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死之地
这次的坠落感比较短暂，眩晕轻微许多，坠落一结束，任梦蕊的感知和身体迅速完成协调。
当了一阵子精神体，她在这方面的经验也充足不少，明白自己附身进入了一具新的身体，就和在普罗米修斯号上一样。
她立刻判断出这具新身体有些衰弱，一条腿还隐隐作痛，不算是优良的选择，但【附身】就是这样，没有选择宿主的权力。
根据秘书的介绍，精神体是无法独立存在于世界中的，必须拥有一件“衣服”来容纳精神，这件衣服就是躯壳。
附身就是“借用”该位面某个宿主的身体，离开的时候再还回去。
然而，一个躯壳不能由两个精神控制，不然就如同两个人操作一台机器，彼此争夺，左右互搏。
因此，精神体只能附身在意识模糊或无意识的活人身上。不过考虑到“睡眠中”也算是意识模糊，这条件并不算太苛刻。
它最大的缺点是，假设你明确自己目的地的位置，周遭却没有合适的宿主，附身完毕可能会发现自己在十万八千里之外。
任梦蕊保持着安静，借由视觉之外的感官探索着附近。
墙壁的裂痕处透进微弱的光芒，室内又黑又冷，她闻到植物腐烂的味道，皮肤被什么东西扎得轻微发痒。
任梦蕊向旁边伸手，摸到了她来时的那扇破烂木门，相关的信息涌进脑海。
这是一道传送门，也是她的撤离点。
她的精神体随时可以回到公司，但探索得到的物品必须通过传送门才能带回去。
难怪她离开普罗米修斯号后没带把那个灭火器带回来......
先不用急着行动，这附近很安静，她可以先弄明白这具躯体再出发。
她的手指在头上移动，摸索自己现在的头颅。长头发，圆脑袋，也是个女性......
指尖下移到脸颊，触碰到一片冰冷而粗糙的物体，好像石头，而她的脸庞并未传达相应的感触给大脑，就好像脸上粘着一个石头面具。
她用指甲抠它，不断加大力度，皮肤终于传来隐约触感。
努力一阵，她剥下一小块坚硬的碎片。
现在她能从那处缺口碰到底下的皮肤了，然而它很脆弱，一碰就疼，令她打消了把所有石头剥下来的打算。
“这是一种痂吗？”
秘书等到她闲下来才说话，【我写好介绍信息了，现在发给你。】
话音未落，任梦蕊眼前就弹出了她自己设计的蓝色半透明方框和白色字，看着真是赏心悦目。
【当前位置：2号道路位面】
【主要目标：取得指定物品】
【额外目标：尽可能取回所发现的有价值物品】
信息非常少，不过秘书迅速给出了解释。
【我没来过这里，前总裁更喜欢独自探索，他并不喜欢我跟着。】
【不过，我会尽可能为你提供帮助。】
有信息已经很好了，任梦蕊在心里回了她一个赞许的念头，摸了摸身上粗糙的裙服，腿一抽一抽地作痛着，疼痛沿着经络一路延伸到背上。
她想道，“这个人怎么了？她好像病得很重。”
【这具身体的原本意识正在休眠，我们暂时借用了躯体，等你离开，一切将恢复如初。】
真可怜。
任梦蕊不想在这具衰弱的身体里多待哪怕一秒，得赶紧速战速决。她联想到叶化，身体残疾的感受肯定糟透了。
她现在没穿鞋，只能拖着发疼的那条腿在屋里四处摸索，手指愈发僵硬。
脚步落下，踩到某种沙沙作响的植物，她祈祷自己不会踩到玻璃，撑着墙壁找门......
忽然，她扑了个空，身子一晃撞开房门，直接摔了出去。外部的天光刺痛双眼，她闭着眼睛仓皇爬起，抬手举在身前护住自己。
叶绿素的浓郁气味钻进鼻子，她还闻到牲畜的腥臊，听见蹄子在泥地里踩踏，人群走动。
双眼的刺痛有所减轻，任梦蕊缓缓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一间低矮的泥屋门口，这样的屋子还有数十间，紧凑地挨在一起。
天空中乌云密布，空气潮湿得令人喘不上气，一个戴着草帽的中年人赤着脚坐在对面，背靠泥墙雕刻一块木头。
男人向她挥手，还冲她点点头。他的半个脑袋都包裹着一层石头，好似雕塑一般，一只眼睛因此无法睁开。
“你睡了很久啊，小妹，我还以为你死了。”中年人比了个手势，“祝你下次能死成，也祝我早死。”
任梦蕊愣在原地，仔细思考中年人说的话。
引发她思考的并不是他话语中的内容，而是他用的语言。
只要稍加感受，就会发现他说的是一种音律柔和的陌生语言。
这很正常，但是......
