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那是……
听到门外传来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叼着烟的余山寿几人精神顿时一振。
这是他们事先定好的暗号，一旦有了动静，在外面盯着的陈世襄就会让人来通知他们。
余山寿和黎兆民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把香烟丢在地上，一脚踩灭，然后动作一致，从腰间的皮质枪套里掏出各自的配枪，“嚓”一声，子弹上膛。
“妈了巴子的，总算来了！”余山寿压低声音骂了一声，语气中难掩兴奋。
当年在东北当胡子的时候，他没少干抢劫的勾当，后来投了老帅的队伍，这种活就干得少了，现在总算又找着些当初的感觉了。
余山寿和黎兆民两人走到大门旁，推开一道缝隙观察外面情况，但仓库和码头之间的空地上堆着许多的露天货物，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外面什么情况，你们陈队长怎么说？”余山寿目光扫向敲门之人，这是一组的人，他们换上看守仓库之人的衣服，在外面巡逻。
“陈队长请黎队长和余队长过去，商量接下来具体怎么行动。”外面之人老实说道。
“妈了个巴子的，这有啥好商量的人，拿着枪冲上去把人一围不就成了吗！”余山寿骂道。
或许是他马匪的基因正在逐渐苏醒，此刻说起话来也越发的不讲究，平时可是很难从这家伙嘴里听到“妈了个巴子”的。
“别大意，交易的毕竟是军火，这种重货，对方不一定会轻易妥协，要拿就要一举拿下。”
黎兆民比余山寿冷静些，没有被即将到来的事冲昏头脑。
“走，先去见见陈队长。”黎兆民说完，转身对其他人吩咐了几句“待命”之言，便和余山寿从推开的门缝里挤了出去。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码头上除了巡逻看守仓库的人，几乎没人走动，偶尔才会有一个看守露天货物的人晃悠着走到某个角落，然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距离码头不远的地方，一辆小汽车和一辆货车朝着码头方向缓缓驶来，货车后面还跟着一溜人。
两辆车的车灯是熄灭的，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依旧让它们有些显眼。
车子停在一处空地上，小汽车上走下几个人，透过晦暗的灯光，能看出他们在招呼紧跟而来的货车，随着货车停稳后，就见车厢中陆续跳下不少人来。
穿着一身丝绸马褂的贾忠站在众人前面，他脑袋转动打量一番静谧的码头，点了点头，心头感到满意。
码头这边的负责人他都打点好了，今晚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搅他们。
贾忠当即从人群中点了几个人，道：
“你们几个，去盯着码头的几个出入口，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立马来报。”
贾忠神色认真，对这次的交易，他十分上心。
今晚的交易是大事，绝对不能出问题，那边的老板已经说了，只要这次的交易顺利，后面还会有陆续有单子交给他。
那边的胃口很大，他即使在这中间随便吃拿一点，都够他一个开歌舞厅的吃得盆满钵满。
事实上，若不是那个白人光头佬非要坚持在这边，那他更希望能在法租界的码头上交货。
在法租界交货，有万总那边照料，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都给我打起精神，今晚的事是大事，过了今晚，明天老子亲自带你们去爽爽。
“谁今晚表现最好，老子到时就让红红亲自陪他爽一下。”贾忠挥手，脸上带着一种男人都懂的神色。
此言一出，小弟们果然立马精神一震，当即喜笑颜开。
能让男人瞬间变兴奋的，无外乎就那么两三件事，贾忠精准地掌握了其中一件。
说着，贾忠带着众人走到码头上，面对黑沉沉的江水等待起来。
……
“怎么样？看清了吗，来了多少人。”
露天堆放的货物后面，余山寿和黎兆民两人悄摸到来，探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码头，立马又缩回来，将目光看向陈世襄。
“来了两辆车，一辆货车，一辆汽车。但人我估摸着来了应该有四五十个，好些人都是跟着车子跑来的。”
陈世襄坐在货堆上，右手摊开，伸直五根手指，声音带着几分严肃。
“四五十号人？我看他们手里都有枪，这可不是很好对付。”黎兆民皱眉出声。
这哪像帮派人士，都赶上半个连队了。
上海的帮会众多，往大了说，几乎都是青帮的，但却并不一定互相统属，他们更多是独立的，只是挂着青帮的招牌。
这些帮会中，大的帮众足有上千近万。
比如掌握苏北商会的顾家，顾义甫若是振臂一呼，绝对有成千上万人站出来，但这是包括外围帮众在内。
真正的核心帮众，即使是苏北商会，估摸着也就一两千，两三千人。
而像丽都歌舞厅这种，平时纠集些打手闹事，应该也能有两三百号人，但能纳入核心的，撑死也就几十个，多了不是一个歌舞厅养得起的。
余山寿此刻又开始庆幸。
他小瞧了这个丽都歌舞厅，本以为他们最多来个二三十号人就差不多了。
还好叫上了老黎，不然凭他们一队和二队那六十来号人，还真不一定就能拿下对面那些人。
上海滩这些帮派分子，枪不一定打的好，素质也比不上特务处的人，但真拼起来，基本的勇气却是不差的。
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即使最终能拿下对方，他们这边也别想好过。
毕竟他们的目地不是把这些人全部干掉，真要是那样，反倒简单许多。
“他们手里都有枪，一会儿一旦动手，我们必须得立马控制住局势，不能让他们有反抗的机会。”陈世襄目光看向两人。
