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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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碑

阎罗环视周遭,轻声应道:“是有些奇怪,岸前无山,可越靠近,这雾却越来越浓了。”

灼染轻抬左眼,红眸现,透过雾气她看见岸边不远处竟有一户人家。

“前去探探。”她与他示意。

“嗯。”

初阳悄升,天色已有些蒙蒙亮了,船停靠岸处,雾色氤氲,仅凭肉眼无法分清方向,灼染同阎罗向那户人家走去,穿过层层雾霭,入目清晰可见,饱经风霜的木瓦房,还有那一如新的渔船与网。

灼染勾起一抹冷笑,瞬即装模作样的做起样子来,“没日没夜的走了这么多天,我都乏了,正好前面有户人家,我们快去歇歇。”

阎罗会意,笑着应她,“都听你的。”

说罢,阎罗上前轻敲了门,第一声,无人回应,第二声,他试探性地问道:“有人在吗?”,依旧无人回应。

灼染示意他继续敲,第三声、第四声,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门开了。

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打开了门,迎上了亮光,原本阴沉的脸倏忽笑朗开来,笑盈盈的问道:“两位这是?”

灼染连忙解释道:“嬢嬢,我们是出来云游的,途径于此,无意叨扰,只是实在走不动道了,这方圆几里又不见人烟,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歇歇脚。”

“可以呀,只不过我这地方小,你们可别嫌弃。”妇人将门打得更开了些,迎他们进来,“快进来,快进来。”

“谢谢嬢嬢,你人真好。”

他们踏进去时才发觉,门边竟还有一人,男子面容惨白,年纪看似与那妇人相仿,呆立在门边,眼神空洞,怔怔地看向灼染二人。

灼染停下脚步,盯上那双眼睛。

果然,不是人。

探灵之术,探不了无灵之物。

见状,妇人像是在遮掩什么,赶忙拉着男子进了里屋,嘴边还念叨着:“你看你,怎么又是这副臭德行。”

出来之后,便扭捏地笑着同灼染阎罗解释:“你们别介意哈,我家相公平常就这样。”

“无妨。”阎罗礼貌性的回道。

妇人扫了扫桌椅上的尘灰,便邀请他们落座,“没想到会来客人,还没来得及打扫,你们可要吃些什么?”

“不用啦嬢嬢,不必麻烦,我们歇歇即可。”灼染笑眯眯的同妇人说。

妇人依然热情招待,“平常也不来什么人,但你们来了总不能亏待了你们,沏壶茶喝如何?”

灼染对上了阎罗的眼睛,眼神交汇的片刻,她勾起唇角,启唇道:“好呀。”

待妇人走后,灼染细看了周遭,虽说屋外有些破旧,这屋内倒确实干净得像有人居住一样。

“怎样?好些了吗?”阎罗关切地问道。

“不是很好。”灼染边说边看着妇人离开的方向,“谁叫你连赶这么多天路都不带歇的。”

阎罗无奈地看着她,轻叹,忽又想到了什么,轻挑眉间,笑言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还请夫人见谅。”

这声夫人令灼染愣了一下,桌下用脚尖轻轻戳他,眼睛也瞪大了些。

阎罗装傻冲她笑,更是一脸无辜样,好似在说分明是你先开始的。

她被他这样子气笑了,忍不住道:“我偏不,既然夫君这么喜欢赶路,我看夫君以后还是一个人走好了。”

阎罗拿她没办法,妥协与她,柔声道:“知错了。”

灼染举手托腮,似笑非笑,“当真知错?”

“当真。”

“那就姑且原谅你了。”她撇嘴一笑,看向里屋的方向。

一墙之隔的缝隙外,中年男子正贴墙而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死盯着他们,只有眼珠子在木讷地转动。

她以法术传音于他,“不过你都如此说了,便就这样演下去,这屋里可是有人正盯着我们呢。”

“是傀儡。”他以术法轻语。

“不错,继续说。”她用指尖轻轻点敲着桌子,静静看着他。

“这屋子有些年头了,靠水吃水的人,渔船和渔网却是新的,那人瞳孔无神,神色木讷,定是受人所控,不过想来他生前应是个凡人。”

“你如何得知他是个死物的?”

“尸斑。在他的手上。”

即便遮掩得严实,但那妇人拉男子走时,却又正巧将他的手露了出来。

“观察得倒是挺仔细,那你说说这妇人又是什么?”

“妖,而且是大妖。她那副身体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行动自如,步幅却比一个成年男子还要沉重。”

灼染满意地点头浅笑。

分明聪明得很嘛,怎么觉得在混沌之时是被他给唬住了。

她感知到后厨动静,偏头往那看去,以传音术说,“你说她费劲心思掩盖,却又偏偏在最浅显的地方出错,是为何?”

