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支离破碎神明少女
穿过雨中不见尽头的街道,打湿的足尖停滞于流水的台阶前,景门捋了捋被雨水打湿的刘海,面前是冷清得异常的车站。穿过停滞的机械阀门,少女的身形隐隐立于站台的阴影之中,厚重的乌云搅杂着黄昏,点缀银丝的暮色透过月台缓缓划过地面。
钟表已然走向了到站的时间,充斥于双耳的雨声中却丝毫听不见电车的轰鸣,少女拍了拍被雨打湿的裙子,再度容身于屋檐的阴影之中。
“原本以为只是错觉,没想到宫林同学真的在这里啊。”
景门裹了裹浸湿的外衣,神情复杂地看着蹲坐于月台角落,手捧着糕点盒子的佐间子。
“诶——风衣外星人也在这等车啊~”
她听闻声响,迅速转过头来,露出了对待不寻常者特有的寻味神情。
“只是遵循了奇怪的预感而已…不过确实有要对你说的事情,”
“…外星人,跑掉了对吧…”
景门紧攥着湿透的衣领,将视线撇到一旁。
“嗯…毕竟已经被发现了嘛。”
“三号楼是“没有门”的楼层,如果只是在里面待着,根本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吧。”
佐间子单手托着下巴,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示意景门继续说下去。
“我想既然以我为“钥匙”这样的线索的话,三号楼与外界相连通的直接因素也应该是我才对。既然与外界相联通,就算是在里面的外星人也能轻而易举地走掉吧…正是因为这样,导致它出逃而被发现的人算得上是我啊…”
景门转过头,看着雨水流动的铁轨。
“宫林同学的处分,跟我是脱不开关系的…”
“别给自己施加这种莫名其妙的负担了。”
佐间子叹了一口气,轻轻晃了晃脑袋:
“…就算是那样,我也还没把问题归责到你身上呢。”
“…我不想让你强迫自己做出这样的原谅…至少请给我向你谢罪的机会。”
景门咬了咬嘴唇,犹豫地说到。
“一定要你赔偿什么嘛?”
“…至少请让我付出点什么。不这样做是没办法赎罪的。”
佐间子撑着下巴,故意摆出为难的样子沉思片刻,随即向他伸出右手:
“那,要赔罪的话请我吃拉面吧。”
“只是这样就可以吗…”
“两碗。”
伸出的手指变成了比着“二”的手势。
“只是量的叠加也不能改变什么啊…”
“三碗。”
三根手指明晃晃地对着景门,配着月台外飞舞的雨滴显得格外荒谬。
“…我明白了,如果这样真的能赔罪的话。”
景门放下了因思考而抬起的右手,以肢体动作表示投降。
佐间子用力点了点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暮色席卷着夕阳的余韵,灰色的夜影覆盖了大半的天空。
雨仍旧不知疲倦地下着,空气中弥漫着湿冷而腥臭的水汽。
因为接受了佐间子“姑且去市中心参观一下,顺便去看看拉面店”的提议,在车站等着早已晚点的电车。
因为太过安静,只听得见四周往复不止的雨声,以及旁边佐间子因为无聊用手指敲打点心盒的节奏声。
“其实,我觉得矢野也用不着太自责啦。”
似乎是觉得自己要求的赔偿不合常理,她在一旁闲聊般地补述。
“既然选择了私自关押外星人那样的选择,我早就做好了犯罪的觉悟啦。…虽然这么说有点危险就是啦。”
“…该说是厉害吗。”
景门看了一眼无所谓的少女。
“连NASA都没办法轻易做到的事情,对于宫林同学来说,只是“有觉悟”就可以办到啊。”
“只要发自内心地去想的话,无论如何都能够做到啦。”
佐间子笑了笑,以寻常的姿态应对他的感叹。
“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是有些事情确实不行呢。”
景门闭上眼睛,向着被天幕遮蔽的天空。
天空,本应在夏日以蓝色基调闪烁的天空,此时却以苍白的底色示人,由乌云之中下落的雨滴似如泪水,使每一个淋雨的存在都得以映射出彼此的倒影。
“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做到”的。”
“诶?是这样吗?”
“不如说大多数人都会是这样啊。”
佐间子露出苦恼的表情,看着湿润的铁柱中映出的半边脸。
“…好像不是那么难懂,是该说“绝望”吧?”
“倒没有那么严重。”
“又不接近悲伤,又不接近绝望,正因为这样才会变得可怜吧?”
