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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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日渐亲密

何从一向都是什么都依着方晓明。

很小的时候,因为方晓明总是病,一年到头,没有几天是精神的。但凡有那么几天能开心的耍上一阵子,无论是看着还是陪着,何从都打心眼里觉得好的不能再好。

等到方晓明再大些,林大师又给了一些更好的方子,这孩子身上的活气儿就更多些。可能也是到了“鸡嫌狗不待见”的年纪,很多次,连一向只想着方晓明的何从都觉得:欠揍。

方晓明是个心思极多的孩子。可能病床上待的久了,不自己琢磨出些什么,一般的久病的人,可不都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病态”。方晓明正相反。

他有时候,会躺在床上也跟何从描绘昨晚梦里的景色,神奇又美好。那些景色,动物,其实都是他偶尔出门见到村子的风景,从那里演化来的,但比实际的要更精彩。他会让兔子长好几个耳朵,分别听不同的声音,让水倒着留,还能流进山上的农家田里,这样就不用那些人辛辛苦苦采水上山。

他会把隔壁婶婶送来的饭菜当成美味,小心的嘱咐何从放在哪里保存,他想多吃几次。

他会故意在方大同出门前扯着嗓子喊: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其实他完全没有胃口,但他不想大人担心。

但,他也有很让人心烦的时候。

当他身体疼的难受的时候,他会一直说话,你越是让他休息,他就越说。何从最知道他这个习惯,每次他说得嘴都干了,何从就想让他安静会儿,可方晓明总是拉着她,不让她走,看她半天不吭声,还会催着她说。何从最不擅长的就是说话。无奈的时候,就说给他念念故事,可方晓明说“你念的还没有电子语音念出来的有情感。”而且,即便何从耐着心,尽量“感情丰沛”的念故事,方晓明还会时不时的打断她,一会儿说这里,这个人怎么这样,一会儿又要发表下对哪个地方的意见,他还要何从配合一起讨论,何从的脑子里不断空白,哪来那么多想法啊?!

更让何从抓狂的是,方晓明太喜欢招人来家里玩儿。他本身很向往在外面野着的孩子,可人家都不太爱带他玩儿。他就把那些平时可以在屋子里待得住请到家里玩儿。所以,何从稍微不留神,就看他守着大门口,看哪个孩子从那里路过,就要跟人家攀谈上一会儿,再带到家里玩儿。

本身这么做没问题,但架不住有的孩子玩儿忘了,家里人担心,好几次都找遍了村子,就是寻不见,急得都快报警了。这么几次后,何从就有了新工作,但凡哪个孩子进了他们院子,她就得时刻准备着去那个孩子家里送个信儿,人在她家。

可一来二去,总有那么几家人,在何从转身回来时能听见“成天拿我们当陪太子的”“别给我家娃传染了,谁知道什么病”“跟个病秧子玩儿什么呀,这孩子也是的”,每每这种时候,何从都会很难受。一面觉得自己不够好,陪着方晓明玩儿都不会,一面又觉得方晓明被说成那样,她真想顶回去。他们的见长没见到,他们自己的孩子哪儿是在“陪太子”,是“太子在哄他们玩儿”。

有几次,方大同看到何从情绪不高,很不开心,追问下才知道有这么回事。他只能无奈的拍拍何从的头:

“小明是太闷了,你让他玩儿吧。别想太多。”

“他找他的乐趣,别人说什么,就当没听见吧。”

大人是可以这样的,但何从不太能接受。苦于她更没什么办法。所以,只能一忍再忍。

打破这个局面的,还亏了齐哲。齐哲是被村子里同龄孩子排挤的。因为他家里穷,可学习好。同龄的孩子玩儿什么,他跟不上,在学校又总是被表扬。成了孤零零的“学霸”。齐哲很喜欢方晓明,因为方晓明从来不说他闷。可能,毕竟都是男孩,真玩儿起来,还是比跟女孩更容易。索性,自打齐哲能陪着方晓明,何从就会主动跑到齐哲家,帮着他们家里大人干农活儿。

就仿佛,这世间,很多事情都可以拼拼凑凑,缝缝补补的发展下去一样。一晃眼,他们就都成了少年人。

两个懵懂的少年,从来没想到过,他们会有了比亲人、姐弟之外更深的感情。他们原以为,他们已经是这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了。