黎兆民和余山寿都点了点头。
虽然申贵祥也在陈世襄旁边，但此刻三人都默默无视了他这个小小的副队长。
余、黎两人是队长，陈世襄是组长表弟，此刻自然以他们三人为首。
“世襄，你有没有什么计划？”黎兆民问。
这事是余山寿和陈世襄两人发起的，他自然不能喧宾夺主，指挥权是余山寿和陈世襄的。
当然，若陈世襄没亮出“皇亲国戚”的身份，那就得是黎兆民和余山寿两人商量着来了。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人多，得利用好这个优势，首先就得在气势上压住他们，让他们不敢升起反抗的心思。但不要胡乱开枪，以免引发枪战。
“好在我们都穿着军装，有这身衣服在，对面的人见到，大概率也是不敢胡来的。”
“具体怎么弄。”余山寿的牛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谁指挥他不在乎，他现在就想搞钱。
马匪的本性，终究是暴露了。
“一会你们带着二队和三队的人，一前一后，同时出手，我带一队的人，正面堵住他们，把他们直接堵在码头上。
“我们人多，还穿着军装，他们绝对不敢和我们硬碰硬，最后我估计对面多半会搬出那位万总探长来。
“到时候老余你就站出来，你不是去过几次丽都歌舞厅，跟那个贾忠见过几面吗，到时你出来做和事佬。
“咱们软硬兼施，只要逼得他们把枪放下，后面是把他们捏扁还是搓圆，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陈世襄摊开的手掌一下子握成拳头，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兴奋，以前他哪干过这么刺激的事。
事实上，若是沈玉先在这里，那他们大可以更加强硬一些，但沈玉先这个组长不在，一旦爆发枪战，到时一组人员损失过大，他们都承担不起那个责任。
毕竟，这是他们为了搞钱弄出来的事，而不是为了抓红党或者日谍。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老黎你去后边，我去前边，我现在就带二队过去，到时候老陈你鸣枪为号，枪一响，我们一齐出手堵住他们。”
“等等，”陈世襄一把拉住转身就要走的余山寿。
“别慌，刚才对面派了几个人出去，我先让人把那些人给拿下。
“另外，一会儿你们别着急，我们得先等跟那些人交易的洋人离开后再动手，免得到时候再惹出来其他麻烦。”
“行，你说了算！”两人都齐声道。
陈世襄朝蹲在他后面的申贵祥和于少辉两人递了个眼神，两人点点头表示明白，各自带了几个人离去。
虽然三人都是副队长，但此刻两人都默契地以陈世襄为首。
很快，申贵祥和于少辉带着人回来，他们身后的人手里各自拖着几个被打晕的人。
这种活是特务处的老本行，他们干起来得心应手，一点意外没出。
很快，余山寿和黎兆民各自带着自己的人，从仓库里鱼贯而出，朝各自负责的方向潜行而去。
有着露天货堆的存在，他们的行动没让码头上的人察觉到哪里不对。
江边蛙鸣不绝，贾忠在码头上来回走动，洋人迟迟不来，他心头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老板，有动静，你看那边。”贾忠身边一个眼尖的小弟突然指着江面，兴奋出声。
贾忠定眼望去，果然瞧见江面上有几艘小船朝码头方向缓缓驶来，他心头一喜。
“顺子，打暗号，确认身份。”
叫做顺子的小弟掏出一个手电筒，朝着渔船方向闪了三下，对面紧接着也连续闪烁三次亮光。
“老板，就是他们！”
“妈的，总算来了……”
……
“怎么这些洋人还用咱们的渔船，他们不应该用小火轮吗？”
货堆后，申贵祥瞧着对面渐渐靠岸的渔船，出声说道。
“小火轮目标大，渔船多方便，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于少辉接了一句。
陈世襄手里拿着望远镜，紧紧盯着对面从渔船上走下的人，既有洋人，又有中国人，洋人中的一个光头佬，更是隐隐给陈世襄几分熟悉的感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当初在伊万诺夫咖啡馆里的那个白人光头佬吗？”
那个熟悉的大光头和其身上青黑一片的纹身，勾起了陈世襄的记忆。
“难怪当初就觉得那人面色凶狠，原来是军火贩子。”陈世襄内心嘀咕。
透过望远镜，只见一个穿着马褂的中年人和那个白人光头佬握了握手，然后似乎交谈起来，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个光头佬带来的中国人，看样子应该是个翻译。
紧接光头佬那边从渔船上抬出好些个大箱子，陈世襄数了数，竟有十来个，他不由皱起了眉头，感觉有点不对劲。
十几口大箱子，这能装多少东西？
一个歌舞厅，消化得了这么多东西吗？
这样的疑惑在陈世襄心中一闪而过，紧接着就见那个应该是贾忠的中年人让人打开箱子验起货来。
透过望远镜，看清贾忠从箱子里取出的东西，陈世襄内心猛地一震。
“这——”陈世襄瞳孔微微一缩。
那玩意，好像是——狙击枪？！
看着中年人从箱子里拿出的那把长长的步枪，见上面竟然还套着一个瞄准镜模样的东西，陈世襄心里顿时不安稳起来。
这贾忠想干什么？他为什么会买狙击枪？
他一个小小的歌舞厅，用得上这玩意？？？
Ps:要写到的这款狙击步枪，我查到的资料是在二战爆发后，才由步枪改进，加装的光学瞄准镜成为狙击步枪，不确定这个时候是不是真的有，为了剧情，我这里就当它已经有了，毕竟我是写小说，不是写史书。
这里写出来，只是为了告诉大家，我会尽量查资料让写的东西看起来真实一些，但所有东西还是都得给剧情让步，不会为了真实而真实。
另外，大家有没有什么关于民国的资料书籍可以推荐给我的？请留言。
没存稿了，真想将这一章拆分成两章啊，这样我不就多一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