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军爷
（不好意思来晚了，这是昨晚熬夜写出来的，刚才在修改）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来都是一种让交易双方都感到满意的规则。
看着白人光头佬提着装着金条的箱子转身走上渔船，贾忠按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目送他们离去。
虽然对面只来了几个人，虽然自己这边一人一拳就能将对方给殴死，但对方是洋人，自己今天干死他们，明天就会有人来干死自己。
动谁都别动洋人，这在道上算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眼看渔船渐渐消失在月光下的江面上，贾忠心里暗叹可惜，转身挥手招呼起众人。
“动作都快点，抓紧时间把箱子抬到车上去，赶紧离开这里。”
拿到这些东西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还得把东西一件不少地交到那位老板手上，这事才能算是彻底办妥当。
见渔船消失在江面上，陈世襄看了看左右，一组三十余号人都已经待命，伪装做仓库看守的人都已经靠了过来，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命令。
陈世襄内心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兴奋，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解开腰间枪套上的扣子，取出里面的勃朗宁GP35，一拉滑套，子弹上膛。
贾忠站在货车车尾，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箱子被搬上汽车，心中越来越兴奋，只要用这第一单向那位老板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以后他还怕赚不到钱吗？
有了钱，以后甚至可以直接用钱开道，去跟洋人拉关系，只要跟洋人拉上关系，就不需要那么看老万的脸色了。
贾忠心里盘算着各种各样的可能，越想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灿烂。
“砰！！”
突然一声惊响，贾忠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身体迅速躲到车身之后，接着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全都不准动，淞沪警备司令部办事，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谁敢动就打死谁！！”
陈世襄双手握着枪，一马当先，率领众人从货堆之后冲出，同时嘴里高声大喊，以此震慑对面的宵小。
这种冲锋式的包围有些冒险，但这是必要的，在这个时候不能怕死，必须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让对方胆寒，升不起反抗心思。
而且他们手里拿的是手枪，射程有限，不冲到近处，一旦对方反击，那就不好弄了。
毕竟对方手里刚买了军火，谁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玩意。
刚才他可是瞧见了狙击步枪，现在就算里面有歪把子，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冲到近前，不用陈世襄吩咐，众人又立刻就地寻找遮掩。
申贵祥、于少辉同样动作不慢，他们左手横在胸前，手里拿着手电筒，右手握着手枪，搭在左手之上，同时手电筒的灯光朝码头那些人的眼睛晃去。
这一招还是沈玉先开发出来后教给他们的，他们抓人，不一定每次都得动枪。
毕竟不是每次抓的都是红党或者日谍，有些时候也会抓一些肆意诋毁国府政策，或是咒骂委员长的人。
对付那些人，不需要动枪，只是需要秘密抓捕。
有时在夜里抓人，他们只需要装作路人迎面朝目标走去，靠近后用手电筒对方眼睛一晃，趁对方遮挡之际，周围同伙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给绑了带走。
主打一个利索和防不胜防。
此刻用在这些人身上，效果同样不俗。
“砰砰砰！！！”
“都他妈别动，谁他妈敢动老子就打死谁！！”
贾忠刚从后腰摸出手枪，正欲开枪之际，就听侧面同样传来一声大吼，接着他就感觉脚下泥土飞溅，竟是有人正开枪警告他。
他转头一看，才发现刚才他们开车来的方向，同样有几十个人朝他们这边冲来，他想看清是谁，却是被那边的手电筒晃得花了眼。
“老板，那边也有人，我们被包围了！”一个小弟从车头跑到车尾，惊慌说道。
“别动，都别乱动！”贾忠意识到不妙，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他连忙高声招呼自己的人，生怕哪个不开眼的乱开枪，引来对方的乱射，对面可有人正瞄着自己呢。
“来的是哪家兄弟，我是丽都歌舞厅的贾忠，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贾忠硬着头皮出声说道。
这时，陈世襄、余山寿以及黎兆民三人都带着人围了上来。
看着对面之人全都穿着军装，人数也比自己这边多上许多，贾忠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若是青帮其他哪家的人，或许还有讲和的机会，可穿军装的……这些人是最蛮横霸道，不讲道理的。
“我们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侦察大队的，不想死，就让你的人把枪都给我放下！”
陈世襄从身边之人手中拿过一把手电，直接将灯光照在贾忠眼睛之上，嘴里冷声喝道。
自从上次车站那事之后，他就对这些帮派之人缺乏好感，这些人不是小说电视里演的那种好汉，而是欺善怕恶的恶棍，用不着跟这些人客气。
贾忠抬起一只手遮挡着眼睛，隐约瞧见对面之人穿着一身军官服装，他心里更是叫苦。
今天这事只怕不好善了。
“这位长官，我是法租界丽都歌舞厅的老板，法租界巡捕房的万总探长是我结拜大哥，今天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贾忠面对这些穿军装的心里没半点底气，他要是敢跟这些人干起来，即使他今天带着这些军火离开了，明天他的脑袋还是得搬家。
穿军装的都是打了小的出来大的，打了一个出来一群，他们惹不起。
黄大亨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当年就因为打了个穿军装的儿子，都差点被弄得下不来台。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搬出结拜大哥万正玉，期待万正玉的名字能顶点用，毕竟也算是个官面上的人物。
“什么万八千的，我不知——”
“噢，是贾老板吗？！”
陈世襄冰冷之话说到一半，就听另一个方向传来个惊讶的声音，嘴里不由停了下来。
