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三年之败
这话像锥子一样戳在田二爷心头，他不禁仰叹：“难道田家竟真要断在我手里？”
那边的柳风吾突然虚晃一招跃出圈外，道：“你们为什么不逃？”
“逃？”田二爷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讲，“逃到哪里去？”
柳风吾道：“东厂只想要你们的震山陨，再顺便捎上一些银两，你们的命本不值钱，这庄子还有后门，你们不如往那里走，我让手下人不去追，如何？”
田二爷惨笑一声，道：“就算这样逃掉，江湖上还有我田白石的落脚之处么？田二爷如果变成田要饭，还不如去死。”
田夫人跟着切齿道：“你可以杀我们，但不能侮辱人！”
柳风吾眼里划过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抖了抖身子，他衣服上又多了好几个洞，一件挺拔的官衣已变得跟乞丐服差不多，可他那种嚣张冷傲却半点未减。
田思思忽然骂道：“你别狂，若有一个人在，你就完了！”
柳风吾瞟了她一眼，道：“你说的是谁？”
田思思道：“他姓杨，叫杨凡，平凡的凡。”
柳风吾道：“大名府杨家的那个人是不是？”
“没错”田思思道，“你既知道他，就一定晓得他的厉害，如果他在这里，就能像捏你兄弟一样捏死你！”
“他为什么要为你去捏人？”
“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田思思大声道，“我无论让他去做什么，他一定会做！”
她心里明明恨死那个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大头鬼，却还是叫得这么响，仿佛只要喊出“大头鬼”三个字，那人就会立刻出现。
柳风吾瞅她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像是在看一个女疯子：“那么杨凡在哪里？”
“他在...在...”田思思马上发现她给自己挖了个坑，“他会来的！”
她自己都觉得在胡说八道，柳风吾道：“他不会来，我知道他在哪里。”
田思思一下愣住，道：“你...你知道？”
柳风吾道：“因为我们另有五百人围住了杨府，里头连只蚊子都出不来，杨凡守着他那个半残废的爹怎么可能来帮你？”
田思思霎时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疯子！你们是一群疯子！”她只能这样反击，柔弱又苍白。
岳环山挥了挥手中剑，沉声道：“今天岳某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柳风吾道：“你跟田家交情很深么，犯得着这样？”
岳环山道：“到底有没有震山陨这东西我管不着，但你这样的人渣还是早点消失好。”
田思思却很明白，岳环山这样做，一来为他那苦命的孩子，二来为了田夫人。
这时聚义堂外一片哄乱，庄内的武丁已纷纷败退进内院，一副担架被快速抬过来，上头躺着受了伤的罗总管。
他满身血迹看起来已昏迷不醒，四个壮丁将架子抬上大堂，放在了地上，然后立即返身回去参与抵抗。
田二爷看上去又老了几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抬头看了看堂外的天空，明明是皎洁祥和的月圆之夜，这偌大的锦绣山庄却正遭灭顶之灾！
岳环山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声第三度攻向柳风吾！
“风扬九式”又一次舞起，一剑接一剑将柳风吾罩得密不透风！
“当”“当”—，柳风吾依然在招架，依然不见“百里荒尘”，麒麟服的碎片在剑光里纷纷扬扬从各个方向飞出，还夹杂了一丝红色。
他显然又被刺中挂彩，却仍不是要害。
他显然也在拖，拖到年过半百的岳环山力滞剑缓，年龄上的劣势本就是无法抹平的。
连着两轮“风扬九式”刺出十八剑后，岳环山的动作果然慢了下来，他甚至开始喘息。
他完全不明白，即使是少林无色大师武当飞道人，如果与自己交手连续被刺十多剑也不可能只受点轻伤，当年名震天下的柳云笃更是和他大战百余合，虽然胜负未分但左手也被他削掉三根手指，代价是他左肋中了对方“百里荒尘”里的一掌“紫虚凌抚”。
所以从那以后岳环山只能右手使剑，而他原本可以左右开弓，即使过了这么久，每次只要左手用力时间长了，左肋区域依旧会疼痛难忍。
他和柳云笃既非朋友也不是仇敌，他只不过想在对方结束游侠生涯归隐前与之较量一番，看看谁更胜一筹。
所以无论谁胜谁负是死是伤，彼此都不会有怨恨，这本就是武林的规矩。
可岳环山不懂，柳云笃这个二儿子既有这么高的武功，为什么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像老大柳风骨那样显赫，很多人甚至都没听说过他？
这时柳风吾突然卖个破绽放开左路，像是故意引诱岳环山进去。
岳环山果然右手一抖剑斜挑了过去。
他不是没看出这个破绽有诈，只不过还是想试一试，让柳风吾弄巧成拙。
因为这一剑正好又是“阴阳两隔”！
这一剑扎扎实实刺中了柳风吾的左肩头，岳环山嘴角上扬，宛如一个猎人终于套准了猎物。
可就在他看到血花自那里飞洒而出时，听到“当啷”一声，随即猛然感到自己左胸一阵剧痛！
柳风吾中剑的同时右手已弃刀化拳为掌，结结实实一掌击在岳环山的左胸！
于是岳环山嗓子一热，一大口鲜血由嘴里喷出，手捂着胸整个人踉跄跌撞向后倒出十几步，瘫坐在一张龙虎椅上。
他总算没坐到地上，手里也还强握着剑，好歹没让大侠的颜面完全扫地。
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输了！
这是他十三年来第一次败北，败在了一个官位虽不小可名头不响远比自己后生的人手里。
岳环山看了一眼那里掉在地上的削鳞刀，他不明白，柳风吾如果用的是刀，现在他的心脏岂不早被贯穿、他已经变成死尸？
而且刚才他中的一掌也不是“百里荒尘”的任何一式，倒像是昆仑派采莲掌法里的一招“落花流颜”。
柳风吾根本没去管肩膀上的伤，再次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外头，道：“不消一盏茶，我的人就会铺满这里，田庄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带我去震山陨那里，让我听听今晚它说什么，然后让我带着石头离开。”
“至于银子...”柳风吾那只手五指展开，“参照去年南宫家，只要八十万两，锦绣山庄的地契我可以不要。”
他说话的语气当然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田二爷冷眼看着他，“嗤”了一声，道：“你做梦！”
柳风吾叹了口气，又指了指摆在那边的担架，道：“难道你们都想变成他？那原本该多准备一些架子的。”
“二爷...”罗总管总算苏醒过来，“外...外头...”
田二爷已经走过去，忽然紧了紧剑柄，道：“你莫说话，好好躺...”
他似乎边说边准备用剑，然而“着”字还没出口，看上去奄奄一息的罗总管，忽然就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右手两指迅疾探出，点在了田二爷腰间命门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