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冶金
“冶矿”酒馆——尼德威最大的酒馆，其实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毕竟它也是这里唯一一家酒馆。
这个酒馆之中卖的酒只有一种，那就是用一种特殊植物酿造的“啤酒”，但矮人族更愿意叫这种酒“黄金泡沫”，无论是味道，份量，以及价钱都让很多的矮人族的工人在结束了一天或者连着几天的忙碌后来到这里点上三大杯，第一杯痛饮，扫去疲惫，第二杯慢饮，边喝边和旁边可能认识的其他工人谈天说地，第三杯，所有人举杯相碰，在一阵阵美妙的叮当声以及欢快的气氛中结束疲惫的今天，带着微微飘动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家中，与家人们团聚。
没有一个矮人族会在这里喝醉，没有一个矮人族会在这里哭泣，没有一个矮人族不爱这里。
就连不喝酒的孩童也会在这里玩闹，看起来柔弱的女子也能比男士豪迈。
聊天，歌唱，欢笑，舞蹈，嬉戏，打闹，和谐，温暖。
没有人能抵抗那柔和光芒的邀请，没有人能抵抗里面欢声笑语的诱惑。
“走吧，去‘冶金’吧。”这是矮人族经常说的一句话之一。
这个酒馆，换了好几任店主，但酒味道一直没有变——清爽，美味，沁人心脾，小小的酒馆里总是人满为患，总是充斥着欢声笑语，那些过量的快乐从门缝里溢出到外面的空气里，顺着空气，蔓延到每家每户，让这个地下的城镇的每一处都充斥着温暖的光线。
美妙的光景不是吗？最起码在帝都攻打进来之前是的。
矮人族擅长锻造武器，他们喜欢锻造武器，他们也乐于将自己的杰作分享出去，而不是放到自己的仓库里落灰，当然，他们也能从中赚到钱，毕竟矮人族的武器是公认的精品。
能秉承着自己的爱好还能赚钱的工作，何乐而不为呢。
和精灵族不一样，矮人族与人类和其他种族的交流上是很广的，毕竟要想把自己锻造的武器卖出去，待在尼德威可不行，必须要出去贸易。
而在贸易的过程中，矮人族的名号变得家喻户晓，再据现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不远万里来到尼德威请求他们为自己打造一个趁手的兵器了。
而对于那些外来的人，他们还是很欢迎的，遇见欣赏自己的人，结交那些善良的其他种族友人，那不是一件美事吗？
在血色黎明结束后，过了不过半世纪，尼德威就对外开放了，毕竟当时的这个世界看起来是那么和平……
之后，黑色石碑降临，帝都开始了疯狂的扩张，他们最后还是隐藏了尼德威的入口，但还是断断续续的有人到这里定做武器，虽然矮人族的收入没有之前高了，但是生活上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快乐的，祥和的。
直到……他们再次接到了一个锻造委托，和之前不同的是，来的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军队，他们为首的是一个有着奇特能力的人，可以凭空制造强力的闪电，而他的跟班则是那个委托的发布者。
那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委托，无论是矿石还是锻造技术，没有一个矮人族的人听说过的。
他们自然是拒绝了，然后，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有人死了，他们的爱人，朋友，家人……
有人反抗了，有人呼应了，他们握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冲向了全副武装的军队……
然后，失败了，强大的雷电以压倒性的力量横扫了他们，完全没有悬念，而在这一战中，他们才知道那人，外面的世界，出现了一种叫神选者的特殊人类。
他们输了，他们被迫接受了更加无理的委托，最后，自然是没有完成。
每个人都记得那跟班的嘴脸，就像是从长期不清理的厕所里拿出的臭鸡蛋一样，令人作呕。
他们在逼迫下，交出了根本就没有商量的，离谱的违约金——尼德威所有权，以及，他们的自由。
所有的矮人都背负上了逆天的债务，而苦涩、不甘，痛苦，也随之侵染了这个地方。
冶金里面已经没有了欢乐与歌声，甚至在这个矮人族的酒馆里面，见不到一名矮人客人。
