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六角料花

三月天气持续变暖，草长莺飞春意浓浓的季节出来走动的人多了，茶舍的生意也随之好起来。

将茶客们都招待好了，李牧拿着平板对窝在竹椅子上的壶妤抱怨：“深深怀疑您是在磋磨小的，书本上网络上都没查到这个刘世雄有什么藏人小妾，连一些专攻历史的论坛上都没相关记录。”

“你确定自己认真了？”壶妤拿袖子盖住脸，避免强烈的紫外线把皮肤晒黑晒伤了。

“我对着咱每天吃的中午饭发誓，正史没有我连野史都去看过，咱不能因为人家在川蜀当过军阀，这边离藏地近就给人家编排个藏人小妾吧？”这些天他盯着屏幕都快变成斗鸡眼了，废了老大的精力啥也没查到，说起来他也很愤愤的。

躺着的壶妤发出轻笑声：“看来你跟这钱没什么缘分。”

“就知道你在糊弄我。”他哀嚎一声，语气颇为遗憾地说：“这辈子我估计结不了婚了。”

“小孩子家家的别那么悲观。”她啐了口，拉开袖子还想说两句的就见到意外之客上门了。

由齐麟和他助理带路，足蹬云袜脚穿十方鞋，蓝色右衽交领得罗衣，茂密的头发梳出道髻戴上混元巾，一身浑然正气的老道阔步大踏而来。

那气势凌然的样子，不清楚的还以为他是赶来驱邪捉妖的。

壶妤坐直身体而后起身，站在原地歪着脑袋看这三人，嘀咕来生意的李牧很有眼力劲儿转身去准备茶具。

“壶小姐好。”助理很会看人脸色，笑着解释说：“我们路过这里口渴了想来喝杯茶。”

她像是反应迟钝般点头，“我这里都是普通茶水，三位想点什么？哦，价格非常亲民哦！”

最后一句话可是奉上了她最真诚的笑脸。

齐麟闻言笑了朝身侧的道长看了眼，这位道长瞧着严肃，说话倒是挺随和的，“我都可以。”

“那楼上请。”估计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茶客多，给他们找个安静的位置。

喊来李牧给他们带路，壶妤亲自去取水泡茶端上来贴心地给每一位都倒上了。

茶汤鹅黄，入口药香交织间带有淡淡的苦味，温和不刺激，须臾就能适应。咽下后舌根底下化出甘甜，丝丝苦味中带着浓浓回甘，“苦尽甘来”好似就从一口茶中品了出来。

“白鸡冠？”老道长呷了一口，眼底透出意外。

壶妤含笑点头，齐麟与助理则互相看了眼没说话，品了一口茶说了句：“不错。”后又说道：“壶小姐不忙的话不妨坐坐，我们有事要请教一下。”

扫了眼道长老神在在的样子，她心里暗忖果然有事。面上没有拒绝，她从善如流地顺势坐下。

助理从公文包中拿出个手掌大的掉漆的木盒，上面有个铜扣看起来非常普通。将木盒打开后周润将它推到壶妤面前，她瞅眼看去是一对花朵状嵌小珍珠的翠蓝簪子，像是点翠工艺的老首饰，由于岁月侵蚀已经生了黑色的锈迹。

她抬头看向齐麟又看老道长，不明白要她看什么。

“这是六角料花，京剧唱戏梳妆时梳大头插戴，也是从南湾湖挖掘的女尸随葬的物品。”这事是助理负责调查的，他了解得最多。“我通过关系联系了此前的考古队，从他们那里暂时借取了这个物品。据考古队留下的资料显示，棺材中除了一些藏式的丝织物和女尸身上的藏人穿戴就只剩下这个盒子。”

女尸的死亡时间大概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左右，十几岁很年轻，死亡原因是活体灌入水银导致。她的棺材被大铁链子捆住上面刻满了符文，埋尸者的目的他们不得而知，只是自考古队把棺材带回去后就接连发生古怪的事情，甚至有位工作人员中毒死去。

随葬品清理完后棺材暂时被封好陈放在文物保护中心，他也是废了好大劲儿才得到这东西。

女尸的身份情况他没打探到，考古队也没什么发现，一来女尸身上并没有代表身份的物品或者文字记录，二来她是近现代的尸体有些东西与现代差异不大。

他和大BOSS都不清楚这位壶小姐要求查明女尸身份是什么原因，也尽力地查了可惜没有收获。

壶妤不懂戏自然看不懂戏曲的首饰，拿近了只感觉六角料花上沾染了阴煞气，但心里多少有点数了。

埋在汉地的藏人女尸，陪葬的是京剧的头面，壶妤嘶了声，暗忖或许是真的。

“壶小姐是发现了什么吗？”齐麟紧张地问。

“没。”她赶紧摇头，转向一直不言语的老道长。“道长是齐总请来的，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料理南湾湖的女鬼呢？”

老道长一派仙风道骨，下颌的胡子已经花白，胶原蛋白随着岁月流逝使得他脸庞枯瘪，精神却异常矍铄。

他凝眸转向壶妤：“听齐总说小友似乎很懂鬼事，我观你魂窍皆空，不知小友走的是哪一门的路数？”

玄学法术不止道门，譬如佛陀妖异，山精鬼灵、尸人婆巫等，各有章法派别。从进门开始他就有观察壶妤，只觉得此人甚至怪异。

人魂窍如钉，使得肉身与魂魄契合不离。如果魂窍松动容易致阳泄阴盛，从而使人阴邪撞魂，当阴气过盛后孤魂野鬼就会抢夺生人的躯体占取活人生机。这姑娘如今就像个满是漏洞的口袋，什么风都能吹进去，偏生她的魂魄稳稳当当与肉身相契，感觉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将她的魂与体紧密联系起来了。

他以口诀诛祟并未发现壶妤身上有任何不好的气息，完全与活人一致。观面相，似乎因某种原因命盘紊乱了，使得她五官似变非变，竟令人一时看不懂。

这些，着实奇怪，几十年还是头次见到。

察觉到对方的审视，壶妤面不改色，一脸老实巴交：“我只是突然有一天能感受到魂魄，力所能及帮他们完成一些心愿。如果道长要问我是什么门派，只能说是社会门派，听到什么就去尝试学什么来用。”

“壶小姐你难道不怕吗？”听到这里齐麟和助理惊讶了，原以为她是家传的本事或者有师父带，合着是自学成才啊！

睨了眼他们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壶妤见怪不怪了，“刚开始挺怕的，怕被鬼搞死，后来发现他们也就是一团蛊惑人的力量，只要自己心智坚定他们也没辙就不怕了。毕竟，鬼活着前也是人呢。就是有些鬼死得不好看，有点吓人。”

她保证，最后这句纯属吐槽。

三人：“……”

“而且呢，我通常喜欢跟鬼讲道理，不喜欢动手，体力活嘛容易累。”她十分坦然地表述自己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