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相遇
1958年5月23日
我很高兴可以与他人相遇。大多数时候,人们会希望我谈谈那些不能或是不应该向第三人谈及的内容。如果谁以为自己能扭转局面改变这些,或是因想法落空而感到失望,那并不是我的错。与同时代著名人物的相遇?我曾经有两次与汤因比[7]坐在一块儿,向他分享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倒是没有谈论起他自己。至于我和他谈话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好像无从谈起……年轻的时候,我遇到过著名的天文学家罗威尔,那是我在克拉克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的时候,他那会儿是我的教父[8]……我和泡利的关系[9]?关于这个,也许我可以谈谈……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思后)
有人说我没有朋友,还有人说我无法与他人建立起联系。绝不可能,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一点!我与每个孩子,与我儿媳与女婿,与我的孙儿与孙女……这些关系都是独特的。不过,这一生中所发生的决定性相遇都出现在我与普通人之间,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被冠以“病人”的污名。从这些相遇中,我能够领会到某些东西,其中就包括我与“山地湖泊”(Mountain Lake)[10]的相遇,以及我与印度一位普通梵学家的相遇[11]。
这些“无足轻重的人”展现出了重要的一面,在相遇的过程中,他们展现了自己的本质。这并非他们刻意展现或揭露的,在那里,我遇到了真实的他们。各种各样的经历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影响着这个人。只有如此这般,这个人的身上才能够呈现出某种真实性。而那些于这个世界取得殊荣的人,身上却并不一定存在这种真实性。他们身上只是前景,只是呈现在台面上的内容。
而我想要了解的,一直都是背景。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对我来说,背景才是发挥决定性作用的部分。我也寻觅到了这样一些人,与他们能够建立起我想要的联系。其实,我与许多人有着联结,也有许多的朋友。
1958年2月6日
真实的相遇总是捉摸不定的,所以,我甚至无法谈论它们。有一些人不能够理解,重要的那些人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又何以那样重要的。在这个世界上,有的石头里是包裹着黄金的,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因为从外面看起来它们没有利用价值,与普通的石头别无二致。但是,如果采取正确的方式,你就能够从中提取到黄金。
这些相遇于我而言相当重要,因为它们向我揭示了心理层面的背景。所以,我才敢这样说:一旦我能够了解到某个人的背景,那么我便能够与之建立起联结——除非他对我不感冒。那些无人惦记的人、不可思议的人,我愿意在他们身上找到这样的途径,与他们建立起联结。例如,芭贝特(Babette)[12]就是如此。
有些人看起来实在不可能交往,我却能够与他们建立起内在的密切联结。我愿意去结识那些让我感兴趣的人,要么是因为他们沉溺于背景过程中,又或是因为他们因此而彻底闪耀起来。就这样,我待在了联结里。所以,我并不会被吓倒。在我眼里,再微不足道的人,也不会让我感到厌烦;再丑陋的人,也不会让我作呕。[13]或许因为对背景的感知,我才能够有着魔鬼般的耐心。如若不亲自去了解这些事情,是无法做出合理解释的。
我确实很欣赏人类的积极品质,但对我来说,决定性因素始终在于我是否注意到了这个人的背景,还是说他的背景已然缺失。如果缺失的话,我不会为他回头,哪怕一次。当然,人类还有很多伟大的品质,我非常欣赏它们。但是,只有那些与背景相关联的品质,才会让我沉醉其中。有了背景的衬托,其他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不复存在。然而,万一必须与这些人中的某一些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