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争吵
昏暗的灯光下，一位年迈的有着大白胡子的老者，坐在破旧的木椅上，头上系着一个破旧的深褐色头巾，右眼上带着一个很有年头的黑色眼罩，他用十分细长且怪异的右手撑着自己的膝盖，那胖胖的鼻梁上的独眼闪着一抹锐利的寒光，而从他头顶那洒下的光亮让他像个更加凶悍。
而推开门的阿尔特姆也被这出乎意料的光景给吓了一跳，但看清在门口坐的人是谁后，发抚着胸口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说道：“是肯基爷爷啊，真是的，你坐门口干什么，吓我一跳。”
她一面说着一边绕过肯基，走到屋内把自己的背包放到破破的桌子旁，呼出一口气，将兜帽去掉。
阿尔特姆揉了揉脖子，看向房间里的那盏昏暗的提灯，叹了口气说道：“这灯都不亮了，虽然最近的光石又涨价了，但是总不能抹黑吃饭吧，又不是没钱……”
“你先别说这个，”肯基打断了阿尔特姆的话并从椅子上站起来，甩开那个怪异的右臂，用这条十分简陋的，就像是用废品拼接而成的手臂关上了了敞开的大门，接着说道，“你去哪里了？”
“能去哪里？当然是干活去了，还能干嘛。”阿尔特姆利落的回答道。
“干活，我可是没有看到你去工厂啊，你究竟去哪里了？不会去干‘脏活’了吧？”肯基神情凝重的厉声问道。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才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的！我不去工厂是因为那里的家伙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累死累活，没日没夜的给他们工作，结果得到的钱连填饱一个人的肚子都做不到，去那里干什么！在那里累到的人不计其数，还有活活累死的！那是去工作吗？！那是在赌命啊！”阿尔特姆高盛反驳道。
“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不会去做那种事，我是指别的，”阿尔特姆指了指她那硕大的背包，“你不会又去拿那些无辜路人的钱财了吧。”
“……”闻言，阿尔特姆陷入了沉默，她在他面前说谎没有一次成功过的，于是她就叹了口气说道，“是的，怎么啦。”
“阿尔特姆，你要让我说几遍，虽然我们很艰苦，但我们不能去抢其他无辜人的钱财，只要来的钱不干净都是‘脏活’，我们虽然在工厂里弄得脏兮兮的，但得到的钱是干净的，不是脏活，你这……”
“好了！不用讲这些大道理了！”阿尔特姆打断肯基的话，盯着他说道，“大道理有用吗？来钱干净有用吗？天天盯着自己那套所谓的高尚的理论能填饱肚子吗？我们连自己的生存都是问题，要那么干净的钱有什么用啊，而且你怎么能确定那些人就一定是好人呢。在为他人考虑之前，先为我们考虑考虑吧！”
“那也不是拿人钱财的借口。”肯基皱着眉头说道。
“你放不下你那大道理，你那个所谓的正义，我能理解，所以我去做了，你不为我们考虑我总要考虑吧！”说着阿尔特姆拿出了背包里的钱袋，压低声音说道，“这是我今天赚来的，看看，这么多，我们一家在那个鬼工厂里干到死也拿不到这么多，就算这些钱我们一点不花，离把我老妈赎回来的钱还差不少呢，你就算不为我们考虑，你也要为我的妈妈，为你的女儿考虑吧。”
肯基听了后，牙齿开始不住的打颤，他细细地吐出肺里的空气说道：“我知道，但这也不是……”
“让你那套要命的破理论死一边去吧！”阿尔特姆将手中的钱袋摔在地上，银币叮当散落了一地。
“你真的为这个家想过吗？啊，爷爷？你真的想过吗？在那帮混蛋的手下工作就这么舒服吗？”阿尔特姆的眼睛里泛着泪水，“老爸死的时候，老妈被掳走的时候，你究竟在为什么要拦着我，你究竟是怎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抓走的呀？”
面对阿尔特姆的质疑，肯基的牙齿咯咯作响：“阿尔特姆，抱歉，我……”
“肯基爷爷……”
“阿尔特姆姐姐……”
这时从隔壁的房间里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他们睡眼朦胧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的惊恐。
看到两人后，阿尔特姆赶紧擦去眼泪，挤出微笑对他们说道：“对不起啊，库库洛，缇娜，把你们吵醒了……那啥，我今天工作了一天很累了，先去睡觉了，吃饭就不用叫我了，我已经吃过好的了，麻烦你们把地上的钱捡一下收好，我先回房间了，拜拜。”
说完，阿尔特姆来到了她房间的门口，然后她在门口停下了，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也好几天没好好睡了，也早点睡吧。”
随后，阿尔特姆逃跑似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只留下两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盯着愣神的肯基。
