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浦诊所

一

位于玛领事街（注：现汉口车站路大智门车站至中山大道一段）法租界外面的三浦诊所，是日本人三浦太郎医生开的一家诊所。来诊所看病的主要是火车站的铁路工人、附近的居民以及在汉口的日本人。三浦诊所于1931年开张，到现在已经有七年了。

三浦诊所只有三浦太郎一个医生。三浦太郎看上去30多岁，五短身材，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四方脸和两片薄薄的嘴唇。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使他深受中国人的欢迎。

三浦太郎医生待人和蔼，他的医德一直以来都受到病人的称赞。有时候病人钱不够，他也照样给病人看病、发药，然后记个账。

三浦诊所除了三浦医生外，还有一个女助理，名叫原田美香，也是日本人。

原田美香是两年前来到三浦诊所的。三浦诊所原来的助理两年前回日本嫁人，因此原田美香通过汉口的日本朋友介绍，给三浦太郎医生当了助理。

原田小姐看起来20多岁。她有一张漂亮的瓜子脸，身材苗条，皮肤白皙，文静中透出几分娇媚，颇有些姿色。加上她正值青春年华，充满青春的魅力，让她成为男人喜欢的女人。她待人和气，说话轻言细语。除了日语，她还可以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总之，她是一个让人喜爱的姑娘。

三浦诊所不大，进门是一个候诊厅，候诊厅左边有两排木制长椅，大概可以坐十来个人，是病人等待就诊时的座位。候诊厅里面，正对着大门的是一个登记台，原田美香小姐就坐在登记台里面，为病人登记、发药、收费。原田小姐的左手边靠墙放着一个存放药品和病人病历的白色柜子。柜子的上半部有两扇玻璃门，用来存放药品；柜子的下半部有几个用来存放病人病历的大抽屉。当然，有些病人愿意自己保存病历，这个不强求。

原田小姐背后的墙上有一个带滑动梭门的小窗口，三浦医生和原田小姐可以通过这个小窗口说话，或者传递病历和处方。小窗口左边大约两三米的地方是一扇门，门上有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诊断室”三个字。三浦医生就在诊断室里面给病人看病。

现在是早上10点多。今天的病人不多，总共只有三个病人坐在长椅上候诊。

这时，诊断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病人从里面走出来，走到长椅边坐下，等着原田小姐给他发药。

原田小姐后面的小窗口从里面打开了，三浦医生将刚才那个病人的病历和处方递给原田小姐，同时接过原田小姐递给他的下一个病人的病历，并对原田小姐说了一句，“下一个。”然后关上小窗口。

“吴应天。”原田小姐叫道。

“在！”一个男人从坐着的长椅上站起来。

“吴先生，医生在等你，请！”

吴应天冲着原田小姐点点头，然后走到诊断室门口推门进去，并将门关上。

诊断室里面有一张办公桌，三浦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后面。见吴应天走进来，三浦指着办公桌边的一张椅子，微笑着对他说：“请坐。”

吴应天冲着三浦医生笑了笑，然后坐下。

显然吴应天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病，因为他的病历存放在这个诊所里。

三浦医生将吴应天的病历打开，然后低声对吴应天说：“今天来找我，一定有重要情报，对吗？总部那边又来电了，催促我们尽快查出泄露第十一军作战计划的人。你这边有什么进展吗？”“有一点进展。我从侧面了解到，这个人是国防部军事情报局的间谍。这个间谍直接由第五战区领导。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常驻上海的。这个人通过我们内部的人搞到情报后，直接发给第五战区司令部。不过，目前第五战区除了司令李宗仁和代司令白崇禧之外，恐怕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根据我所了解的情况，就连第五战区情报处长这样高级别的情报官员，对这个人的身份也是一无所知。所以一时很难查出这个人是谁。”吴应天回答。

“这个间谍是常驻上海的？这是一个重要线索。根据总部的分析，我们内部提供情报给这个间谍的人，应该是在南京华中派遣军司令部或者第十一军司令部。因此，提供情报的人必须先将情报从南京送到上海，然后才由上海的间谍通过电台发出，对吗？”