看她站在原地发呆，中年人又说了些什么，诡异的是，这回任梦蕊听不懂了。
秘书及时提示，【不要用心去听每个词，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东西上。】
任梦蕊用力盯着对面房子外墙上的开裂，异世界语言所传达的含义果然重新回到脑中。
“还好吗？怎么一直发愣啊？”
“我很好。”任梦蕊脱口而出，注意力被自己随口讲出的陌生语言吸引走，赶紧再度把注意力移开。
这就像是运用母语一样，不要去在意语言本身，只管说只管听就行。
“再去求一回吧，听说前天有人成了。”男人只当她失望至极有点发神经，低头继续做他的木工。他朝着木雕吹口气，抖了抖腿，木屑从两腿间飘落。
任梦蕊没有立刻动身，腿疼弄得她烦躁不已，在地上用力跺了几次脚也不见缓和，这股疼痛仿佛是从骨头里发出来的。
她左顾右盼，仔细盯着那木雕，试着转移注意力。
那座小雕塑已经基本成型了，隐约雕刻出一名双手抱胸的女子，她浑身缀满鳞片似的东西，头颅低垂，好似陷入梦境。
“你做这个做了多久？”
“有一阵子了，神圣塑像一直很好卖。”男人伸手抓进身边堆成小山的木屑，又抓出一个类似的女子半身像晃了晃，“小妹，我知道你刚来，我手头这个刻好之后就送你吧。”
“哦......”任梦蕊很是意外，她习惯性想要拒绝馈赠，又强压下念头，“......谢谢。”
是因为中年男子和身体原主人关系很好吗？还是单纯因为他人不错？
“赶紧去求死吧，小妹，奇迹不等人啊。”
男子低下头继续忙他的木工活儿。
任梦蕊随便挑了个方向走出他的视线，她不知道要往哪去，也不敢向他多问，生怕露馅。
她双手紧紧扯着身上的裙子，粗糙的羊毛料像细小的针扎着皮肤，每走一步都非常难受。
在她原本的世界天已漆黑，但这里时间尚早。
太阳不过是乌云后方一个微亮的点，云层飘荡的间隙，她发觉月亮已经打另一头出来了。
拐上宽敞大路，周边的行人多了起来，均是打扮简朴的村民。
石化的痕迹如皮疹一般攀附在他们身上，东一块西一块。
不少人不仅动作僵硬，目光更是呆滞无神，令人想起灾难电影里的僵尸。
有些人连墙在眼前都没注意到，等到直挺挺撞上去，磕得头破血流，才知道拐弯。
陌生人实在太多，混在这些诡异村民中的任梦蕊紧张起来，不知自己是否该学着他们一样一瘸一拐前进。
幸好这些人对她的到来熟视无睹，只自顾自摇晃走着，并未投来哪怕一抹注视。
她逐渐放松下来。也许，这是个好村子？
村庄规模不大，一栋栋由粗糙的河泥砖搭建的矮屋杂乱排开，不少屋子旁圈起一圈栅栏，饲养一些吵闹的家畜，这些动物并未表现出任何石化迹象。
她不是来旅游的，她有目的，需要探索，找些好东西，可这里看上去......
岔路口不断出现，人群分流开来，各奔目的地。任梦蕊跟着两个皮肤黝黑、步伐僵硬的赶鹅人离开村落，很快找到一条小河，这座村庄原来是临河而建，对岸就是森林。
此处显然还停留在农耕时代，原始程度远超任梦蕊预计，一路走来除了几辆吱嘎作响的板车，她没看到任何机械，甚至连个水车磨坊都没有。
莫非这里刚刚步入农耕社会吗？
河边有个穿着朴素裙服的妇人跪着搓洗衣服，任梦蕊试着与她搭话，后者却毫无反应，只得作罢。
河水平缓地流淌着，任梦蕊站在洗衣妇身边，借着水面倒影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水里有个棕色头发的女孩，外国长相，满脸雀斑，右脸颊盖着石头，惊奇地瞪着眼看她。
之前用指甲抠出来的破损很显眼，底下露出黑色的皮肤，这里的人都像是感染了某种石化病。
忽然，远方爆发一阵喧嚣。
“奇迹！”
“死亡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