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鏖战（三）。
南京，万兵蜂蛹而来，一起从四面八方涌入。
国民政府早在一周以前，便已经整个的迁移到重庆去了。
此刻留守南京的国民党高层人物都是被排斥在权利中心的那几位。
故而此时的南京留守人员，从上到下人人自危，全南京城里的防备力量未战先竭，毫无斗志了无生气。
所有的资本方地狱心态，无不一心都想着如何把家口资产尽快安排离开南京才好，谁还有那个闲心去管战打得怎么样了呢？
上海一战，徐州一战，国军已经彻底成为了惊弓之鸟了。
高层的令出行不行切不说它，关键是这些天来，已经没有任何命令从国民党中央发出来了呀！
所有的南京飞机，一天三班倒，拉的不是军需物资全是资本的身家性命和三姑六婆三妻四妾，全部向重庆方向转移。
留下来的那些不受待见的国军和政府高层，也都紧随中正大人的脚步，各自早已逃之夭夭，全没了踪影了。
李九春快马飞驰，没跑多久便赶上了一支八人的邋遢队伍。
这只队伍人人神卷意懒，八个人里边一具完整的身体都没有，不是缺胳膊就是少条腿，要么七窍不完整，要么十趾不全十指全无……李九春赶上去仔细看时，感觉这些人似乎很熟悉，一打听才知道是老谢的兵。
于是问老谢，里边有受伤稍微轻点的没好气的答应道：“团长早在四行仓库时就已经战死了。他妈的，一个人不增加，光给咱们营长和团长升那狗屁不是的旅长和团长，给咱们这些当兵的许下个影都没有的空头支票，这他娘的还不如直接要求咱们以身报国来的爽快豪迈些呢！”
“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有钱人，就知道忽悠咱们这些泥腿子给他们卖命。说什么民族大义，也没见他们自己亲自上前线那怕是看一眼日本鬼子的大炮也好啊！一听说日本人来了，跑得比他娘的兔子还要快百倍。只是瞎指挥咱们这些当兵的为了他们转移自己的老婆儿女和金银财宝争取时间而已，我去他妈的民族大义！我干他娘的永垂不朽。让我见了这些狗日的，杀日本人时咱们用的什么手段，杀他们这些吃人不见血的家伙一样好使。他奶奶的，全他妈的不是好东西，没有一个有点脾气的！”又一个士兵也气得大骂起来了，道。
“都别瞎说，小心人家送你们上军事法庭。”一个士兵弱弱的小声提醒他们道。
“军事法庭？南京政府都逃了个个干干净净了，谁他娘的送我上军事法庭，我还真挺乐意。起码说明了政府还没抛弃咱们，这是好事啊！怕就怕，你我皆为楚河汉界的一颗颗弃子，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存在的价值了呢！”又一个士兵鼓足了气，大骂起来了。
“是啊！上了军事法庭，起码还有口热乎饭吃。像咱们现在这样，真不知道哪天就会被饿死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了呢！弄不好，还得喂了狼。”又有一个士兵弱弱的叹息不已地大声道。
李九春看时，是一个以步枪为拐杖，正艰难前行着的一个独腿英雄，面色苍白浑身了无生气，如同刚刚从火坑的灰里爬出来的一般，看得李九春心里比自己已经死了都还要难过。
他不忍心再跟着这群老弱病残孕般的老谢残兵了，一夹胯下白龙马，风驰电掣向南京飞奔而来了。
一路上，日本陆军的大卡车在夜色里飞驰，李九春再马背上竖起来一杆日本国旗，一路向南京飞奔。
日本军队见他马背上竖着一面太阳旗，也就没有人搭理他了。
大家各自赶路，谁也不骚扰谁。
从苏州到镇江，一路上就没少见日军的大部队，车喊马嘶地正向南京急速行军中。
这些部队都埋头赶路，压根就不在乎背着一面日本国旗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李九春。
看来，他们这是要抢占南京的节奏了。
“嘿嘿！地面部队就这么多了，那海军陆战队呢？空降部队和火炮部队呢？……”李九春知道南京这次是危在旦夕，没法拯救了。
他自言自语着便又加快了速度。
白龙马千里奔袭，呼哧呼哧喘了个不停，看看脚步就要慢了下来了。
李九春不敢再赶路了，只好停在了一座小山顶，随便找了个破庙暂时休息了片刻。
