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明眸
“如何破?单凭我们所言,云风百姓恐怕也不会轻信。”叶竹问道。
“我们说的话他们自然不会信,但有一人,他们非信不可。”灼染抬眼看向鹤汀州。
还有些云里雾里的鹤汀州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道:“我?”
“是也不是。”阎罗笑着拍了拍鹤汀州的肩。
“是也不是?这是什么意思?”此言倒是更令鹤汀州摸不着头脑。
灼染弯唇道:“是河神。”
“姐姐的意思是让这位公子扮作河神?”叶竹豁然言道。
“不错。”灼染浅浅道,“此番闹剧既因河神怒而起,便也只能让河神来了结了。”
“让我降妖除魔都好,演戏我是当真不行。”鹤汀州求助地看向阎罗,“要不苏大哥你上。”
阎罗笑眯眯地看着鹤汀州,抬手比了个五,见此,鹤汀州瞬即放弃了挣扎,颓然道:“好吧,我去。”
“小子,你不必如此担忧。他们又不知河神是何模样,届时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灼染起身安慰他道,“如此经历对你也是番历练,岂不甚好?”
“对啊,姐姐说得有几分道理。”鹤汀州欣然道。
“既然人定了,接下来便是扮相之事。所扮之相必然不能是原身,云风百姓想见的不过是他们心中的河神。”灼染问叶竹道,“小妖,这里的河神庙在哪?”
“由此处往东,尽处便是。”叶竹道,“不过那修士来后不久就将庙里翻了新,庙中一切早已变样。”
“庙中神像可换?”
“换了。”叶竹缓缓答道,“连模样都换了。”
“翻新而已,为何连神像样貌也换?原先的神像在何处?”
叶竹缓缓摇头,神情有些许落寞,道:“我的妖身进不了神庙,具体缘由我也不知。原先的神像……尽数皆毁。”
“毁?”灼染微微蹙眉,“看来必须要去这神庙瞧上一瞧了。”
“姐姐去时千万小心,那修士也住在庙里。”
“好。”灼染应道,同孟霜二人道别,“时候不早了,我们也不便叨扰。孟婆婆早些歇息,余下事情交由我们就好。”
“姑娘稍等。”孟霜缓缓起身从里屋拿了一块木头雕刻的人像交给灼染,“云风的人,都信河神,每家每户都有一尊河神像,这个便是从前那尊。”
“多谢,孟婆婆。”灼染笑着点头,语气深长。
离时,她驻足门口,怔怔地回望了片刻。
夜色正浓,临近十五的月亮,清澈透亮,蔽于阴云之上。
“姐姐,今晚是径直回去吗?”鹤汀州跟在灼染与阎罗身后问道。
“不急。”灼染笑着说道,“先去一个地方。”
“哦,好!”鹤汀州欣然答道。
阎罗却微微撇嘴轻声问道:“可是去河神庙?”
“嗯。”见他倏然如此,灼染不解,疑惑着应道。
“那为何要捎上那小子?我同你去不就好了。”阎罗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她。
灼染浅笑一声,不急不慢道:“因为,我与他有些仙缘。”
话落,灼染停下脚步,向鹤汀州走去,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下,她拔出了那把上古神剑定乾坤。
三人所在之处离孟府不远,远处周户皆已除灯,皎皎月色之下,只余两人吃惊的目光。
“你、你、你!”鹤汀州目瞪口呆地看着灼染,“这可是神剑!你竟能拔出神剑!?”
心道:“我的老天爷,今日怕不是见到活神仙了,此等好机会,一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灼染抬手摸上剑刃,勾唇问道:“见我如此,你就不怕……我带走神剑?”
“师尊说过,神剑认主,近万年也不曾有人能被神剑认可。姐姐既能轻易拔出神剑,也就是被神剑所认可,神剑自然要交给它认可的主人。”鹤汀州从身后取下剑鞘欲递给灼染。
谁料灼染未接,反倒让剑归于鞘,“这把剑,我铸的,是以,神剑认我。”
阎罗于一旁明了地垂眸浅笑,鹤汀州却不太镇定,还未从中缓过神来,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灼染轻言:“我与烛龙是旧识,于不周山时,常与他把酒言欢。他身死之后,将一只龙角交予我,我便将它铸成了剑。这把剑,是为天下而铸。”
鹤汀州看着手中的神剑,又看了看灼染,道:“那可是万、万年!?”
阎罗一把捂住了鹤汀州的嘴,比了个“嘘”的姿势,便又大步行至灼染身侧。
鹤汀州愣愣地点点头,背好神剑跟在一旁。
“如此,可否?”灼染抬头看着阎罗,微微笑着说。
阎罗对视一眼,又撇过头去,似笑未笑地说道:“尚可。”
灼染无奈地低眉浅笑,又见鹤汀州还在一旁怔怔地样子,被逗笑道:“傻小子,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
鹤汀州乖乖地应道:“好。”
走了一段,鹤汀州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可是神仙?”
