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公公神勇!
夜色渐深。
昏黄灯光下,徐长生一边翻看账册,一边专注地写算记录。
书页翻动时的沙沙声,好似一首催眠小曲,一旁的小婵,已是一副昏昏欲睡模样,下巴一点一点的,上下眼皮也极力想要粘合到一起。
正与睡意抗争之时,忽然,小婵晶莹耳廓微微一动,长睫轻轻一颤,陡然睁开双眼,疑惑道:“什么声音?”
“什么?”
徐长生看向小婵,一脸的不明所以。
小婵作侧耳聆听状:
“刚才似有什么东西落到了院子里,徐公公没有听见么?”
徐长生摇摇头:
“倒是不曾听见。”
这时,小婵小巧琼鼻又微微张翕一下,皱眉道:
“哪来这么重的灯油味?油灯漏了么?”
徐长生看向旁边的油灯,笑道:
“油灯好端端的,并不曾漏油……”
正说时,就见小婵猛地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一把将窗子推开,一股浓郁的灯油味,顿时从窗外涌了进来,弥漫室内。
那灯油气味当中,甚至还夹杂着丝丝硫磺味道,浓得连徐长生都能嗅到。
与此同时,又有十几个皮囊、包裹自院子外边扔了进来,这次不仅落到了院中,甚至还有不少包裹、皮囊砸到了账房墙壁、屋顶上,动静已经是大得徐长生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随着那些皮囊、包裹扔进来,弥漫室内的灯油味、硫磺味变得更加浓重。
小婵面色一变:
“好狗胆!陆大春他们果然要狗急跳墙!”
话音未落,又有十多个火把越过院墙,打着旋儿飞进院中。
小婵一把抓在窗棂上,看似纤柔粉嫩的小手一抓之下,木质窗棂顿时应声碎裂。小婵抓着一把碎木,抖手一扬,嗖嗖尖啸声中,碎木激射而出,一气打落数个火把。
但飞进来的火把太多,且第一波之后,还有更多的火把陆续飞来,饶是小婵身手犀利,尤擅暗器,也挡不住这么多火把,只能看着一个个火把接二连三落在院子里,乃至账房墙上、屋顶上。
火把落地,混着硫磺粉末的灯油一触即燃,轰轰爆燃声中,一蓬蓬火头飞快燃起,火势迅速扩张,转眼之间,院子里已化作一片火海,账房墙壁、屋顶、门窗亦燃起火头。
大火扑面,浓烟呛人,小婵被逼得自窗边退开,急声道:
“徐公公,我们得速速离开!”
说话间回首一看徐长生,见他竟仍然四平八稳地端坐椅上,面上不仅毫无惊容,甚至还在一脸专注地翻看着账册。
窗外烈焰冲天,浓烟滚滚,窗纸都已经被引燃。屋顶之上,也不断传来瓦罐砸碎的铛啷声,甚至还有燃烧的火油,顺着屋顶缝隙淌进屋内,滴落下来,在账房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火雨”。
账房里边,纸质账本堆积如山,火雨一降,火势顿起,屋里屋外,都将化作烈焰地狱,可徐长生居然还能安坐不动……
小婵瞧见徐长生长袍下摆,已经被一滴“火雨”引燃,烧起了一丝火苗,可他还是一副泰然自若、毫不动容模样,心里顿时涌出一股莫大的钦佩。
老实说,莫看小婵这一路上与徐长生有说有笑,面上对他似乎也挺尊重,可心底深处,还是有些瞧不起他,甚至鄙夷他的——谁叫他是个太监呢?
尤其徐长生要身量有身量,要长相有长相,明明是个玉树临风、潇洒不凡的美男子,还有学识、精算数,这等人才,居然进宫做太监,简直自甘下贱,白白糟践了这大好男儿身!
当然以小婵的教养,这丝鄙夷自然藏得极好,一路上倒也不曾流露出半点。
可是现在,瞧见徐公公这烈焰加身亦面不改色,兀自专注于任务的从容淡定,小婵对他的观感,顿时彻底扭转。
什么叫大将风度?
什么叫神勇之人?
徐公公就是了!
可惜是个太监……
但这个时候,小婵心里面,已开始为徐长生进宫做太监找借口了:
也许,他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也许,他家里实在太过贫寒,甚至父母重病,无钱医冶,弟妹年幼,嗷嗷待哺……他是为了家人,方才毅然牺牲自己?
总之,现在的小婵,对徐长生已再无半点鄙夷,心里面只剩下满满的钦佩,以及深深的惋惜——这等英才,为何会是个太监?
暗叹一声,小婵袖口滑出一口柳叶飞刀,甩手掷出,削掉徐长生那正自燃烧的衣角,疾声道:
“徐先生,别看啦!赶紧离开!”
徐长生却还是一动不动,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急。这本账册还有最后两页。火还没有烧到身上,先看完再说……”
好吧,徐长生是真不急——他早猜陆大春等人可能狗急跳墙,自从坐到椅子上,保持好固定坐姿之后,就一直开着钢铁之躯呢。就这点火势,还真烧不坏他的钢铁之躯。
怎么也得将他扔进炼钢炉里,才能把他烧坏吧?
当然,钢铁之躯惧怕窒息杀法,烟太浓的话,可能将他活活熏死。
事实上,现在徐长生就有些呼吸不畅了。
然而他又有能有什么办法?
外边院中已是大火冲天,放火之人还不停往院子里砸油罐,扔柴禾,徐长生又不会武功,想冲也冲不出去。
当然他还有一招杀手锏。
最后关头,他还可以把“卡车小广告”祭出来,来一个极限冲锋。
以“卡车小广告”的威力,这火场想来是困不住他的。
不过卡车小广告乃是他目前手上最强的底牌,他可不想就这么轻易消耗掉,所以……
徐长生保持着专注翻看账册的固定姿势,以维系“钢铁之躯”,一副天崩地裂面不改色的神勇模样,心里却在大声催促:
小婵姑娘,你还愣着作甚?
赶紧背上我,施展轻功,冲出火场啊!
好吧,其实已经不用他催促了。
小婵见徐长生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如此忠于职守,心中对他不禁更是钦佩。
可钦佩归钦佩,却也不能真个在火海中硬撑下去,屋里都已经着火啦,就这一屋子的账本,真个大烧起来,连她都要自身难保。
当下小婵也不废话,一步掠到徐长生面前,道声:
“徐先生,得罪了!”
说罢俯身探手,一把抓起徐长生,直接将他扛上了肩头……
身高估计还不一米五的小婵,毫不费力的扛着徐长生这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一个箭步就冲到门边,一脚踹飞门板,借着门板荡开的火势,脚尖一垫,飞掠出屋外。
屋外遍地都是燃烧的灯油、柴禾,根本无处落脚。
小婵却是毫不犹豫,紧追着那飞出去的门板,一步掠出丈许,又在落地的门板上重重一踏,借力腾起,扛着徐长生向斜上方飞掠出去,要一步掠上院墙。
可这时墙头之上,倏地跃现一个满脸虬须,头发枯黄,虎背熊腰的阔嘴大汉。
那大汉手提单刀,冲着飞掠而来的小婵狰狞一笑,猛地一刀挥出。
呜!
疾劲风啸声中,刀光好似匹练,照着小婵当头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