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极海虞渊
乔小毛一度以为，自己来到大荒之后，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这其中夏栖寻罪责难逃，正因为她的不规范操作，使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多梦的怪圈。
只不过这次他做的是噩梦，梦中一缕缕魂魄有如实体，如胶如丝，将他死死缠绕。他想大叫救命，却发现哑然失声，而那些鬼魂却抢了他的台词，纷纷向他乞求，大呼“救命”！
“怪哉。”乔小毛一身冷汗，探寻似的看着夏栖寻。夏栖寻却难发一言，其实，她已经有段时日，进不了乔小毛的梦境了。幸好此时，毕方大呼小叫，惊醒了梦中人。
“甘渊来的五百羲和族，已经抵达。”毕方眼神坚定，向夏栖寻与五行尊者禀报。这是他们最后要等的队伍，羲和至，极海开。
玄冥分波破浪，在极海搅起一个巨大漩涡。句芒双手托来一艘铁木巨舟，装下众人。乔小毛有晕船的毛病，看这架势，他自然明白，这是要借漩涡之力，直达极海海底。
还未等乔小毛腹中翻江倒海，开怀呕吐，周围翻滚的海水中，就射来了无数骨刺。那骨刺如标枪一般，叮叮当当打在巨舟上，像是冰雹洗地，此起彼伏。
“鲛人！”夏栖寻搂住乔小毛，将他固定在自己身边。句芒通体翠光大盛，巨舟由绿转暗，最后显现出玄铁之色，将骨刺尽数抵挡开去。
巨舟极速螺旋下降，周围浊浪排空，泡沫翻滚，像煮沸了水。此时此刻，乔小毛方才明白夏栖寻那句“全靠自己”的话中深意，在这海底水中，半只飞蝗的影子也看不到啊。
乔小毛自感重回弱鸡状态，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这让他再次细细品味恐惧之感，一瞬间死亡迫近，激起全身羽翅的霹雳爆破之声。
那把小匕首与他心念相通，立时破衣而出。刀柄上的宝石五彩斑斓，刀尖直直向下，轻松破开昏暗的海底，露出橘红色闪亮的岩浆。
那破口看似不大，直至整艘巨舟“噗”的一声，尽数没入，乔小毛才惊觉其威力之巨。不过奇的是，岩浆貌似一张单面镜，巨舟穿过，来到一个如常空间，身后海水被激得滋滋作响。
透过镜面，乔小毛惊诧的看到，无数鲛人手持利器，附在巨型海马身上。
那海马不仅充当坐骑，还不时吐出骨刺，但因终究破不开海底的结界，鲛人最终悻悻离去。唯有一名貌似首领的鲛人将军，怒目凝视，直至乔小毛一行不见踪迹，依旧咬碎钢牙，死盯着无尽的黑暗深处。
“此处是五行结界，踏前一步才是虞渊，你想好了吗？”夏栖寻肃容问道。此去诸事难料，她突然不想让乔小毛犯险，去探究什么谜底。大荒恢胎旷荡，两人隐迹匿踪，不问是非，有何不好？
乔小毛却心无旁骛，正是无知者无畏，任他极海虞渊，多么险恶，既来之也只能则安之。瞻前顾后，往往是因舍不得坛坛罐罐。有鞋穿的人，毕竟比不过他这种光脚的。
关键是来这穷凶极恶之地，本来就是他的主意。要知道，改变前往不周山的计划，而是改道青衣江，无非也只是为了证实，乔小毛心中的些许猜测。如若事实与他所料不符，所有后果，当时他是没想过的。
世间之事，成王败寇，唯独事后诸葛惹人厌恶。凡事力行之前，大都不知结果，能不计成本勇往直前，也算得上乔小毛这类人的优点。
越过结界，乔小毛突然感觉眼睛好似多余累赘，面前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冥界至暗，果然非同一般。乔小毛依然坚定踏出一步，“噗”的一声，犹如陷进泥潭，不过在他心里，更像是踩到了尸山尸海中，霉烂的腐肉。
毕方高亢清鸣，化为一团烈焰，恰似指路灯火，引导众人前行。乔小毛不禁感叹，夏栖寻之所以带上毕方，原来是用在此处，不知那五行尊者，又是何种神通。
前路幽暗，只有眼前光亮可供心智依托。乔小毛突然感觉回到了娘胎，也是这般的伸手不见五指，但那种静谧安详，却是人生最无忧无虑的所在。
乔小毛逐渐跟随感觉，反倒不似之前那边，深一脚浅一脚。如此行了一截，他突然天眼大开，眼前景象分外明朗。
这一看，差点惊掉了乔小毛半条小命。只见一条尸骨通途，直向远方，路途两边，木桩一根接着一根，上面绑缚着备受凌虐的魂魄。
这些如丝如缕的烟雾实体，求死不得，苟延残喘，连呜咽都显得力不从心。那种源自肺部，经受喉头挤压的嘶吼，仿佛背负着无尽的痛楚，直扣肝胆。
不时有阵阵阴风凭空而起，如刀如锯，硬生生的刮掉它们的筋络，又重新吹回粘连。冤魂们隐忍不住，但又筋疲力尽，偶尔抽动一下躯体，引来条件反射般的剧烈颤抖。
“咔嚓”一声，乔小毛警觉下望，原来是他失足踩碎了一颗颅骨。那尸骸猛地哆嗦起来，青烟般的魂魄离体飘起，万般哀怨的咒骂着乔小毛，并直扑他的面门，要用他借体还魂。
还好身边的夏栖寻眼明手快，一把抄起他腾空而起，躲开了这恐怖一击。乔小毛感激的看向夏栖寻，少女美丽的眼睛如暗夜星辰，璀璨夺目，使他顿时万分安宁。
那种真切的踏实感，很像在结香树下的梦里，当他们放空一切，彻底融入彼此时，无声的誓言。谁说爱情虚幻，浓情蜜意非得信誓旦旦？他拥有过，一段忘我付出的情感，蚀骨般深刻。
回忆渐渐涌来，那不止是今生今世的相遇，还有远至洪荒时代的传说。他人身蛇尾，长发飞舞，与所爱同游天地之间，洒脱无羁，放声高歌。
那种无拘无束，发自内心的欢愉，让乔小毛灵魂沸腾，无以言表。心意相通，彼此取悦，浩渺宇宙，仿佛也只有此情此意才具有真正的价值。
六合八荒也好，弥亘古今也罢，爱到至深，唯有其一颦一笑，可驱杀伐，可允宽宥。这才是爱，像岩浆般浓烈，拥抱到窒息，相吻到末日……
毕方看着软绵绵的乔小毛，被蓐收和后土架着前行，一脸忧虑。“娘娘，他还行不行啊？”
夏栖寻翻了翻乔小毛紧闭的双眼，坚定的点点头，“信他，犹如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