“对对对，是我，我是丽都歌舞厅的贾忠啊？不知哪位兄弟当面，今天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听见有人认识自己，贾忠瞬间激动得好似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情不自禁地高声应道。
“哎呀，贾老板，怎么是你啊！兄弟们，都别乱来，这位贾老板我认识，我先问问是什么情况。”余山寿站了出来，一边挥舞着双手让大家别乱动，一边走出了队伍。
“贾老板，怎么是你啊？我们接到消息，有红党在这里进行军火交易，特意来这里抓人的。
“等等，你该不会是——”
余山寿大步上前，看着穿着丝绸马褂的贾忠，满脸都是惊讶之色，但他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狐疑之色，脚步也停了下来，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贾忠，手枪再次握紧，随时有抬起之势。
“红党？！！”
贾忠似听到什么要命之言，脸色瞬间涨红，嘴里惊呼出声。
这年头谁脑子有病才会跟红党有牵扯，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哎，这不是余兄弟吗！！
“余兄弟，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你说我能是红党吗？”
贾忠眼睛都红了，可不能让人以为他跟红党有牵扯，不然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用的。
国府对红党是个什么态度，他可是从万大哥那里听说过的，绝对的有一个杀一个，一个都不放过的。
“等等，贾老板你别慌，你是什么人我是清楚的，今天这事多半有什么误会。让你的人都别乱动，我跟兄弟们商量商量在说。”
余山寿似乎反应了过来，他再次放下枪，对贾忠说完这话，他才转身快步走到陈世襄面前，拉着陈世襄走到一旁，假模假样地说了些什么，似乎还争执了几句。
隐约能听见什么“管他是不是，打死后说他是他就是”之类有点怕人的言语。
然后又隐约听见余山寿吼了几句“他是万正玉结拜兄弟”“他是我朋友”什么的话。
然后又隐约传来什么“兄弟们不能白跑一趟”什么的。
贾忠看着那边激烈的交谈，心里七上八下，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现在这局面他不敢乱来。
若换做其他哪家的人想黑吃黑，大不了就是火并一场，还有路走。
但他要是敢跟这些穿军装的动手，他敢肯定自己会横死在上海滩，谁都救不了他。
在乱世，丘八不叫丘八，叫军爷。
贾忠正焦心之际，那边似乎谈妥了，只见余山寿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其实他跟余山寿也没多大交情，只是当初余山寿去丽都歌舞厅玩，他见余山寿块头大，像条好汉，试图招揽过他，然后被对方拒绝。
但他也没因此记恨上对方，后来也多次见余山寿来他歌舞厅玩，他还免过对方的单。
谁知道，这位余兄弟竟然是替国府做事的人，而且还是个军官，难怪当初对方不愿意跟着自己。
虽然两人关系一般，但多少也有点酒水情谊，他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位余兄弟身上。
先前搬出万大哥，对面那个军官明显是没准备给面子的。
“余兄弟，怎么样？你知道的，我真不是红党啊。”贾忠着急说道。
“贾老板，你跟我来，我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余山寿用刚才朝贾忠开了三枪的右手亲热地揽着贾忠的肩膀，两人走到旁边没人的地方。
“贾老板，今天这事不好解决。我们本是来抓红党的，谁知道在这儿碰上了你……”
“余兄弟，我——”
“贾老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是红党，但我那些兄弟，他们不会管这些的！
“今天这事也不是我说了就算的，刚才跟我说话那个人，他是走关系进来的，他上面有人。
“今天我们这些人，都是专门陪他来的，他是要抓了红党镀金，好往上面走的，这你明白吧？”余山寿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陈世襄所在的方向。
“我明白我明白，余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事？你今天可一定得帮老哥我一把啊！”贾忠听着余山寿的语气，知道这事肯定还有希望。
“这事的关键就在那位身上，他没抓到红党，正在气性上，你得想办法消了他的气，只要搞定了他，今天这事就不是问题。”
“那我——”见事有转圜，贾忠心头瞬间转动起来。
“上海滩是个销金窟，那位手里正缺钱花呢，你从这方面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堵了他的嘴。
“一会儿过去后，让你的人把枪都放下，那人说什么，你就配合什么。他跟你无冤无仇，只要让他称了心，他也没必要非跟你过不去。”
余寿山压低声音说道，一副全都是为贾忠着想的模样。
贾忠闻言面色一喜，一个劲地点头，今天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他此刻都不在意，他现在只想赶紧了结这事。
“那我这些货？”
“放心吧，他要你这些货能有什么用？再说了，现在的关键是保住命，货再重要，能有命重要吗！”余山寿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贾忠肩膀。
贾忠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货什么的先别管了，先把眼前这一关度过去再说。
“兄弟们，把枪放下，把枪都放下，别走了火，今天这事是误会……”
……
陈世襄板着脸，不露一丝笑容，他看了看余山寿身旁舔着笑脸的贾忠，冷声说道：
“让你的人，把枪丢地上，双手抱头，站到一边，我要一一检查，看有没有红党隐藏其中。”
贾忠闻言笑容一僵，把枪丢了，可就真是任人宰割了。
他心头不愿，直到旁边的余山寿悄悄踢了他一脚，他才惊醒，咬了咬牙，一挥手。
“兄弟们，把枪都放在地上，双手抱头，站到一边，配合长官们的检查。”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变幻不定，谁都知道，有枪在手，还能拼一下，要是把枪给丢了，那就连拼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听到老板都发话了，又看了看旁边那几十上百只对着自己这些人的手枪……算了，还是听老板的吧。
很快，地上便多了一堆驳壳枪，所有人都双手抱头走到一边蹲下，由黎兆民的人负责看着。
陈世襄见状嘴角总算是翘起了一抹弧度，贾忠在一旁见状，心头也微松了一口气，但只是片刻，他的心就再次悬了起来。
“把这些箱子全都打开，我要检查！”
听闻此话，贾忠脸色再起变化，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些箱子里的东西值多少钱，他是最清楚的，这些人会不心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