
伦纳德闻言，尴尬地揉了揉鼻子，“我很抱歉，克里斯……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提前问问你的。”
“没关系。”克里斯把剩下半杯酒喝掉，一边擦嘴一边起身，把手帕顺势丢在了桌上，踱步上了楼。
伦纳德一个人呆呆地望着餐桌，一时无语。
他不仅错过了父亲的葬礼，还错过了哥哥的婚礼。
克里斯很可能发过一封信给他。但在巫师世界，这样一封信可不容易到主人手里。
伦纳德呆坐了一会儿，也擦掉嘴角的油渍上了楼。
科里曼提着煤油灯亦步亦趋。
打开房门，伦纳德突然转过身，对老管家道：
“科里曼，把近六个月的账单拿给我看一下。”
“啊？”
科里曼猝然抬起头来，望着伦纳德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有什么问题吗？”伦纳德加重了几分语气。
对方这样强势的态度反而让科里曼松了口气。
在早上的时候，科里曼便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伦纳德。
夏同家族眼下的财务状况很糟糕。克里斯不愿把这个负担甩给弟弟，可科里曼与克里斯两人都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伦纳德。
“好的，小少爷。”科里曼微微躬身，转身离开。
伦纳德走到床边坐下。
早上伦纳德便发觉科里曼欲言又止，晚上吃饭的时候，伦纳德才注意到一贯常用的银制餐具便换成了铁制品。
他就大概猜到了原因。
通常，一个家族如果是凭借着某个人的能力得以崛起。当那个人逝去后，家族也会随之衰亡。
片刻后，科里曼走进房间，把账本放在伦纳德身旁，自己则挺直了脊背站在一边。
伦纳德拿起账本。
一页页快速翻阅。
由于巫师做研究的需要，以及管理日常庞大的开销，伦纳德对账单非常敏感。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等翻完最后一页空白，伦纳德放下账单，看向科里曼，道：“科里曼，也许你会想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的情况才会这么糟糕？”
科里曼低下头去，不愿与伦纳德的视线接触。
伦纳德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看向老管家，徐徐道：
“科里曼，我们拥有三处种植园，四个果园，五个农场，三座可供砍柴和狩猎的山林。平均月入三万第纳尔（银币）。但在过去六个月里，却有五个月的赤字。
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科里曼咬住嘴唇。他为夏同家族兢兢业业服务了四十多年，大半辈子都在这里度过。他和夏同家族的联系远比表面来得深刻。
身为管家，科里曼觉得自己对目前的困难情况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他深吸了一口，微微扬起下巴，想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小少爷——”
科里曼想开口，却如鲠在喉。他吞了一口唾沫，才艰难道：
“如您所知的，我们庄园主要的经济来源，是葡萄酒。
但在过去六个月里，南方的卡林地区不断冲击我们的葡萄酒市场，导致利润大减。老爷还在时，曾说服领主立法保护葡萄酒市场，但已经失去的利润却无法挽回。
此外，谷地的出口不知从何处冒了一伙强盗团。我们不得不走更远的路运送商品。但时间就是市场和利润……”
伦纳德蹙起眉头，道：“克里斯就是为这打算重新踏上骑士之道？清除强盗团？”
“不，”
科里曼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只有克里斯少爷自己明白他在做什么。我无意指责大少爷，但您也知道，穷文富武。他的这个决定无疑令眼下的困境雪上加霜……”
一直把这些想法压在心头独自承担的科里曼，此刻毫无保留地将之述说出来，有种松了口气的畅快。
但随即现实又把他拉回困境之中。科里曼感觉自己就像面对汹涌而来地潮水，无能为力，无法逃离。
科里曼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伦纳德把账本放到一旁。他轻轻敲了敲额头。夏同家族面对的问题，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果有必要，伦纳德甚至可以供养无限期地夏同家族。
但克里斯不会接受这种‘帮助’的。伦纳德了解自己的哥哥。克里斯宁愿自己亲自下地，也不可能接受被弟弟养活的现实。
伦纳德打了个响指。
他的头顶突兀地出现一个黑色漩涡。
第一次见到巫术的科里曼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伦纳德伸手进黑洞，掏出一个袋子，丢给科里曼，道：
“这里面是三百苏勒（金币），足以支撑我们一段时间的开支。”
科里曼勾身接住布袋，沉甸甸地重量差点把他压垮。
科里曼并非怀疑伦纳德。
但伸手进一个黑洞，就能掏出三百金币，这就是巫师吗？
科里曼脸上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恐。
伦纳德继续道：“明天一早，你就先去接手黑石谷的矿产开采。如果能有新的收入来源，会为我们减轻不少的负担。”
“是，小少爷！”伦纳德有条不紊的安排让科里曼感到难得的安心。
“除了这些，我还有个私人的问题。”伦纳德挠了挠面颊，“庄园里还有空置的，平常没人用的房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