以前,方晓明总觉得何从与其说是自己的姐姐,更像是个哥哥或者第二个爹。她不爱说话,不爱和女孩交流,不爱打扮,不爱任何别的女孩喜欢的一切好看的东西。他有时候觉得,何从也不喜欢他,就喜欢管着他。他就变着法儿的让何从追着他,管着他。这是唯一可以让何从能多表露些情绪,多些话说的方法。

可现在,他觉得,其实何从也有她的个性。说何从不爱说话吧,她可以一个眼神就让方晓明明白她想干什么,想说什么,这么回想一下,仿佛也就真的不用说啥了。反倒显得啰嗦。

你说她不爱笑,方晓明想想,自打他有记忆以来,那悲催的婴幼儿和童年,还真没几天能让人省心的。别说何从不爱笑,就是何启发,他印象里也没真正笑过几次。倒是后来他身体好起来些,才觉得周围都有了颜色一样。何从也从闷闷不乐开始时不时的跟他有些笑模样。

方晓明不止一次的在跟何从理论的时候,说她“不像个女孩”,“成天知道管着我”。但他此刻看,何从哪哪都透着一股子精锐的女孩气息。难道是因为长大了?她头发还是短短的,但每次她扭头的时候,脑后的发丝几乎根根分明的甩动起来,透着清爽和精气神。她从来不像同龄女孩买各种发饰、化妆品、护肤品,仅有的几样东西,还是方大同偶尔想起来给买一些,何家奶奶给买一些。她就不讲究的照单全收。她也不挑,用着也不说哪个好哪个不好。

反观何从,她好像很自然的接受了两个人多生出的这份情愫。

方晓明本来就喜欢粘着她,这回有了孙思发现他俩极阳极阴体质这回事,两人就更粘。

本来现在的两居室是临时过渡的。方大同新买的房子还得收拾打扫,所以,方晓明和何从一直住一间。他俩从小一起住,以前农村虽然房间多,但年龄小,更多时候,他俩都是睡一张床的。方晓明体弱多病,就喜欢靠着个人睡。所以,两人打小就跟两只小动物一样挤在一起。

现在他们的房间里,本来是一双人床,方大同觉得还是分开比较好,毕竟孩子大了,就给又塞进一张单人的,亏了房间大,还能比较宽敞。但方晓明还是会挤到何从那张大床上睡。以前方晓明个子小,都是窝在何从怀里。现在大了,就改成背靠背。他喜欢后背靠着人。

何从也从来不扭捏。

方晓明问她:“你说,咱俩到底咋回事?”

何从就盯他一眼,然后回:“就这回事儿么。”

方晓明又问:“这正常么?”

何从回:“咱俩都不正常好么?”

“那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也没什么问题啊?”

“爸爸们知道了怎么办?”

“爸爸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别添乱就行了。”

“可我就是总添乱啊。”方晓明就开始细数以前的种种,他知道自己是个麻烦精,但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觉得愧对谁,就是总想着能少麻烦些还是好的。

何从拉着他重新躺回去,明天要去孙思家。她向来不多想事,方晓明说的那些,只有方晓明说了,何从才会想到。

“你躺着说,累不累。”又说,“你以前,身体那么多病,爸爸们都过来了,现在这些,我想不是大事。”她也只是凭感觉说,希望能让方晓明安静会儿。

“你说的对。”方晓明扭过头对着何从,何从就业转过来对着他,“要是爸爸们批评咱俩,那我来顶。”

何从弯着眉眼笑起来。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脸上本来略显刚毅的线条都柔和起来。

“你顶什么?说木木?说你私生子么?”

“呀,那还真没想到这里。”方晓明拍了拍自己脑门,“我就光想着说咱俩早恋,要是那么说,我比你还小些,那我就更应该被骂。”

“你这逻辑可真对。”何从使劲儿把头往枕头里压,声音闷闷的,“那我也可以说,大的带坏小的。罪加一等。”

“哎呀,那怎么办?咋俩都挺难的。”方晓明顺着她话,知道她在开玩笑。然后俩人头抵在一起,哧哧的笑起来。

方晓明眼睛闪亮得异常兴奋,他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更回味起木木给他们的记忆,手不由自主的慢慢抚摸着何从的脸颊。四目相接,此刻,没有当时的那种汹涌的感觉,却细细得,像是有时间流过。

方晓明轻轻的靠过去,嘴唇在对方的上面轻轻点了一下。呼吸仿佛也纠缠在一起。何从也轻轻地亲他一下。两人这么像做游戏一样,一来一回,最终都有些绷不住,搂住了笑作一团。

那一晚,是紧紧搂在一起,像是无梦的好眠,又像是缤纷踏至的漫长梦河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