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后的壁垒
柳风吾想起过去一年多田白石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自己已尽力做好管家的工作，却始终无法获取对方的信任，原来这种信任是永远得不到的。
可他不明白田白石为什么一直没对自己动手，难道就在等这一天？
这时黑暗中又出现一缕亮光，一个人手持火把飞速而来，对杨品道：“已经完全围住北门和东门外那些人，董憎已被格杀！”
柳风吾不认识这人，但已听出他就是之前第一个报告的人，只不过这次他不再低声，禀报的对象也换成了杨品。
那种透骨的冰凉自柳风吾脚底再度升起，到了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孤立无援是什么感觉！
“不过县城里那些官军不会来”杨品道，“领兵的指挥使也是我们的人”。
“田尔耕田都督知不知道你们干的这些事？”柳风吾发觉自己只有把那人搬出来了。
“不知道”杨品笑了笑，“即使知道又怎样？东厂还没堕落到极点，像我这样的人依然有不少。”
柳风吾牙齿都要嚼碎，他手里只有一部掣刀机，三把飞刀再犀利也不可能对付这么多人，田心这张牌好像也不怎么灵了。
可他无论如何都要再试一试！
于是他身子挺了挺，拿着风扬剑的左手也紧了紧，道：“我再给一刻时间，不把田思思找来，这丫头真就人头落地！”
杨品邵冲俞恩脸上都动容，他们知道柳风吾没在说笑，“杀了她，你不是更无生机？”杨品道。
柳风吾还没回话，田心却忽然道：“你一开始就在骗我，对不对？”
柳风吾道：“什么意思？”
田心惨然一笑：“你说罗敬是我爹，而你却在冒充他，既然你在冒充，又怎么可能让真的罗敬活着？”
柳风吾瞬间怔住，这岂非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
他以为能利用亲情轻易骗住这小女孩，却显然把人家想得太幼稚了。
“我的确只是个下人，但不是笨蛋。”田心又道，“更不是你认为的胆小鬼！”
“鬼”字出口，她的人忽然就矮了一截，早已自由的双腿回旋踢，脚下水塘里的积水已溅向柳风吾！
田心当然也是会一点功夫的，柳风吾没料到她会这样动，反应居然慢了半拍，剑锋没能切到田心脖颈，却意外削断了她手臂上的绳索！
他一愣神的工夫，对面金光点点，已有十数样东西如疾风骤雨般打过来！
柳风吾暴喝一声，一个“鹞子翻身”人已立在院墙上，右手食指扣动，三道银光疾速飞出去，直奔迈腿奔向对过的田心！
“噗噗噗”三声，倒下的却不是田心，而是刚才说她是“下人”的沙峻。
他早已做好飞身挡箭的准备，柳风吾还没踏上墙顶时他就窜了出来。
田心转身惊愕地看着沙峻倒下去，一只手却往后捂了捂，抽回来时已是满掌的鲜血。
那是她自己的血，沙峻还是晚了一步，只为她挡住两刀，第三刀已深深扎入她后背！
第二波金光已铺天盖地击向柳风吾，逼得他只好纵身翻回院内。
墙上钉入了各种暗器，一般人根本躲不掉，金光刚发出去，杨品已掠了过来，抄住了即将着地的田心。
他脸上满是悲愤，虽然连点隐白、神门二穴止血，然而一切看起来都太晚了。
田心耳鼻和嘴角还是血流如注，突然伸手用力抓住杨品的腕子，吃力地说道：“代我...向小姐...道个别，田心...在她身边...很开心...”
“心”字出口，她眼里仅存的光辉也暗淡消失，手一松脑袋往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在场每个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愤怒，每个人都将目光死死盯向院内！
院门打开后就没有关，柳风吾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这代表他手里的牌已经消失，现在只有这个装置着掣弩机的小小院子还能保护他。
空气中弥漫着那种香味，那是屋里飘出来的紫烟，好在雨水能将它晕人的功效降到最低。
柳风吾摒息，蜻蜓点水到了廊下把房门合上，在墙的另一处又按了一下，剩余的几部掣弩机也一并开启，整座院落已攻防一体！
他还没到彻底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不相信那么多援军会全部败在对方手下。
这时他耳朵又收到了话语，“西边的人已被截住，蒋滕已死在华山派手里。”
柳风吾一只拳头攥紧，几乎要把自己的骨头握碎，他发誓如果能成功出去，一定直接上报九千岁带人血洗武林！
他无法忍受此刻这种耻辱！
他强迫自己头脑冷静，然后就意识到这次的计划其实早就出了疏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一开始就算计了他。
但柳风吾断定这个人不是杨品，杨品不可能调动得了那么多武林门派，他虽然按照明面上的指示假扮了柳风吾—也就是自己，可暗地里却在执行真正幕后者、或者说合作者的计划。
这时外头一个人将田心的尸身扛到肩上，柳风吾默默瞅着他远去，脸上划过丝复杂的神情。
他并没有骗这死去的小女孩，罗氏兄弟的通信里确实写明她是罗敬的女儿。
虽然有那么点唏嘘，可柳风吾并不后悔杀死田心，她和田思思不可能两个都活。他微微吁了口气，将空了的掣刀机扔在地上，身子从廊下掠回到院子中央一小块他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两手分按绣春刀和风扬剑，他左右手均衡，拔刃的速度迅捷利索。
雨水顺着他头上的圆帽滴答下来，在视野前方形成了小小的雨帘，这时空中一连几道极晃眼的闪电划过，院门外两条人影趁光而入，两道寒光亮起，兵器分袭他上下盘！
柳风吾身子刹那间仿佛上下收缩只剩中间一段，等两片刀锋削过偷袭者已到身后，他的手脚又突然伸出，却没有拔刀剑，只是双腿“矫兔蹬鹰”分踹在两人后膝。
两个人腿一软却没倒地，但他们滑出去踩地找平衡时却踩错了地方！
于是“嗖嗖”声起，两镞利弩瞬间从黑暗中射出来，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柳风吾瞅着他们倒在雨血中抽搐，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讥笑。
为了在没人知晓的情况下布置这个危险的院落，他同样花了很多工夫。
“都不许进去！”杨品的厉喊声从外头传来，柳风吾一点过去关门的意思都没有，他需要时刻关注外面，哪怕是一小片视野。
多年的训练让他的体能和毅力远超常人，在这种绝对劣势下支撑到天明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当天真的亮起不能再用夜幕作掩护，他又该怎么办？
远处忽然隐隐传出厮杀声，柳风吾的住处位于庄内南侧，他明白南面的增援终于到了，尽管不确定还能不能称为援兵。
但他清楚只要庄外不断有人来，对方就无法留太多人在这里，自己的压力多少会减轻些。
这时与打杀声相反的方向，却又传来一种“嘎吱嘎吱”声，就好像有人用大扁担挑东西。
柳风吾盯着门外那一片视野，瞳孔渐渐收缩，即使距离还很远，他两眼还是辨别出了那是什么。
那是四个人挑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