她歪着脑袋,明知故问地说到。
“……是啊。既不接近悲伤,又不触及绝望…什么都说不出来的话,就已经没办法和痛苦和解了。”
“没办法呐。”
“…但要是宫林同学的话,能轻松应对这些也说不定。”
“我?我倒是没想那么深啦…”
佐间子挠了挠头,原本稳固的姿势因变动而摇晃,放在膝盖上的点心盒也随之滑落。
“呜哇———!”
方形的盒子在互为映射的银幕下微微翻转着,内封的和果子如灾难之中瓦解的房屋般,在画着美景的纸箱庭中向着重心之处倾倒而去。
“完蛋了…”
在慌乱交织的银色中,隐约传出佐间子发自内心的隐语。
景门看着伸出的手,似乎感觉雨滴飘在身上的速度愈发缓慢。
明明是能用手抓住的事情。
明明是可以被“避免”的惨剧。
却只是因为“意外”而无可挽回。
(因为想要避免。)
身边的佐间子也同样慌乱地探出手,却因为同样的距离无法触及。
与此同时,车站停滞的广播随之奏响,与天空融为一体的电车载着灰色的雨滴从身旁呼啸而过,下落的点心盒微妙地翻转,以最初的底部缓缓着陆,盒子的侧面洋溢着四起的水渍,好像从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于此处一般自然。
景门和佐间子束手无策地站在点心盒两侧,微妙的距离和动作已然与盒子一同化为早于诸人出生三分钟的人类大前辈。
只犹豫了片刻,二人眼中的惊异便消失了。时间被拖行般拉回现代,因点心而诞生的世界亦随之灭亡。
佐间子小心翼翼地端起盒子,像上帝观察箱庭般举起它看向内部。
画着景色的背景已然被水渍浸湿,经历了颠簸的和果子却安然无恙地堆叠在一起。解体于底部的碎屑却无一不显示着内部曾经发生过的剧变。
“没,没有摔坏嘛!这简直是…”
“该说是…奇迹吧。”
一旁的景门附和到。
(以刚刚那样的姿态一定会摔坏。却能以无异的姿态“巧合”地立在地上…这算是“异常”吗?)
他看着面前紧紧抓着点心盒的少女,陷入了沉思。
“感觉这样带回去也不好解释,就在这里吃掉吧?”
她看了看旁边的景门。
“…是要我帮忙的意思吗。从热量的角度上来说,的确如此得做好分担才行。”
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谢咯~”
佐间子自顾自地打开了外封的盒盖,由上至下地看着盒中的世界。”
“好精致耶,像一个小箱庭一样。”
“经历了灾后的世界吗…意外地很有后启示录的味道。”
“不要这样说啦,”
佐间子复杂地看了景门一眼:
“…这样比喻的话我不就成了因为疏忽导致大家通通完蛋的糊涂神明嘛…”
“但是至少现在它是“成立”的…悲剧并没有彻底发生,…而是以一种很诡异的形式被规避掉了。”
“被规避掉…是指现在的结果是人为的嘛?”
与寻常所不同,佐间子似乎很快接上了景门的频道,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彻底否认“悲剧”的确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如果只是让“倾倒”的盒子“正过来”的话,我想这样的程度说不定可以被做到。”
“这样子来说的话,意外地会是很石永徳螚莉欸。”
佐间子拿出一颗和果子,一边吃着一边回应道。
“矢野也帮我吃一点啦,要是全吃完的话嗓子肯定会干透的。”
“诶…?分担的理由是这样子的吗…总感觉不帮忙会有负罪感啊。”
原认为和果子与“箱庭”有着密不可分的比拟,吃下去会引发不可思议的奇迹。
直到最后,也只是味道上乘的点心而已,不如说本就该如此吧。
身边沉默且咀嚼着的佐间子似乎也在期待着什么,最后尚且露出失望的表情。
点心一开始就作为引子被她所持有,在完成了启发以后被理所当然的处分掉,就和所有食物的命运一样吧,提供价值,然后被消耗掉。
景门咀嚼着甜腻且粘湿的和果子,如此想到。
“什么都没有…呢。”
少女咽下有点干的点心,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宫林同学原本希望发生什么呢?”
“大概会想起我原本忘记的东西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忘记了东西”这样的事情,但是总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
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佐间子依然摆着一副轻松的态度,用沾着抹茶粉的手指胡乱敲着点心盒。
“要是太拘泥于记忆这样子的事情,我觉得不太好呢,”
景门掏出手帕递给对方:
“虽然这样说会很刻薄…如果过去的回忆并不幸福的话,最后反而会后悔寻找了记忆吧。”
“感觉矢野用自己的经历去推测这件事了呢。”
“是…是吗,抱歉。”
“不是说这个啦,”
佐间子歪了歪头:“矢野是在后悔过去的事情吧?”