三个小时以后，他随便吃了点干粮又接着赶路了。
过了镇江，一路向江宁方向飞奔而来。
秣陵的大街上面人丁稀少，一轮红日自东方升起，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雄鸡一唱天下白。
其实，李九春这一路上没少遇见自上海溃败下来走散了的国军士兵，只不过他们见了一骑背着日本国旗的快马，大多都因为害怕而躲入了周围的山中去了。
此刻刚刚抵达中华门下的战笑天，身边就剩龙章和牛大奎以及高振几个残兵败将了，在中华门下喊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们。
几个又累又饿，急得要死。
身后是日本大部队轰隆隆碾压而来的钢铁洪流，脚下的土地一遍又一遍地摇来晃去，战笑天几个实在是没辙了，只好绕道中华门，向安德门方向退了回去了。
他们不知道：城内的国军，此刻早已经知道日本大部队已经从镇江方向杀奔南京而来了，所以一窝蜂的都在向江北撤退。
这些国军士兵大部分是从上海溃退下来的外围部队，所以他们彼此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地，就把日本人给传得跟天上的神仙似的，根本就是人力所打不垮的存在了。
于是乎，大家便都顾不得什么脸面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逃吧！
逃亡的路上，人心人性就会越发地扭曲。
恶毒的会变本加厉，善良的会顾此失彼，所以一场恐惧与恶毒共舞的大溃败就渐渐演变成了一场大灾难。
逃兵们一个个的各显神通，抢船抢汽车抢马匹，甚至于是逃难的老百姓家的牛车马车也都没能逃过国民政府军队的征讨。
逃命，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件天大的难事，可对于有建制的士兵们来说，那就太容易了。
毕竟，他们有车有人有枪，遇上拦路的直接几枪托敲晕了丟路边去，卡车小汽车呼啸而过，一个个滴早到五马渡燕子矶以及幕府山一线了。
汽车不会游泳啊！
官兵们只好下车抢船，抢不到船的就山上砍树做木筏。
也有那胆大妄为的，直接就把枪扔了，脱去衣服打个包背在背上，噗通跳下水游过江去了。
这会夏天的尾巴还在南京城，所以水温倒是还可以。
但凡是会点儿泳技的，都你追我赶的下了水。
一时间，南京段长江一线，千百万人争渡，人鱼同台竞技，哭爹喊娘的有之，咒天骂地的有之，呼儿唤弟的有之……一个个忙忙碌碌已成过江之鲫，惨惨戚戚悲悲催催不知前路凶险，那叫一个乱麻麻凄惨，闹哄哄悲哀啊！
此时的李九春，已经抵达中华门护城河对面的菊花台。
他蹬高远望，见城内闹哄哄人喊马嘶乱成一片，而城楼上稀稀疏疏的那几个士兵，也都是躁动不安地在城楼上面走来走去地，看着都叫人心痛。
“娘嘞！你们这样子守法，倒不如索性打开城门，学那诸葛孔明弄他个空城计还好些呢！”李九春骑着马站在菊花台高处的破庙前面，看着城里的乱像，忍不住就叹息不已了起来了。
“小声！跟来。”听出来是他，躲在草丛中的战笑天和龙章几个，这才从隐秘处走了出来，笑着迎向了他，对他说道。
“大哥……？龙大哥，高大哥，牛大哥，你们还好吧？”李九春见了他们几个，立即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泪眼婆娑的问他们道。
“来不及细说了。快跟我们来，日本大部队就要开过来了。刚刚在菊花台下面，我们坐了几个日本细作。你小子再不吭气，龙大哥就要弄你了。干嘛背着面日本旗子呢？就不怕挨枪子？”战笑天没好气都责备了他一番，笑骂道。
“大哥！要不是这个玩意儿，你觉得我这会儿到得了这南京城外吗？只怕是早吃了明处暗处的那些歪把子的枪子咯。”李九春无奈地反驳他道。
“少贫嘴了！都想想，咱们去哪吧。这会子城门已经关了，再想要进去可不容易了啊。”战小天打头阵，一边走一边说着，火急火燎地便从菊花台安德门方向下来了。
“危城不舍，必死无疑。大哥，咱们不能进南京城，我估摸着日本人南北夹击，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溧水和高淳了。咱们不如逆向行军，开拔到溧水境内去再做打算。”书呆子眼镜已经只剩下一块镜片了，他扶了扶镜框，又颠簸了一下肩膀上面的步枪，紧随在战笑天身后，气喘吁吁地说道。