“是的，如果总部的分析是正确的话。”

“如果这个间谍直接由第五战区司令官李宗仁领导，那么他一定和李宗仁、白崇禧有过交往。他很可能是李宗仁和白崇禧亲自发展的特工，对吗？”

三浦进一步分析。

“是的，否则不能解释为什么只有第五战区李宗仁和白崇禧知道他的身份。”

“非常好，这两点都是很重要的线索。我会马上将这个情报发回总部。辛苦了，吴先生。”

“为天皇效忠！应该的。”

“请继续收集这个间谍更多的情报，而且要快，总部那边已经来电催了几次。拜托了，吴先生！”

“我会尽力的，三浦先生！”

“大日本皇军很快就要占领武汉，总部那边要我们做好准备。下一步的具体工作安排还没有定下来，不过你的工作肯定是继续潜伏下去。到目前为止，你潜伏得很成功，一点都没有受到他们怀疑。对吗？”

“是的，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我。”

三浦医生给吴应天写了病历，开了药，然后对他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吴应天从诊断室出来，坐回到候诊长椅上，等着原田小姐给他发药。不一会儿，原田小姐叫到吴应天的名字。吴应天起身走到原田小姐的桌前，交了费，拿了药后，就离开了诊所。

吴应天的公开身份是第五战区司令部作战处的上校参谋。吴应天看上去30多岁，中等身材，尖脸，前额比较高。他的两条眉毛又长又浓，眼睛不大，但看起来有神。他的鼻梁不高，鼻子下面是两片薄嘴唇。他的外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很精明的人。

二

吴应天这次是利用出差的机会到武汉的。他顺便将情报传给三浦太郎。

以前，吴应天在南京国防部任职时，是通过无线电台和日军情报部门联系的。后来他奉派到第五战区任职，由于随部队行动，他不能随身携带电台，因此他只能通过收音机收听无线电广播节目的密语广播，接受总部的指示。他获取的情报，也是按照总部通过无线电广播发给他的密语指示，送到指定的地点，然后由总部的交通员取回情报并送回总部，整个情报传递过程非常不方便，而且需要花比较长的时间。和三浦太郎接上头之后，由于他经常往返于司令部和武汉之间，他可以将情报直接交给三浦医生。因此这一段时间，他的情报传送顺畅了一些，而且更安全。

现在已经是九月底，武汉会战的局势已经明朗。目前的战局发展已经明显的对日军有利，日军占领武汉是不可避免的。中国政府和军队已经在做武汉沦陷撤退的准备工作。第五战区司令部也将从大别山区撤退，只是目前还没有明确要撤退到哪里。

第五战区司令部将会撤退到哪里呢？吴应天问自己。不论撤退到哪里，以后短时间内第五战区司令部的驻地很难固定下来。他需要有一个人充当他和三浦太郎之间的交通员，不然他很容易和总部失去联系，到时候就算有情报也很难送出来。他相信总部或者三浦会安排好此事，自己不必为此担心。

吴应天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查出日军内部的中国间谍。既然总部动用像他这样重要的情报员去调查潜伏在日军内部的中国间谍，说明这个间谍的危害相当大。

他明白这个任务很艰巨。最棘手的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个间谍的真实身份。

除了李宗仁和白崇禧，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间谍的真实身份吗？吴应天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吴应天本来打算第二天就返回设在浠水的第五战区司令部。可他当天接到司令部命令，要他留在武汉配合第五战区武汉办事处的工作，为撤出武汉做准备。因此，他只好继续留在武汉。

直到四天后，吴应天才接到司令部命令，让他第二天返回第五战区司令部。

接到司令部命令后，吴应天又去见了三浦太郎医生一次。他和三浦医生确定了他们之间今后的联络方式。

他们的联络方式有两种。

第一种方式，吴应天通过无线电广播节目接受总部指令，并将情报用密写信件寄到一个由三浦掌握的死信箱。

第二种方式，一旦吴应天的驻地固定下来，三浦会马上派交通员携带电台去他的驻地附近活动，配合他的行动。

第二天，吴应天出发返回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