“肯基爷爷……肯基爷爷……”
肯基回过神来，发现库库洛正在拉着自己的衣服，好像是在询问他是不是能捡起这些钱币。
肯基笑着，揉了揉两兄妹的小脑袋，说道：“你们去捡一下吧，放到之前放的那个地方。”
“嗯，好的。”两个孩子应声后，就去全神贯注地去捡起那些散落的银币。
而肯基则是坐到了那破破的椅子上，那个他已经坐了快一天的椅子上……
阿尔特姆轻轻地关上自己的门，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顺着这门，缓缓滑坐在地面上，顶着门嘻嘻细细的抽泣着。
过了一会儿后，她才缓缓起身，又背靠着门，坐下去了。
她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沉默不言，她时不时的叹息，时不时地用手捂着脸……
沉默之后，是更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看着自己影子说道：“你说你在我影子里对吧，小哥。”
影子没有回应。
“你不想回答啊，我也能理解，毕竟让你看到了这样丢人的光景……话说你在影子里看到吗？”
还没有回答。
“你倒是回个话啊，要不然我感觉我就像是自顾自对着影子自言自语的怪人一样。”阿尔特姆双手抱膝赌气似的说道。
但是，影子还是没有回答。
阿尔特姆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喃喃道：“你不说话那就不说话好了，好好听着就行了，知道吗？”
影子很安静。
“这样就好了，”阿尔特姆将脸深深埋在双膝之间，接着说道，“真的，现在想想是挺不应该的，虽然爷爷之前有的可能做的不好，但我也知道错不在他，是那群外来者，但是即使清楚这一点，我心里是有疙瘩。”
阿尔特姆又叹了一声，说道：“但是他确实是在努力让我们过的好了，几乎是什么事都不让我们干，什么东西都揽在我自己的身上，当年都累晕倒了好几次了，虽然我们矮人族可以撑几天不睡觉，但这也不代表我们可以一直不睡啊，他一直都搞不关照自己的身体情况，所以我才想给他减轻一点负担，我也尝试过去给帝都的那群混蛋干活，但是……你也知道了，那群家伙根本就不把我们当回事，工钱给的少，还……还对我动手动脚。”
“真是的……唉，我之后试了很多，但最后才发现，出去‘打猎’才是最好的工作，轻松，钱多，但是就像是肯基爷爷说的那样，钱不干净，但是钱干净这有什么用，虽然肯基爷爷努力的想让我们过好，他累死累活的工作，拿到的钱也只是能让我们饱一顿饿一顿的，还是他不吃饭的情况下，就算是我也去工作，也没有太大个改善，所以我才……”
“我也清楚，这只是狡辩罢了，我不算什么好人，我抢的人里确实有向我求情的，但是我还是……他们，那两个小孩当时几天都没有吃过饭了，虽然给没有全部拿走，但之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影子默默地听着。
“呼，说出来还是挺舒服的，谢谢你愿意听我的絮叨，我还没有个别人说过都是自言自语……你还是忘了刚才我说的吧，要不然，你能不能就是，把这段我的自言自语封存起来，不要给别人说好吗？”
影子没有回音。
“你说句话啊，哦对了，你现在能说话了，说吧。”
还是没有回话。
“喂，小哥，你说句话啊。”
还是没有。
这时的阿尔特姆都担心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问题了，那个小哥根本就没有跟着来到这里，升降梯里的声音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从刚开始她就实实在在的在对这一团影子说话。
阿尔特姆揉了揉微微发痛的额头，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也好，最起码，可以好好休息，也不用担心明天的事了，没人，好啊~”
她随即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上床好好休息的时候，她的影子上泛起了一阵波澜，然后一张纸条缓缓浮现在她的影子之上。
阿尔特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她俯下身子捡起纸条，上面用公正的字体写着“出去调查，不会暴露，勿念”而最后还有一块涂改的痕迹，而在涂改的后面的署名是“今天掉进你陷阱里的那个人”。
“呵，呵呵，”阿尔特姆苦笑了两声，好消息是，她的精神没有问题，那个小哥确确实实地跟着过来了，但坏消息是，他还是偷偷跑出去了，而自己刚刚确实，是在对着自己的影子说话，而最重要的是……
“今晚估计别想睡好了。”阿尔特姆叹了口气，做好了失眠的心理准备，回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