店长变了，没办法的事情，但是配方没有变，店名没有变，味道大概没变吧，但是之后有幸去喝过的矮人都说，这酒不好喝，是苦的，特别的苦。
灯还是那个灯，但光线已经变成了冷光。
客人从欢笑的工人，变成了吵闹的酒鬼，欢声笑语被拍桌骂声代替，嬉闹舞蹈被淫笑猥亵赶走。
冶金，还是那个冶金，但是，一切都变了，而伊尔，此时就身处于这已经改变的冶金酒馆之中。
◎
冶金酒馆。
斑驳的玻璃旁边的窗台上是枯黄的盆栽，酒馆的地板上散落着由酒渍、呕吐物、以及一些难以追溯恶心的东西混合而成的难以清洗的污渍，香水的香味非但不能完全的掩盖那空气中弥漫的那难闻的臭气，还在与之混合后变成了更加难以言表的使人作呕的味道。
尼德威头顶的那一大块水晶自然是不会随着外部的昼夜变化而变化的，所以在这里并没有明显的昼夜之分，这里的居民大都是根据时刻水晶所发出的颜色来判断现在的时间，而就现在时刻水晶的颜色和现在的季节来看，现在的太阳已经是完全潜入了地平线之中。
“叮铃铃。”木门的推动摇响了门上的铃铛，两名身着盔甲的士兵走进了这家酒馆。
“欢迎光临。”店员皮笑肉不笑的说出了这句机械般的台词。
而那两人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弯着身子走进了那个低矮的门，自顾自的来到角落旁的桌子上，远离其他帝都的士兵，去掉头盔，长舒了一口气。
“呼，这家酒馆还是一如既往的又小又破啊。”一名士兵说道。
“可不是嘛，还有一股怪味，真是难闻。”另一名士兵嫌弃的说道。
“就是说啊，这群生活在地下的家伙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干净，”那名士兵根本就没有避嫌的意思，大声说道，随后他还冲着柜台旁的店员喊到，“喂，那边的家伙，一人五杯，快点快点。”
“可不是嘛，不过他们的酒是真不错，帝都那些勾兑的东西是真难喝。”
“哼，也就这点强项了。”
“害，就那样吧……话说，明天我们是不是要去这里巡逻了。”
“是啊，终于不用像杆子一样在那里杵着了，还是巡逻更好一点。”
“好吗？”那第二个士兵敲了敲自己身上的盔甲，接着说道，“我们要穿着这个东西在城里走上好几条街，累死了。”
“要我说还是站在那里更累，你就知足吧，这可比训练的时候轻松多了。”
“客人，你们的酒。”此时店员端着酒走到他们身边将酒放到桌上说道。
“行了，知道了，下次快一点。”第一个士兵不耐烦的赶走了那个店员。
等那个店员走后，那两个士兵就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然后第二名士兵说道：“说的也是，但是要是有更多的人帮我们巡逻就好了，哎，你说，为什么这个队长他不多向帝都多要一些兵呢，按理说，要更多的人来看管这个兵工厂，君王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吧。”
“你懂啥，现在的君王不停的派遣军队出去打仗，扩充领地，哪有那么多兵，而且要不是战力紧缺，那位神选者大人怎么会走呢，管理尼德威的任务也不会落到这个撑死才能勉强管的住我们的这个小队长头上了。”
“说的也是啊。”
“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想知道吗？”第一个士兵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说道。
“是这么，说来听听。”
“来来，”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靠近一点。
等到后者把脸凑上来，他才悄咪咪的说道：“其实，我们来了一批新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前，但是都没有真正的编入我们，知道为什么吗？”
“哎呀，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哈，好，”他顿了顿，“虽然来的不多，但确实是来了，不过后面都被队长的心腹在路上给秘密处理了。”
“啊？我去，真的假的。”
