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浮生昏沉
乔小毛胡子拉碴，昏昏沉沉，骑一辆破旧的电动三轮，拉着几个快件去配送。
昨晚他又梦见了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孩，两人说了好多话。女孩如此真实，连抚摸他脸颊的手指，透过迷雾传来的沁凉，都直达心脾。
但他们之间的对话，好像极为关键，醒来后却丝毫没有印象。乔小毛感觉自己越来越糊涂，阮胖子说那是他喝酒喝的，而他依稀记得自己最讨厌喝酒。
他的记忆，停留在了许久以前，一个名叫青溪镇的地方，他不知为何身在那处，也不记得去做什么，只记得在一方天地，他与她最后一次相见。
现在的地图上，哪里还找得到什么青溪镇，乔小毛都怀疑，那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幻象。转眼蹉跎小半生，而今年近不惑，孑然一身，脑子没点毛病，怎么会混成这样。
“喂，取件，手机尾号四个八。”不觉间，乔小毛已停在某小区门口，一个银铃般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把他从幻想中拉出，愣怔了一下。
“发什么呆呢，魂不守舍的。”女孩嘟囔着。乔小毛一阵不爽，特意挖了挖鼻孔，又用那只脏手在快件中扒拉了一番。
“收件人？”乔小毛确认道。“毕芳。”红衣女孩嫌弃的看着乔小毛捏着快件的手，上面的秽物清晰可辨。
乔小毛得意的欣赏着女孩的表情，心里默念，还敢惹我？女孩两根玉指捏起快件，鼓鼓囊囊的信封里，好像是本书。
“字我签了，东西不要了，你留着吧，真恶心。”毕芳邹着眉头，最终下定决心，将快件重新丢回到三轮车上，甩手走开。乔小毛贱兮兮的笑着，成功报复的快意袭遍全身。
这个行当，憋屈的很，十次有九次吃一肚子气。没事找事的，揪着小辫子不放的，甚至找茬撒气的，好似自己欠了全世界的债。
要不是阮胖子那厮，诓骗自己说投了股份，他早就不干了。之所以觉得是谎话，是因为乔小毛身上压根就没钱，那口袋比脸都干净。啊不，脸也不干净。
乔小毛又陷入了思想混乱，他索性双腿一翘，任心绪天马行空，驰骋一番。反正名义上的老板，还是那个让他并不喜欢的胖子。
初秋的艳阳晒得人昏昏欲睡，正是一年之中，温度适宜，容易犯困的时节。乔小毛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连阮胖子十几个未接都没叫醒他。
晚饭时，阮胖子煮了一锅稀粥，那粥稀得，当真是只有米汤一样。乔小毛知道自己耽误了派件，还冒然失联，失去了补救的机会，这下两人不知道要被罚款多少。
乔小毛内心有愧，颓然道：“要不，你别管我了，没有我这个累赘，或许你会过得很好。”阮胖子加了一块萝卜干，咯吱咯吱嚼的起劲，眼皮翻了翻，瞥了乔小毛一眼。
乔小毛无名火起，大怒道：“你什么眼神，可怜我吗？我宁愿一个人，也不愿意像这般仰人鼻息。”
阮胖子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发什么神经，我嫌弃过你吗？你若是不想仰人鼻息，就好好干，咱哥俩天天吃肉。”
乔小毛哑口无言，默默吞了两碗米汤，回屋倒头在床上。自己这是怎么了，无端对胖子发了一通脾气，想来这世上他还能称得上认识的人，也只有这个油头邋遢的狐朋狗友了。
他一阵恍惚，自己是谁，缘何在此？正常人都应有个记忆，为什么自己没有。还有这个阮胖子，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又百般迁就，他又是谁。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自乔小毛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乔小毛小心翼翼的来到客厅，规规矩矩的坐在，斜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阮胖子旁边。“胖子，咱俩是不是没有身份，该不会都是从疯人院，逃出来的吧。”
阮胖子浑身一抖，但旋即掩饰过去。但见他眼皮一翻，不屑道：“说你自己我倒相信，我脑子可没毛病。再说脑子不正常，人家会批准我开店营业？”
好像是怕乔小毛纠缠这个话题，阮胖子紧跟着说：“这里有个投诉，说件没送到，你明天去处理一下。记得，先给客户道歉。”
乔小毛看了看阮胖子转发的信息：毕芳！这个绿茶，那包裹明明交到了她的手上，竟敢说没收到，看他明天怎么手撕了她。
许是米汤不济事，还未及半夜，乔小毛便饿的前胸贴后背，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手机，才十点，乔小毛长叹一声，这离天亮还遥遥无期呢。
事事不顺，心中愈加气结，思来想去，唯有那个投诉格外眨眼。乔小毛索性一跃而起，来到阳台，拨通了事主的电话。
毕芳应该没料到乔小毛会夜里打电话过来，接通后竟不知是谁。乔小毛一阵得意，但女孩软糯的声音，还是让他强忍下臭骂一通的冲动。
在无数孤寂的夜晚，陪伴他的只有黑暗。渐渐的他好像也习惯了，将苦涩拿来甘之若饴。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女孩，打乱了这一切，乔小毛眼前恍然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如火的热情像极了涅槃重生的凤凰。
“那个，我白天给你送快递的，快件不是交到你手里了吗？为什么还要投诉我？”乔小毛语气突然心虚起来，心头没来由的乱跳。
那边的女孩得知了原委，却变得不善起来。“哦，你没明白我为什么投诉你吗？你把我的快递弄那么脏，我都没法拆开。”
“明天你过来帮我打开查验，如果没问题，我就放过你。真没想到，不论过去多久，你还是如此龌龊恶心。”电话那边，女孩不依不饶，继续吐槽。
一席话却让乔小毛如五雷轰顶，内心狂颤。“你以前就认识我，你知道我的过去，我究竟是谁？”
电话就此挂断，只留下嘟嘟的忙音在暗夜里分外刺耳。乔小毛陷入沉思，无数迷题似乎要撑破他的脑袋。
电话那头，毕芳将一只貌似鹦鹉的鸟儿搂在怀里，“四眼仔，你说他能不能记起来，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