“我想或多或少会有的吧。”
“…我没能改变应该改变的事情,随波逐流地接受了不幸,最后就落到了这样子的结果。”
景门轻轻撩起衣袖,露出了细长的手腕。
“如你所见…什么都没发生。”
“诶?”
“因为“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做到,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就结束了。”
“就像最后也没能吃到点心的我们一样?”
“我想没什么区别呢…”
景门看了一眼她手中抱着的点心盒。
“但至少今天…这样子的命运被改变了。”
“即便是微小,也称得上是奇迹呢。”
佐间子擦了擦手,仰头看着雨水飘散的天空,露出了感慨的笑容。
“…只是想就能做到…”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能够变得幸福吧。”
似曾相识的话语从少女如白纸般的内心回响。
杂乱的电线,掉漆的鸟居,以及那遥远思绪的矮小身影。因为太过于遥远,连风吹过裙摆的影子都无法看清。
渗透的水滴顺着车站的木顶滴在少女的头上,她慌乱地抹了抹头顶,却发觉月台前再无断续的银丝。沉积的云层在天空中缓缓流动着,淡黄色的光昏渗过一角,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沉积的闷热气息。
“话说…矢野,你能看见我的影子吗?”
“…现在的时间已经很难看清楚了。”
“我在想我会不会是忘掉生前经历的地缚灵之类的?”
“那我不就成了世界上第一个和幽灵吃点心的人吗…”
“快去写书吧!这样子的经历会大卖的!”
“…感觉有点幽默过头了,编辑老师不会同意的…”
闪烁着朦胧车灯的电车姗姗来迟,头上顶着尚未干透的雨水的少女,抱着还没吃完的点心盒,以及身着半干不湿的风衣的青年同乘了一班电车。
佐间子顺着车窗望去,模糊日光下的铁道间隐约可见谁留下的脚印,墙上的时钟随着时间一同静置,就连形状也变得模糊不清。
因为想起什么,现实连同回忆变得一样恍惚,被定义的幸福一如夕阳下的泡影,连影子都没能留下。
……………………
浓厚的乌云已然散尽,天空却一如白纸般留存着苍白的底色,残存的雨滴顺着车窗滑落,在为水汽遮蔽的一角留下一条极长的痕迹。
出于各类的忌讳和愧疚,有意在二人的空隙之间隔了两人宽的距离,其余光下刚好不见对方的身影。
“其实今天早上我就有些在意,”
景门将包放到腿上,拧了拧被雨水打湿的衣摆:
“之前和宫林同学相遇的时候,三号楼还是“没有门”的状态吧?”
一旁的佐间子点了点头。
“那宫林同学又是怎么把外星人“放”进去的呢。”
“只是想着就进去了喔。”
她没有一丝多余的思考,很自然地说出了不太常见的话。
“只是想着“不想被任何人找到”,想要到没有任何人的地方,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了喔。”
“这样说的话…三号楼算是“宫林同学的精神世界”吗…”
景门做沉思状,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夜色喃喃自语。
“诶?什么精神世界?”
“我只是在想,三号楼会不会是由宫林同学的想法所构成的投影之类的。”
“要是那样就好啦。”
佐间子伸了伸因为久坐僵硬的身子,一脸疲倦地晃了晃脑袋。
“像是钱什么的拉面什么的,在那种地方要多少有多少吧?不如说我更像是“莫名其妙地获得门禁的路人”更好啦。”
“宫林同学还真够直接的呢。”
“因为钱很难赚啦。这么说起来,今天是有打工来着…”
佐间子掏出贴着朴素贴纸的手机,不紧不慢地拨通了电话:
“前辈~今天的电车晚点地很厉害诶…那个,打工帮我替一下吧?”
(原来是有在课外打工吗…)
“下次会补上的啦…抱歉,回去请你喝饮料啦。”
一旁的景门略有惊讶地看着面前少女。
(又在当漫画家,又在课外兼职,顺便还有在照顾外星人;即便如此也能有这样的积极的态度…真不愧是宫林同学。)
“怎么了?矢野还有什么想问的嘛?”
佐间子挂断电话,看向盯着自己的景门。
“只是觉得宫林同学很不可思议。明明那么忙碌,还能游刃有余地处理那么多事情…感觉要向你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佐间子笑了笑,看着留存着雨滴的车窗轻轻挠了挠头:“这个,搞不好也是“只要想就能做到”之类的吧,姑且也算是超能力什么的?”