“害，骗你干啥，听说是因为他们没有人通过测验，才被……”说着他还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另一人吞了吞口水，问道：“什么测验？我们之后不会也有吧。”
“呵呵，谁知道呢，虽然我不清楚具体内容，但也能猜到主题是什么。”
“是什么？”
“就是，愿不愿意跟着他，从帝都之中脱离出来。”那个家伙将声音压得更低，邪魅一笑说道。
“你说什么？！”
“你小声一点，别人都在往我们这里看呢。”
“哦哦。”说着那名士兵端起自己眼前的酒杯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中那略微激起的震惊，接着说道，“我说我们做出那么多武器，为什么都是刚刚好完成产量要求，原来那些多出来的都被……额……拿来充公了。”
“那可不是嘛，”在他对面的家伙抿了一口自己的酒，接着说道，“我一开始也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后来一次，我快活完后，不想在那个肮脏的地方过夜，然后，我就往我们的驻地走吗，那附近的店面还算干净点，当时我虽然不算很醉，但还是有酒气的，要是被有些恶心人的头头看到，那免不了一顿训斥，那家伙真是烦人，大家都这样，他还斤斤计较……”
“说重点。”
“你急什么，说是要快活，那也等我们喝完酒之后啊，我们这连一杯都没喝完呢。”
“那是你，你看我都喝了一杯了。”
“谁跟你一样……别打岔，我说到哪儿了？对了……为了不被那个家伙发现，我就走了一条每次巡逻都不常走的一条路，然后我就看到有一些人搬着大木箱子，我觉得那些家伙就是‘内部’的人，就是死心塌地的跟着现在队长的人。”
“重点——”
“急什么，不是要说了吗，然后还是有带你微醺我壮着胆子听到了一些东西，就是什么准备实力，反抗什么的，然后我就大概猜到了。”
“没被发现吗？”
“你哥我是谁啊，当然没了。”说着他喝了一大口酒。
“可以啊。”那名士兵赔笑道，喝了一口。
“还有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队长住的地方为什么那么大？”
“为什么，储存武器吗？”
“这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他修了一个监狱，里面是他抓的俘虏，还有和他意愿不合的人，听说那里面的东西还是挺齐全的。”
士兵吞了吞口水问道：“你，这是又从哪里听来的。”
“啧，有什么是这个换不来的。”说着那个家伙用大拇指在中指和食指间来回摩擦。
“哦这样啊，那你给我说这些没问题吗？”那名士兵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什么问题，这不是信任你嘛，话说你会往外传吗？”
“不会，不会。”
“那你是怎么看现在这个队长的。”
“怎么看？就还是那样吧，没什么实力，就是会说话，有野心而已。”
“哈哈，我也是这么想，”说着，那家伙举起自己的酒杯示意碰一个杯。
叮当，酒杯相撞，一饮而尽，相对无言。
“嘎哈，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好兄弟了，毕竟我都什么都给你说了。”
“当然算了，要不然呢？”
“那，你觉得脱离帝都这个行为……”
“我无所谓，毕竟在这里生活确实舒服。”
“那就是你也同意了吧。”那家伙的眼神变了。
“这，难不成……”士兵额头冒起了冷汗，他感觉到了，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死死地盯着他，这时这个士兵才意识到，这个酒馆里，全是那个队长的人，包括他眼前的这位。
那人笑笑，又问了一次：“怎么样？”
那士兵也不傻，他知道这不是询问，而是最后通牒，他害怕帝都的武力，但眼下这个情况更紧急一些。
“同意，我挺喜欢这里的，怎么会不同意呢，嘿嘿……”
“哈哈，就喜欢你这样的。”那家伙探出身体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而其他人的视线也收回了。
“那，那个快活的事……”
闻言，那个家伙愣了愣，然后放声大笑道：“你还惦记着你那处男的事啊，放心，哥说到做到。”
言罢，他看向老板喊道：“来两个服务，开两个房间。”
“那，这酒……”
“出来再喝也不迟，走吧。”
“那，好的……”