“非也,我不过是一个驻足世间的金乌妖而已。”灼染笑着说道,“逍遥宗弟子鹤汀州可对?”
“嗯嗯对。”鹤汀州抱着剑点头应道。
“此番可是下山游历?”
“正是,宗门弟子每至弱冠都要下山历练。”
“就你一人?”
“本还有个同行好友,不过半道之时,他说要寻他姐姐便先行走了。”
“原是如此。我见你本事尚可,倘若日后勤加练习,定有所成。剑存于心立于世,切勿忘了本心。”灼染浅声道。
“自然!”鹤汀州眸中含光,坚定地说道。
少年明眸,为之动容。
这小子,未来会是位很好的神君呢。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姐姐叫什么呢。”鹤汀州探头问道。
“上弦月。”灼染答道。
“今日能结识苏大哥和月姐姐,当真是我鹤汀州三生有幸!”鹤汀州高兴地说道。
阎罗坏笑地拍了拍鹤汀州的脑袋,“臭小子,小点声。”
鹤汀州摸着脑袋,乖乖应道:“哦。”
灼染无奈地笑着摇头,往前走去。
清风徐徐,月下三人,如影随形。
河神庙建于一小山处,环山而立,周遭冷清,红色的大门紧扣,银杏树依墙而出,秋拂过,叶黄如蝶落。
“这修士残害人命,却将这庙宇修得极好。”灼染看向阎罗道,“你说他是心有所虚,还是另有所图?”
“以神束人心,神庙本就是联结神与人的桥梁,如此,于他来说,有利而无害。只是不知他是否知与不知……”阎罗浅声道。
“什么?”
“河神已死。”
灼染弯唇言道:“走吧,进去看看。”
灼染与阎罗正欲进庙时,却被鹤汀州给拉住了,“月姐姐不是妖吗?如此冒进万一受伤怎么办?”
要不是这小子提醒,灼染也差点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不是神而是妖,她怔在原地,看向阎罗。
阎罗明了,挑眉冲她笑,而后转头教训似的口气对鹤汀州说道:“臭小子,有我在,你怕什么?”
“哦。”鹤汀州识相地闭上了嘴。
他们靠近庙宇时,灼染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庙宇大院看似空寂无人,却暗藏杀机,红眸有感,这庙宇之内,叠阵相护。
她与阎罗示意,施术暂封了鹤汀州的灵脉,寻至神像位置,须臾之间,带着鹤汀州瞬移至神像前。
“他不在此间。”灼染说着,转身轻轻打开了大门,望向院内。
鹤汀州有些不明所以的随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轻声问道:“月姐姐这是在看什么?”
“阵。”
“什么阵?”
“诛妖阵,降魔阵,缚仙阵以及驱鬼符。”灼染缓缓说道。
鹤汀州一听差点剑都没拿稳,看一眼灼染又看一眼院内。
“他所施的不过是些低阶法术,不必惊讶,你也可以。”阎罗抱手依门道。
“我也可以?”鹤汀州指了指自己道,“那为何我看不见?”
“因为,你还没开眼。”阎罗笑语,走上前为鹤汀州解封灵脉,汇一缕神力于指尖,点于他额前。
“苏大哥这是在做什么?”鹤汀州不敢动弹地盯着额前那只手。
“为你开开眼。”阎罗轻语,“闭眼,凝神。”
鹤汀州听话地闭上眼睛,凝神之时,感受到一股霸道的神力正在冲散身上的浊气,净化他的灵脉。
外力与浊气相冲,净化的同时也冲击着灵脉,鹤汀州头冒冷汗,眉头紧皱,正难耐之时,倏然有一股温暖的力量自身后传来,像一块柔软又坚韧的保护壳,缓解着冲击。
“不要分心,聚灵力于眼睛。”身后的声音传来,是灼染在为他护灵。
鹤汀州此刻甚觉安心,运转周身灵力于眼眸,浊气净,灵脉通,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顺畅。只见金光烁,金眼开,他目已可见阵法,且明足以察秋毫之末。
如今的他入目可见眼前千丝万缕联结的阵线,犹如利刃,只待擅入者绞死于此。
“哇!”鹤汀州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这是我的眼睛!?”
阎罗笑言道:“往后你如今日所行,都能看见。”
“多谢苏大哥,多谢月姐姐!”鹤汀州高兴地连连傻笑行谢礼。
“不必谢我,多谢谢你苏大哥就行了。”灼染关上屋门,转身间目光掠过阎罗一瞬,微微勾起唇角。
方才还不情不愿,分明比我还要上心。
为免遭人发觉,灼染施了结界,以神力燃起灯火,屋内通明的一瞬间,她对上了神像睥睨众生的目光。
那双眼睛,为何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