“大哥，书呆子说的有道理。南京城没有海军和空军的支援，是守不住的。从徐州南下的日本联合军与这会子马上就要抵达中华门的上海日本联合军的前后夹击，再加上长江一线的海军和日本空军力量，南京就算是快铁疙瘩只怕也是要被轰成渣渣咯。曾现在日本人一门心思向南京急行军，咱们说不定还能瞅空摸到他们的后方去。若是有机会，咱们再杀他们一个回马枪也不是不可以哦！正面战场，咱们是已经输了，只能跟他们打游击了。”李九春牵着白龙马，快步跟在最后面，小声小气地对走在最前面的战笑天说道。
“怎么去？你告诉我怎么去？一路上都是日本人，坦克车铁甲车小汽车大卡车，轰隆隆碾压而来，咱们是变苍蝇小鸟飞过去还是变老鼠穿山甲打洞躲过去呢？你说得倒是轻巧。”战笑天头也不回地，没好气的说道。
“不如，咱们先去雨花台，找准机会变立即杀出去。到了无想山，再做暂时的休整。大哥，你觉得可不可行？”战笑天还没言语，龙章便已经有了主意了。
“无想山倒是一个好去处，只要那边没有日本军队驻防，咱们就是安全的，如果有军队驻防，咱们索性向高淳方向多走几里地。只要山够大，就不怕他日本军队的坦克多军舰多人多枪多王八多了。”高振也附和起龙章来了，大笑道。
“都别嘚瑟，先。都注意警戒。书呆子，找条小路，咱们趁敌人一心想着南京城的档口，悄悄地摸回溧水去。”战笑看了一眼天色，提醒起大家来了道。
“老大，这会子敌人还没完全就位！怕是要在雨花台耽搁一会了。天黑以后才好赶路。”书呆子从背包里取出来地图，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同战笑天说道。
“雨花台这边只怕是也不会很安全，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南京城外围比较好。”李九春心里一直想着一路上黑压压成片的日本军队，有些当心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菊花台上面就已经响起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是歪把子！看来小日本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菊花台了。”龙章面色凝重的说道。
“没错！看来菊花台不止是咱们藏在那边了，还有其他部队的兄弟。”战笑天看了看哥几个手中的轻武器，有些犯难了起来了。
“大哥，敌人来势凶猛，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不能和他们硬干。这战，不能这样打。”高振见战笑天有些犹疑不决，赶紧提醒他道。
“打游击，人越少越好！只是九哥牵着马，目标太大了。”龙章也认可了高振的说法，很没脾气地同大家伙说道。
“白龙马不能丢下，他带着一箱子子弹呢！这些东西咱们用得上。”李九春毫不犹豫地回绝了龙章和高振的提议。
跟着从马背上的布袋子里取出来两把左轮手枪，接着说道：“如果有情况，我来殿后。日本人都认得我这马背上的日本国旗，他们不会为难我。”
“这么牛逼，挂个日本国旗就能以假乱真了？回头咱们也弄一面旗帜，岂不是可以杀入敌军大营里边去了？九哥，别太相信日本人。”书呆子是见识过日本人的穷凶极恶的，听了李九春的话连忙提醒他道。
“我这旗子是日本司令部签发的，不一样。上面有野田大佐的签名，只要别得瑟，就不会有人盘问。”李九春告诉他们道。
正说着，一群坦克车轰隆隆向他们这边开过来了。
地动山摇的，几个人直接就傻眼了。
怎么办？
要用手枪打坦克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书呆子冷静些，他一把拉住战笑天，带头向山顶夺路便逃。
其他人赶紧跟上。
不一会便躲入大路边的山林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