说着，两人就从后门走出了酒馆。
而不久之后，酒馆里的其他人也离开了。
没人知道，其实在暗中，还有一双耳朵听着。
◎
伊尔从一开始就在他们的影子中潜伏着，从头听到尾，一字不落的。
他自当时从阿尔特姆的影子中出来依附于墙上的影子上后，就没有回去了，开始在尼德威之中“暗”中探索着。
当然也并不是整个调查中都是处于潜影的状态，即使这种非远距离瞬间转移的潜影对魔力的不多，但长时间持续的精力消耗也是不能忽略不计的。
在大概摸索了一下范围内的士兵的巡逻路线后，伊尔就在合适的地点选择脱离潜影状态，改为潜行，全程小心翼翼的，毕竟他既不是矮人族的，也没有帝都的盔甲——虽然从别的士兵身上搞过来也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在情报不足的前提下贸然去这样做暴露的风险反而会更大——只要他被别人看到，哪怕只是一眼，就会直接暴露，而这也会直接导致任务的失败，以及阿尔特姆还有她的家人的人身安全，所以他调查的很小心，进度也不是很快，但是却有足够的细致，现在他画一个他调查区域大致的地图以及巡逻路线图应该是没问题的。
伊尔明白自己一个人想要从这群家伙的手里解放尼德威，靠他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即使他是神选者也不行，他的能力是有着极强的破坏性，但这也会威胁到本地居民的安全，毕竟这次任务中明确表示“要保护矮人族的安全不要让他们对反抗军产生敌意”，就算是忽略了这一条死命令，他直接释放了自己强大的能力，也很难保证没有漏网之鱼通风报信，只要有一个通过某种方式将讯息传输到帝都，那半小时内肯定会有增援赶到——谁会放着一个庞大的兵工厂不管呢？——然后所有的一切全部白费。
所以这次的行动需要很多人的协助，才能完成任务，但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他必须要用这并不多的时间去尽可能的收集有用的情报，毕竟他明天就要离开了。伊尔他也很想趁着一段时间多收集一点情报，毕竟他明天就要离开了，是的他的确是要信守承诺的，毕竟要想出去确实不是一件难事，就他现在的调查来看，通向外界的通道只有他来时的那一条，最后一段路还是一条明亮的笔直的路，要是被有一个人作为媒介的话，就算伊尔的本事再大，也很难在丝毫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撤离的，所以就他本人而言，能完成情报的搜索并带出去已经足够了，不过出去之后怎么汇合，就是另一个难题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且说伊尔主要调查了几个他比较在意的地方：
1、高大的房子戒备森严，有着魔力感应结界，但潜入并不是难事，房子十分宏伟，上有一个高大的尖塔，十分突兀，没有检测到魔力或者相对的讯号什么的，但不能排除是与外界通讯的媒介这一可能，房屋有地下层，其单独设立了魔法结界，强度远在外围的结界之上，暂时无法勘察里面的情况。
2、房屋里面住着一名领队，但刻印并无反应，基本可以排除是铭刻者的可能，但无法确定是不是高魔力适配者。
3、确定存在锻造层，入口确定，具体情况暂时未知。
4、随机使用窥心术窥视了各处的矮人族，皆为对帝都的入侵感到不满，多是为了生计……
5、总人数难以统计
而在得出了上述的结论后，伊尔就前往了这个过程中那些帝都士兵提到过次数最多的地方——冶金酒馆。
6、领队有脱离帝都的想法，妄图自成一派（此消息暂不可使帝都收到，虽然会内讧，但也会对居民造成伤害，而且帝都对此出的境界会增加，对我们不利）
7、领队正在储备大量的武器，具体种类不详。
8、房屋难以窥探的下层区域应该是关押着矮人族以及与领队意见不合的人。
……
而这也就是伊尔这几个小时内所能调查到的全部内容了，但是离明天的到来还要很久一段时间，所以他打算接着调查，于是就以潜影的状态离开了酒馆，而那些微醺的家伙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地上那悄悄溜走的一缕影子，就算是看到了也会将这归咎于酒精带来的眼花之中。
伊尔，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