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谁是叛徒
转过来的人竟然是邵冲!已死的邵冲!
“我的伤也是真的,但不那么重。”他对柳风吾淡淡道,“装重伤并不难,你那时真该好好检查一下。”
柳风吾感觉自己有点说不出话来,完全想不到这个他信任的贴身部下居然会是这伙人的头儿,过了半晌才道:“所以你演那出苦肉计,就是为了让我主动来这里?”
这话根本不用问的,所以他马上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杨品和俞恩呢?”
邵冲还是淡淡道:“在他们该在的地方。”
“他们是不是跟你一样?”
“不是”
“你是什么时候叛变的,为了什么?”柳风吾又问,昨日之前的一年多邵冲都不在成为“罗总管”的他身边,变节应该就发生在这段时间的某一点。
东厂虽然严密,可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在每个时代都有叛变者,有的因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有的受到敌对势力的诱惑策反,还有的纯属忍受不了压力。
而邵冲的回答是:“当我确定自己和你根本不是一路人的时候。”
他一句话等于回答了两个问题。
磨牙的声音从柳风吾嘴里传出,他右手紧了紧,恨不得立刻扣动扳机发刀,看看眼前这家伙躲不躲得过。
他当然已明白邵冲早就知道他父亲的干尸被摆在地下石室里,惊慌失措的一幕根本就是做给他看的。
“你是不是也加入了山流?”
邵冲道:“是。”
“所以你认为你们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至少这次没有问题”邵冲道,“东厂的所作所为已偏离了初衷,我们本不是为干龌龊事情存在的。”
“我们?你也配!”柳风吾恨声道,“我们的人已从各个方向过来,你觉得一个叛徒的下场会是什么?”
“到底谁是叛徒还不一定呢”邵冲居然一点都不生气,“放了这位姑娘,我们或许会考虑留你一条生路。”
柳风吾冷笑:“可能么?去把这家的大小姐找来,立刻!”
他手指一拨,剑锋已划破田心的肌肤,一抹红色淌了下来。
邵冲脸上终究还是抽了一下,道:“我不是田家的人...”
“少废话!”柳风吾厉声打断,“一盏茶内见不到人,她就人头落地!”
他算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其它三面增援的第一批人也都会到达庄外开始攻击。
第二道飞火令显然没传出去,但第一道是他亲自发的,两三百里内的东厂属众还是会赶来。
“你认为我们会为一个下人做这种事么?”旁边一人冷冷道,显然知道田心是谁。
田心乌黑的头发早已被雨水全部打湿,散乱地贴在肩上,纤弱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刚刚流血都没让她这样。
柳风吾盯着说话的人,这是他一早认出的三个山流人里的一个,名字叫沙峻,当然也一直被东厂通缉。
“如果你们不做”柳风吾也用冰冷的口吻道,“那跟你们口中的我们也没区别”。
他是故意讲这句话的,因为他知道山流里的人虽然手上也有血,却从不杀无辜,也不会看着无辜的人死。
沙峻脸色果然变了,邵冲却道:“我们不知道田思思在哪里。”
“那就去把轩辕十光找出来,或者这家的女主人丁蕙琪!”柳风吾道。
只听一人道:“他们没有空,我来怎么样?”
这声音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大雨遮盖了脚步声,柳风吾发现自己竟没听到。
一条有些蹒跚的人影缓缓出现在火把光中,当然不是他的火把,这个人两只手上各拿着一样东西。
两把绣春刀。
柳风吾瞳孔渐渐缩成一根针,他的经验并没完全错,这个人还是来了。
东缉事厂理刑百户杨品!
柳风吾冷笑一声,对邵冲道:“你不是说他跟你不一样?”
接话的却是杨品:“他没说错,我依然是东厂属官。”
柳风吾道:“你现在算哪门子属官?”
杨品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道:“东厂最初设立的宗旨是什么?”
柳风吾盯着他不说话,杨品继续道:“我们挂着岳武穆的像,立着‘百世流芳’的牌,但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或者说你这种人的行事,配得上那像和牌么?”
他晃了晃手里的刀:“东西我找回来了,至于轩辕十光,他钻到地下去了不太想见你。丢失一把佩刀就要入狱七年,这种刑罚合理么?”
“动不动就罗织罪名敲诈富户几十上百万两白银,甚至吞夺良田宅地,一有不从就抓捕下狱让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这难道就是东厂存在的目的?”杨品顿了顿又道。
柳风吾喉结上下滚动,他发现自己竟答不出话来。
“第二道飞火令按你的意思发出去了”邵冲道,“所以五百里内的缇骑正快马加鞭赶往这里”。
“我不太懂”柳风吾终于道,“你为什么帮我找人手来?”
“你应该懂的”杨品淡淡道,“要让那么多东厂精英聚集在同一个地方通常是多么的不容易”。
柳风吾只觉得脑中瞬间又开始嗡嗡作响:“难道...你们要...”
“没错”杨品正色道,“我们今夜要和同你一样丧失初衷的人、以及被你招募的江湖败类做个了结!”
柳风吾端掣刀机的手已开始抖,虽然幅度很小,他如岩石般坚硬的神经已出现裂纹。
他可以想象,武林九大门派和其余中小门派一定派了各自的精锐趁着夜色在沿路各处设伏,专门截杀源源不断赶过来的东厂部众。
而这些人正是在他的命令下十万火急自投罗网的!
原来这才是对方的真正目的!
“我当初把你从七海里带出来时,你是不是就已经是他们的人?”柳风吾眼中已起了血丝,“回答我,邵冲!”
“不是”答话的却不是邵冲,远端暗处又走过来一个人,正是俞恩!
“好,好极了!”柳风吾突然大笑了起来,就仿佛一张戴久了的面具被冲破,“你们真他妈都是东厂的忠诚之士,对不对?”
他已不记得上次这样笑法是多久以前,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笑谁。
俞恩也戴了顶斗笠,斗笠下依然露出圆帽,道:“他在七海时忠心于柳风骨,而我在里头时却不是。”
“什么意思?”柳风吾将机子里三柄飞刀对准了他。
“因为我先入了山流,再被派去的七海。”俞恩笑道,“然后再被你带进了东厂”。
已经没有比这解释得更清的了,柳风吾只觉得自己气得要爆炸,恨恨道:“所以你早就知道那些涂了银粉的字在那里?”
他一讲出口就觉得这问题愚蠢,这同样是不需要回答的话。
所以柳风吾改问:“你们是不是和田白石串通好的,他一开始就知道一切?”
他已经问了许多个“是不是”,他必须知道答案,田白石难道竟不惜以自己的命为赌注来设这一局?
难道他才是这一局的真正赢家?
杨品脸上似乎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慢慢道:“这家的主人并不知道你是柳风吾,但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罗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