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验证
白日的南湾湖空旷,晚间则寂寥空远,连路灯都稀疏得要命,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不二之地。
齐麟左手抱着一只栓了嘴的大公鸡右手拎着食盒走在前方,他穿了身褐色的长款风衣戴了顶贝雷帽,腰带紧紧地束住衣裳,还有不知道哪儿的风把他风衣下摆吹得乱飞。
尽管身边有人护航他内心还是紧张又害怕,见鬼的滋味是真不好受,他曾经体验过,甚至因此生病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他身后是蓝色道袍手持拂尘的长清道长和提着香烛纸钱口袋的壶妤,这两人闲庭散步似得仿佛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是不是因为见得鬼多了?
他无法确定,只是暗暗告诫自己别做出丢人的举动,怎么说也一把年纪了,得要点脸。
发现女鬼棺椁的地方在南湾湖一处小山坡后面的低洼地,现在是片略有起伏的草坪,可能是好久没修剪了草都快有小腿高了。循着记忆往前走了两分钟后,齐麟停下来对他们说:“到了。”
道长矗立原地远眺,天上仅留残月光线着实暗的很,他的脸色与夜色融合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我先上前布置?”她外头问。
“去吧。”或许是在安慰她,老道长随后补了一句:“没事的。”
壶妤道了声谢,取过齐麟手中的食盒拎着朝前走了几步后找了个地方把里面的饭菜都端出来,糌粑、酥油茶、烤得香喷喷的牛肉、青稞酒,还有包装好的一些藏式小点心……
“你好啊,汉话你听得懂吗?听不懂的话也将就着听一下,我不会讲藏话呢。今天给了带了些藏地的食物,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但想来你应该会喜欢的。家乡的东西嘛,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回忆往日的旧时光,你说是吧……除了吃的,再给你烧点衣服纸钱,喏,还有纸马,草原儿女没有不喜欢马的吧?唉,实在抱歉呢,我也不懂你们那边的风俗,这些东西都是尽量按照藏式准备的……”
她蹲在那里边说边烧纸,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安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给她朋友上坟。
看得抱着公鸡的齐麟瞠目结舌,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老道长手扬起,两指见夹着三个折好的的黄符,突然手腕一动还没看清楚怎么做的三道符如铁片般穿过层层草茎的阻碍扎入地下,地面上倏尔亮起一圈三角形状的淡光,那光淡得肉眼几乎不可见,刹那就消失了。
齐麟还在琢磨壶妤是要施展什么套路,就听身旁的道人说:“呆在原地别挪动,不管谁叫你都不要应声。如果有什么东西扑来,把鸡的嘴套解开,抱住让它别飞走了。”
想回答的齐麟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马上就把张开的嘴合上,连连点头。
见他应允了,老道长脸色骤然一肃,拂尘一甩搭在左臂臂弯上,嘴角翕动不知念叨什么。
前方的壶妤还在说话:“……钱烧完了,帐篷也烧给你了。对了还有这个,当代最流行的京剧的头面首饰,一整套呢,时间短找了好多家才买到的,喏,这个六角料花还是师傅当场做的呢,你瞧瞧这手工多好……”
夜深人寂,湖面浩渺,凉寒的吹气翻越山坡穿过草木而来,空气好似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齐麟浑身紧绷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敢乱看,老道长神情一肃,唯有壶妤好似完全感受不到凉意,依旧继续说着她的话:“这是什么花呢,格桑吗……”
不知什么时候竟起了雾,风很轻,雾气随风蔓延很快周围就茫茫一片,半轮残月被厚重的阴云挡住,唯一的亮光就剩下壶妤面前未燃尽的火堆。
大气都不敢出的齐麟紧紧抱着大公鸡,或许是他力气太大,也或者周围有什么在靠近,大公鸡显得很躁动,爪子乱抓扇着翅膀似乎要飞走。手心是粘腻的湿汗,额角滚出的热汗也因空气的冷意变得冰凉,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双眼不安地看向火光。
火苗在微风中闪烁,他的心也跟着微弱的光芒在颤抖。
万籁无声,心脏咚咚咚的跳动是那样地清晰,一道道如电流不稳定的机器工作起来时快时慢。他瑟缩了下,寒意如入骨之蛆使劲儿地往皮肤里钻,裤腿被草叶上的露珠打湿了,像是站了很久腿都要麻了。
突然,在她火光即灭时不远处突然有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齐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确认自己没看错,那光芒好像一个八卦阵般布满了看不懂的纹路,亮过之后瞬间壶妤的火堆也在同一时间熄灭了。
几乎在刹那,寒风呼啸狂吼,像是来到了极北雪原,刀子似的阴风一道道冲过来,他吓得当即眼睛一闭耳朵里听到了壶妤爆的粗口:“我去,不讲武德!”
怀里的大公鸡疯狂扭动着齐麟险些抱不住,不得已被迫睁开眼睛把鸡嘴套子把薅了。
再一看他险些瘫坐在地上。
鬼是什么模样的他其实没有真正的见识过,但眼看着一团黑中带红的雾团朝自己冲过来,他惊愕地张大了嘴忘了本能的动作,倒是大公鸡挺英勇的喔喔喔几声打雷似地鸣叫起来。
壶妤不知从哪儿薅了根树枝冲过来对着黑雾啪啪啪打了几下,他竟然诡异地听出了类似于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老道长也不遑多让,他步踏斗罡嘴里念念有词,手上的拂尘仿佛变作了坚硬的武器,他眼瞳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缠斗中他蓝色的衣袍翩飞,每一个弧度似带着尖锐能将人刺破,空翻踢腿动作利索地好像现场演绎了一场武侠大戏。
如果有电视,观众说不得给配上字幕,什么“妖孽哪里逃?”“看我排山倒海掌?”“吃我一记旋风腿”云云。
闪离打斗现场的壶妤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一幕,在齐麟眼里老道长应该像个跳大神的不知所谓地跳来打去。而在她眼睛里看到的是一个红衣女鬼和蓝袍老道犀利搏命的招数。
女鬼果然是个穿着藏式服饰的年轻女人,头发分成若干细小的发辫头顶盘圈有以琥珀为主的精美发饰,她身上的衣服是血红色的有着精美的刺绣,缀着金银、蜜蜡、绿松石红玛瑙等制作的饰品,光看装扮就贵气逼人了。
她的脸却是银中泛黑,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被灌了水银的缘故。壶妤能清楚地感受到女鬼的气息很很杂乱,吞噬过其他魂魄也有沾染人命的业障。她沾染了不轻的罪恶,死时的恶气使得她怨气冲天,煞气已经侵染了她的魂魄了,可能她自己都没法清醒过来了。
诛杀带有如此恶业的厉鬼,应该不会有业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