“我想这和超能力没有关系…这算是宫林同学独到的个人魅力之一吧?就是因为对麻烦游刃有余的积极态度,我想大家才会对宫林同学那么憧憬的。”
“所以在这方面,我不得不向宫林同学好好学习才行…”
景门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神色坚定地说到:
“宫林前辈,请指导我吧!关于对于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的方法!”
“诶?那种东西能像技能书一样传授吗?”
“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传授我让点心盒从惨剧中幸免于难的奇迹之力吧…”
“后面那个才算是重点吧?”
“…果然用这样子的语气说话还是有点奇怪。”
景门叹了一口气,恢复了寻常淡漠的语调。
“原以为“充满干劲地说出来”就会让自己变得像热血青年一样有干劲,到头来只是不和谐感更多啊。”
“因为矢野从气质上就不适合说这种话啦,”
佐间子借由息屏的手机充当镜子,抚平了头上翘起的发丝:
“比起热血青年,矢野更适合…”
说罢,她借由腿上的包托着腮,神态抑郁地模仿到: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
再转过头时,旁边的景门并没有以语言做答复,只是以略微惊讶的神态注视着自己。
“很尴尬…吗?”
“与其说尴尬,惊艳更来得多一些。”
他回过神一般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问到:
“宫林同学是在话剧社活动过吗?”
“这倒没有…只是平时会有意无意的模仿自己漫画里的角色,这样写台词什么的也会方便很多啦。”
“真是艺术家一样的作风呢。”
“Nagigawa駅,Nagigawa駅到了…”
头顶的广播传来近乎于人声的机械音,深陷静默的车厢也随之微微躁动起来。
佐间子抓起放在腿上的提包,指了指车站外的高楼:
“到啦,在这里下车吧。”
………………………………
穿过暮色下闪烁的街道,游离的目光一直坐落于朴素桌台间的手绘菜单———以及不远处于食客海碗的酱油汤中若隐若现的大块叉烧。直到闻到油脂的香味为止,景门才想起来到桑都以来还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的事实。
(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看着浑浊面汤里流淌着金黄液体的酱油蛋,他的内心不免有些失落。
在发呆的时间里,两碗拉面已经自然而然地被放置在面前的桌台上。
一切的始作俑者,想要吃掉三碗拉面的佐间子轻轻推了推景门面前的碗:
“虽然说是三碗,但实际上吃不了那么多啦,这碗你吃掉啦。”
“……“
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姑且还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逻辑上有点不对吧。)
“我只是想着,如果只是让你自己来吃拉面的话一定是不会来的,”
说着,她吃掉自己碗里的半个酱油蛋:
“之前矢野一直在说过去啊,罪啊什么的,虽然不太懂,但应该是什么很难过的事情吧…所以我想让矢野先“吃一顿拉面”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诶?”
景门停下了摆筷子的手,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
佐间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向碗里撒着七味辣椒,昏黄的灯光间却能看见握着调料瓶的手因为紧张微微颤抖。
“既然矢野能转学到这里,就一定做下了什么“要继续活下去”的决定吧。但是“不好好吃饭”的话就没办法继续“活下去”,在这之前不去好好吃一顿饭可不行。”
说罢,她尴尬地挠了挠头:
“不知道我说的有没有能让你听懂呐…感觉表达能力上还挺糟糕的…”
“我想这些就足够了。”
景门看着油光四溢的叉烧,稍微松了一口气。
“…谢谢,对我没有说“忘记过去”这样的话。”
“如果没有那样的经历,我也没有在这里的理由吧…虽然很辛苦,但是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他转过头,尴尬地笑了笑:“抱歉,一直在说这种沉重的话题,害得你都没食欲了。”
“这倒是没……”
佐间子一边笑着一边望向碗里,随即几乎于瞬间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有什么啦…拉…拉面坨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竹筷子夹起滴落着油脂的肥美叉烧,与其吸收着罪恶汤汁的面卷入口中,感觉到油脂盐分和不知哪里前来的糖分对着脆弱的大脑和疲惫的口腔接连地轰炸,于恍惚间的闭目,面前已是昏黄灯光与炽热面汤一同构成的乌托邦。
配上一旁不知何人因为错过拉面最佳赏味期而爆发的哀恸之音,显得意外地般配。
(领会了,生而为人的幸福,以及宫林同学的绝望。)
在雨后潮湿而烦闷的夏天,景门一边咀嚼着拉面,一边在拉面馆里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