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3.8.30.15

正在焦虑，身体在焦虑。

原因是刚刚接到了返校的通知，身体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心率加快，不安，烦躁，无法静坐。

长辈对此的反应是：这有什么好焦虑的。

我很快回答道：焦虑的又不是你，你怎么可能知道原因。

事实上我也并不那么清楚原因为何。自病来之后，思想就被独立出去了，于是情感和身体就不受控制了，我并不想焦虑，但身体已经拒绝接受这条指令了，我也无可奈何。

原因应该也是和人群有关的。

两个小时前，刚在咖啡厅坐下的我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我的手机落在家中了。既来之则安之，和手机有关的事一概不做，那就只用平板吧。

随即就坐下，先照例玩游戏，确认一下自己的状态。我已经习惯于用外界来测试自己的状况了，毕竟两者分离了。

结果是条件反射什么的都不错，但精神很难集中，所以反应速度下降了。

好吧，看来一会画画比较好，节奏要放慢一点，今天要记得好好休息调整精神了。

然后几个人突然围坐在我旁边。两男一女一崽。不超过一米的距离让我非常不适。这就是长桌的坏处，突然有一群人刚好把我围住，我也没办法。

于是就感到一阵阵的寒意，反复刺穿脊背，直达胸口。我不清楚这算不算恐惧，总之就是不舒服，非常不舒服。我大概明白我是社会不适者，集体生活对我而言有些困难。

当然，返校也是。返校我就不能独自待着了，注定要受人吵闹，包括休息的时候。

太恐怖了，我这种需要在安静的环境里独处的家伙，在那里绝对得不到安静和独处，这无异于服毒致死前，那种苟且存活的样子。

所以我称之为，黑暗的时刻要来了。昼夜是有交替的，白昼后，自然该入夜了。

毫无办法，确实毫无办法，随时可能被人打断思路，随时可能听到莫名其妙的大吼大叫，这多少是有些令我无所适从了。

我的听力非常好，因此坐地铁如果不戴耳机会头痛欲裂。但凡那种尖锐的嘶鸣声完完全全传到耳中，我就会试图屏蔽感官。

但我不会这招，所以只能忍着。

这帮人类但凡打上一会游戏都能仿佛磕了些甚么一样，吼得撕心裂肺，被折腾到神经衰弱也就是迟早的事。

因为我没法屏蔽这些东西。

思绪回到现在，夏季几近结束，还有位老人家没去探望过。我承认这位老人家我并不那么愿意探望。

自幼其实就常去了，但回忆里的笑容大多带着些莫名其妙和勉强和苦涩。老人家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想，这样想了又能怎样，我是不明白的。

头发太长，大约又要被说很多闲话了，因为不顺他们的心。饭吃少了也要被说闲话，毕竟没顺他们的心。

不顺心，便要以长者身份压我，我自然不会逆来顺受，离开也是迟早的。现在也不过是迫于压力，装作他们以为的好晚辈的模样。

要去吗，一定得去吗？

我反复问道。

狐狸没有吱声，没有任何动静。它给不出意见。它不愿意，但也迫于压力，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叹了口气，我倒在床上。

外头的雨确实是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白亮白亮，冷冷的，见不着太阳，也见不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