“问问就知道了。”阎罗了然,与她相视而笑。

妇人端茶笑语盈盈的从后厨出来,“等久了吧,刚沏得热茶,快喝快喝。”

“谢谢嬢嬢!”灼染捧起茶就喝了一口,迎上妇人的笑意,“好喝,这茶可真新鲜!”

妇人笑得合不拢嘴,示意阎罗快喝。

“茶无毒,雾气有毒,这茶只是引子。”灼染悄然传音于他。

阎罗垂眸,端茶饮入喉。

见阎罗也端起茶喝,妇人开始关心起他们来,“还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可曾完婚?”

灼染被这一问差点呛住,猛咳了一声,阎罗笑然,“苏许,她叫上弦月,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妇人忽然不笑了,只是淡淡说了句,“好。”

片刻后,只见灼染阎罗双双倒在桌上。

妇人现了原形,人面鸟身,十个脖子却只有九首,施妖术噬魂,可是无论她如何做,灼染和阎罗都相安无事,她怒了,用她嘶哑的声音怒吼道:“怎么回事!?为何吸不出来?”

在她又欲继续噬魂之时,忽觉身后突现一道杀意,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猜。”

灼染以指化剑,剑指于她,“是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在此故弄玄虚?。”

即便如此她也不老实,施法操控傀儡,却只见阎罗拖着一具空壳从里屋出来。

“怎么可能?”她彻底傻眼了。

“何必徒劳,好好回答吾的问题,兴许吾还能饶你一命。”灼染剑意抵得更近了些。

“饶命?”大妖苦笑一声,继而用她嘶哑的声音哈哈大笑,眼神骤然狠戾起来。

伴随“嘭”得一声,大妖自爆了,浮现一团黑气自她身直冲灼染而去。

阎罗眼见形势不妙,冲上前去紧紧抱住灼染。黑气直直地打在阎罗背上,他忽然无力的趴在灼染肩上。

灼染担心地嗔怪道:“你是傻子吗?什么都不管就往上冲,你不来我也挡得住的。”

阎罗却不以为意,无力地冲她傻笑,“没事的,半鬼之身,祟气伤不了我。”

“笑笑笑,就知道笑。”灼染使劲地拍了他一下,为他疗伤。

确实如他所说,祟气已相融于他的鬼身。

阎罗抚了抚自己的肩,得逞地笑着,“我都这样了,大人不能轻点嘛。”

“不能。”她还是有点生气。

大妖死后,那具傀儡因无妖力支撑已化作了飞灰。

“人面鸟身,其形九首,噬人魂魄,是鬼车。以魂养人,看这样子,她应该在这呆了上百年。”她复述着诸多细节。

“唯徒行可入此境,如此大妖,却在鬼门关前立牌坊,她本意不在噬魂。”阎罗接着她的话说道。

“她等的是我们。探灵之时,她记忆灰白,早已被人动过手脚,他们很了解,我的探灵之术。妖、魔、天,偏偏又是食人魂魄的大妖,这一切未免有些太巧了。如今的天界至尊是谁?”

“玉清座下弟子,灵宝天尊上清。”

“三界之主,都各有所图。”

“鬼车已死,恐怕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那便将计就计,诱他们入局。”灼染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这里要塌了,我们快些走。”

“嗯。”

说罢,他们幻出屋子。

大妖死后,结界也有了崩塌的迹象,一切恢复了本来的模样,惨破的渔网以及腐朽的船,这里曾经应该是有一对夫妇在此处居住的。

可惜人谋天下,是以凡人为棋子。

灼染与阎罗本欲离开此地,却忽见房屋坍塌后,百亩碑林。

他们诧异地看着这些石碑,是墓碑。

每一座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刻着那些死人的名字。

难怪,她问了名字。

“这碑林,连我都不曾感知到。”灼染冷笑,语气平淡,“杀人却立碑,她在赎罪。”

“你看这里。”阎罗发现了两座空坟。

他们细细端详,有一座空坟石碑上刻着“吾儿”二字,而另一边却是一座无字碑。

“看来,她等的不是我们,而是在等死。”灼染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走吧。”她同他说道。

无论鬼车是否受人裹挟,这数百冤魂的命,都该由她偿还。

她该死,幕后之人更该死。

道阻且长。

死亡境地,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殿座之上躺着一位头戴兽面,黑衣华服裹身的男子,约摸少年年岁。

细长的指尖把玩着手中的金色鳞片,却见他的手下匆匆上前,行跪礼禀报道:“尊主,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