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谢净临离开北昌
里木佳原眼眶猩红,她手里拿着枪垂着,手指却扣在了扳机上。
她直视着楼下,
那是方意扶起中枪方举慎身亡的地方。
视线相交后,
方意本该被方家人带走着这个危险之地,可是她瞧见了自己的亲姐姐。
大了她五岁,从前一直宠着她的亲姐姐—方馨。
方意过后崩溃得大哭,朝着姐姐大喊,企图希望喊醒她。
可是楼上的人却不再看她了。
方意见现场逃散,可明明人群崩炸,看似是一场劫难。
却只有她的亲伯伯方举慎是真的中弹且死于这场暗杀了。
最后,等到护卫们都来了,她和伯伯才勉强都被带上车离开了。
而楼上的人,也自然看在眼里。
她只是瘫得半倚在窗边。
她是恨方举慎,却不是恨她妹妹。方举慎好歹可以收留妹妹赎罪。
凭什么!
就这样死去真是太便宜他了!
她眼里淬着毒般,被甫井令道冷漠地看在眼里。
这边的回家的车上,
方意碰着伯伯在管家的搀扶下逐渐冰了的身体,早已哭不动了却整个身体都陷入了一阵伤妄里。
她伤心,绝望,以及恐惧。
在快要陷入窒息中时,亲眼看见自己亲姐姐转身为日寇卖命。
杀了好多好多同胞……她拼命挣扎阻止,便骤然睁眼!
已经是方家里她自己的房间了。
惊醒人早已是泪汗皆下,面色惨白。
是梦吧?
可是她偏偏看见了蹇伯母,还有她的谢大哥,以及蹇小姐。
大家的表情,并不像是一场梦。
“我大伯他……现在……呜呜,伯母,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是我姐姐,是她和着日本人杀了大伯。”
蹇伯母本来就坐在方意床沿,见方意哭了,也心疼万分地抱在自己怀里。
蹇心唯刚来,也没听明白方意话中之意。
“大伯?方老爷他,不是你的爷爷吗?为什么、要说是姐姐,小意,你真的看到什么了?”
见小意在抽泣着,谢净临来回答了蹇心唯的疑惑。
“方老爷的确是小意的亲人。只不过,小意和方馨的父亲是与方老爷相差八岁的幼弟。所以方老爷更像我爷爷那一辈的,但方老爷前十余年,虽一直在国外,却一直心系家乡,听到自己弟弟、弟媳为革命牺牲时,方老爷便申请回国了,但为了保护弟弟的遗孤,才对外假称方馨方意两姐妹是自己的亲孙女。”
蹇心唯心中还有疑问,可是她也不好贸然开口。
终究是在蹇伯母的怀里的方意缓了一些后,才接着说了下去。
“之前方家遭遇横祸后,姐姐千辛万苦带着我离开了北昌,可是遇到了大伯后,姐姐一直都不肯跟我们走。我那时候也不懂,可是时间越长,我便越知道,姐姐是在怨大伯蛊惑我爹娘与日本人作对,害得她的婚事告吹,以及,爹娘也是因为次,才早早去了,让姐姐和我无家可归……”
蹇心唯听完缄默了许久,
无法,今日,方家是注定要被悲伤笼罩着的。
谢净临见方意情绪不稳,沉默地离开,留着蹇伯母陪着她,也和着蹇心唯一同出了门。
“小意的姐姐,真的在为日本人卖命吗?”
蹇心唯如今最关心的也是这个问题,可是方意的状态她刚刚也不好多问,所以还是出门问了谢净临。
其实谢净临也仅仅是比方意冷静了些许,方老爷生前不仅为抗日爱国公开对抗,且对于谢家企业、创丰银行,几乎也是付出了大半生的精力。
可是谢净临此刻却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她在甫井令道身边做事,早已改了名字,可也许,你也很熟悉。”
“里木……是里木佳原!”
在收到谢净临不容闪躲的肯定神情中,蹇心唯喊出了这个名字。
只是蹇心唯不愿意相信,“堂堂一名中国人,怎么会糊涂到给日本人卖命!她当真是疯了!”
此时,却见谢净临变得很颓然。
“可是,她固然有错,可是……我直觉告诉我,是我前几日的鲁莽之举,才害死了方老爷。”
蹇心唯见谢净临面色凝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毕竟谢净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净临……”
“其实你说得对,我不是中国人,我身后,还有我哥哥,我爷爷,甫井令道再生气,也总归是会给几分薄面。可是方老爷不同,他是中国人,甫井令道避讳谢家,却不会放过为谢家付出的中国人,这明明也是他在警醒我……这祸端,如果不是我,至少不会演变成这样。我真是对不起小意了!”
走廊尽头,由于太阳已下山,早已经没有光照进来了。
近处是昏暗,那深处便成了黑暗,笼罩着站在走廊的她与谢净临。
“已经这样了,今后好好照顾小意,别让她再受这样的苦了。可眼下,你们还是得赶紧离开北昌!越早越好!”
蹇心唯不想被折耗在无尽的自责与悲伤中,这些事情她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是真真实实的自己经历一般。
“你们先去。顾家虽然麻烦点,但至少我和顾守言,还是要遵循祖制在故土完婚,才能真正被顾家人承认我这个儿媳。谢净临,这里已经不宜久留,我们一定会在瑞士再见的,你要相信我。”
谢净临看着蹇心唯,心底其实是说不清的五味杂陈,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蹇心唯的提议,至少不会让那么多人无辜殒命。
“留得青山在,创丰在北昌的光辉还会回来。可现在这种局势,我们至少要先保证我们能存活下来,这不是懦夫行为,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以身报国,只要我们都不要背叛,我相信,总有一天,日本人不再能鱼肉北昌……”
这是蹇心唯在谢净临走前,给他的一针强心剂。
谢净临不知是不是真的安心,可至少,他还要继续对谢氏员工的上千余人的安全负责,
要为小意的安全负责。
也不能辜负蹇心唯托付蹇伯母的请求。
谢净临在短短一日后,草草结束了创丰在北昌的业务往来后,
和着蹇伯母、小意,还有谢氏,一起走了个干净。
甚至来不及料理方老爷的身后事,
便匆匆踏上了回瑞士的航船。
当然蹇伯母也是有担心的,她能从最近所生之事担忧北昌的不好风向。
再一次感到了心上的折磨。
可她也帮不了自己女儿什么,也无法带走她,只能陪着小意一干人先回瑞士。
她终归是在回去的途中开口求了谢净临,“孩子,以后一定要把我宝儿接来一起,好吗?”
谢净临的回答当然也不止是为了安蹇伯母的心。
“等我们先安全回了家之后,我就再去把她和顾守言一起接过来。”
蹇伯母看他如此真诚,也是沉言许久。
谢净临从没在她面前说过他对自己孩子的情意,却不代表她看不出来分毫。
他从不会因为照顾她,就想得到心唯的任何回报。
从来不会奢求什么。
这样很苦罢!
蹇伯母轻轻点了头,而后去继续陪着做梦发虚汗的方意。
这乱世,还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