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先是无礼，后又恭敬。
姒安根据他引起国民暴动的成就来看，基本猜到他的本性。
最初的无礼，是真性情，后面的恭敬，是威逼不成，但有求于人的妥协。
前倨后恭如此自然，算是很高级的，反复无常的小人。
需要用人的时候，拉得下脸面，难怪姜诸儿会被他弄死。
这个无知公子，坏是真，有能力也是真，不是蠢货能比的。
姒安下车见礼，公孙无知回礼，动作姿态非常恭敬。
“不知无知公子有何教我？”
“请杞国公子车内详谈。”
说完，公孙无知主动上前掀开帘子，请姒安先上车，若不是了解他的本性，姒安真会被他骗过去。
姒安坐下问道：“无知公子挡住我回高府的路，可是觉得杞国微弱可欺？”
“杞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想确定公子在不在车上。公子外出没有乘坐高家的马车，隰家马车进出频繁，我又不能对隰家下人行礼，只能假装无礼的姿态询问，还请杞国公子见谅。”
说完，公孙无知再次见礼。
这话，狗都骗不了。
隰家每一辆马车都和隰伯平的一样豪华？隰家每一辆车后方都有一大堆护卫？扯淡呢。
姒安回礼，“原来如此，是我错怪公子了。”
演戏嘛，谁不会了。
那天晚上和己季狗东西交流一宿，姒安不敢说全部学会，但演戏的要义，姒安已经理解，他有信心演哭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笑道：“误会解开就好。”
马车里安静下来，姒安问道：“无知公子辛苦等我，难道就是为了和我面对面，沉默不言？”
姒安抢下主动权，要求公孙无知说实话，否则他就走了。
“这件事，不能轻易说。”公孙无知还是很谨慎的，担心姒安回手一个举报，还要拉扯一番。
“既然如此，公子不必再说，安，告辞了。”
不相信还说个蛋，姒安起身就走。
“杞公子莫要生气。”公孙无知着急了，赶忙伸手按住姒安，以示挽留。
姒安重新坐下，欲擒故纵成功。
“无知公子说又不说，走也不让走，是何意思？”姒安非常生气。
这个时代的人格是不能随便侮辱的，换一个暴躁老哥被这么对待，公孙无知已经血溅五步了。
姒安抓住主动权，公孙无知的试探，也顺利得到想要的结果，算是皆大欢喜。
虽然方法有些危险，但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哪有什么机会慢慢来，公孙无知只能委屈自己了。
他这么羞辱姒安，姒安都能坐下和他说话，说明心是向着他的。
或者是对他有所期待的，否则早就动手了。
这种现实的人，只要利益到位，随时可以成为自己人。
公孙无知信心满满，敲响车厢内壁，示意侍卫离远一点，他是安全的，而且要说正事了。
“今天来见杞公子，的确有事相求，但是在说出来之前，杞公子可以向我提出任何一个要求，我都会答应。”
姒安笑得有些坏。
公孙无知在钓鱼呢。
只要姒安敢提一句过分要求，比如想要齐国哪座城邑，公孙无知就有了姒安的把柄，后续合作就好办多了。
若是姒安没有要求，顶多计划泡汤，不会有危险。
若是要求一般，公孙无知可以自己赠送土地，只要姒安答应，结局和姒安自己索要，没什么区别。
反正齐国可以随时撕毁承诺，或者抢回来。
杞国？公孙无知根本不放在眼里。
看到姒安坏笑，两个小人对上眼，公孙无知更有底了，也露出同款微笑。
“无知公子能给我什么？”姒安问道。
“姜诸儿能给你的，不愿给你的，我都可以考虑，杞公子不妨试一试。”
“我要弥水以南。”姒安说。
“可以。”公孙无知爽快答应。
“无知公子没有说笑？”姒安怀疑道。
公孙无知有些搞不懂姒安的态度，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加价以示诚意。
“若是杞公子不满意，再加上一座朐邑（弥水上游北岸的城邑，现在临朐一带），如何？”
“无知公子不如先说说，你需要什么？”
公孙无知大喜。
“我需要杞国的支持。”
“什么支持？”
“杞国认可我继承君位。”
公孙无知需要杞国的支持，有两个原因。
一是杞国“三恪”的身份。
杞国认可，公孙无知可以用杞国的支持为自己正名，别的国家若是来讨伐不正之君，起码有个借口可以回击，不至于失去道义的大旗。
这份认可，不如周天子那么权威，但身为大禹的后裔，说话也是能糊弄人的。
虽然只是能糊弄，但对公孙无知来说，足够了，现在的齐国，谁敢随意冒犯？
他只是需要一块遮羞布而已。
第二，是来自齐国附庸的身份，宗主国改换新君，导致附庸独立，是君主得位不正的直接证明。
公孙无知非常清楚，姜诸儿对姒安和杞国观感极好。
在公孙无知眼里，姒安对姜诸儿也是有感激之情的。
如果他篡位，姒安很可能会搞事情。
他还是高傒的弟子，万一高傒也动起来，牵扯就太大了。
对付其他国家，齐国可以用武力威胁，对付杞国，这招没用。
只要齐国对杞国宣战，别的不说，鲁国和宋国不想参与，都要参与。
一个同为“三恪”，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个是姬姓大国，要替天子主持正义，保住武王的颜面。
别看鲁国和杞国闹翻了，真出事，该帮还是得帮。
说不定还能重新收回这个小弟，壮大国威，鲁国没有理由反对。
只要鲁宋两国决定插手，齐国没辙，哪怕灭了杞国，两国大国也会帮杞国复国。
除非齐国能把三个国家都灭掉，否则不但没用，反而会引起众怒，得不偿失。
总之，在公孙无知眼里，姒安微不足道，但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潜力，能拉拢最好拉拢。
“齐公可不会让无知公子继位。”姒安没有直接答应。
谈判桌上的口头承诺，要么是狗屎，要么是对方捅向自己的刀子，谁信谁倒霉。
如果他说要弥水以南，公孙无知直接答应，那还有可能，再加一座朐邑，姒安可以肯定，公孙无知心虚了，只能画大饼，钓大鱼。
弥水以南对于杞国来说，正好合适，分界线明显，都是平原，符合杞国的需要。
齐国对这块土地控制力度薄弱，嫌弃莱国时不时骚扰，用来交易，是最合适的。
姒安担心公孙无知怀疑自己，心里话都说了，没想到他会额外赠送一座朐邑。
饼太大，公孙无知反而不可能兑现。
“这个问题，杞公子不用担心，”公孙无知自己都还在等机会，没什么好说的，“你只要听到消息，让杞公支持我就行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一点对你而言，不难。”
“是不难。”姒安点头承认。
姒安担心的是，公孙无知动手慢一点，他已经先一步成为齐国国君，不用劝了。
自家老爹那么咸鱼，还有先祖大禹不怎么成功的禅让，姒吕想不到才怪。
“既然如此，我们合作愉快？”公孙无知问道。
“我会让老师去找姜诸儿告状，说你拦我的去路。”
“没问题，”公孙无知瞬间领会，不在意地笑道，“若是不行，你可以多骂我几句，让隰伯平帮着骂。”
姜诸儿因为齐僖公的遗愿，唯一惩治公孙无知的办法，就是克扣一点钱粮，多了都不行。
这也是公孙无知敢点名隰伯平一起搞自己的底气，他是真的无所畏惧。
“无知公子好度量。”姒安夸奖道。
公孙无知哈哈哈大笑，忽然大怒喊道：“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