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临行长安
一夜满山红,原是初冬至。
松柏依旧翠,青叶松针白。
岭南天气变幻莫测,仿佛一夜之间换了天地。
大都督府今日比往常热闹,许多人家都听到了大都督升迁的消息,纷纷递帖拜见祝贺。
真心祝贺,或是打探消息,俱掩在恭敬之下。
主要官员被急召到府衙,众人一入大堂,便只见李元聃坐在上首,一如最初来岭南时那样,开门见山直接宣读圣旨。
在众人齐声恭贺后,李元聃便提起了第二件事:“圣旨有召,本都督思陛下心切,明日便要启程回长安……”
李元聃话音未落,众官员便不由得面露震惊,疑惑,但碍于她的威严不敢出声疑义。
“某启程后,大都督府诸事暂由都督参军谢霄代理,军营由宣威将军郑泰仁暂代中都督行责,政事由长史黄文聪代理,各位大人各司其职。”
说到此处,李元聃停顿一下,目光带冷,说:“在新的岭南道大都督到任前,岭南不可再生乱,诸位,可明白?”
许是李元聃流露的沙场宿将的杀意,众官员后脊一紧,连忙朗声领命。
当初随李元聃一起前来上任的谢霄没有随李元聃的升迁而一起离开,这隐隐透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无论是一方节度使,还是一道之主的大都督,能胜任者,多是本就有着实力无比雄厚的幕僚和部曲,这样才能迅速且稳定的压过地头蛇,成为一方掌权者。
李元聃这是走得匆忙,所以暂时没带走她的兵马幕僚?
许多人都在猜测。
李元聃这厢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她回到大都督府,看到崔玉衡在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
崔玉衡一边思索着如何轻装简从,一边又不想他的郡主路上太过清苦,眉宇愁苦。
李元聃倚在院门好笑的看着崔玉衡,明日她要赶路,原是并不打算带上他一起奔波的。
可是,昨天夜里,她因为圣旨而愉悦,兴致大发,后来却被他软磨硬泡的惹得她失口应了下来,李元聃也没办法,她堂堂一方大都督不能做出尔反尔的事。
崔玉衡罕见的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李元聃。
用过晚膳后,李元聃与崔玉衡问了一会儿话,便让他去沐浴了。
崔玉衡沐浴出来,屋里不见李元聃的身影,过了一会儿,佩兰进来,与崔玉衡转达道:“郎君,大都督说让您先就寝,她晚些就回来。”
崔玉衡颔首,佩兰退下。
想起长安,崔玉衡已有了些许的陌生。
来到岭南这些时日,是他有生以来最愉悦的时光。
他私心的想要这样的日子一直这样下去。
他不是不明白,这里只是远离长安,但并非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世外桃源。
他的郡主比任何人都处于权力漩涡的风暴中心。
他不知道郡主有何所求。
崔玉衡只知道自己所求的,只有自己想待在郡主的身边,哪怕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
书房。
人员比以往都多。
李元聃看了看他们,特意没开口,其他人也都恭敬的坐着,面上没有一丝急躁,于是满意的颔首。
“此次某回长安,只带真刚。赤霄,你按照原定计划,留在岭南,等候安排。罄月,你们几人直接去江南道等某,摸清那边的情况。”
李元聃三言两语便做完了安排。
罄月面露担忧,开口说:“大人,回长安您带上某吧,只真刚,他怎么能照顾得好您?”
真刚怒瞪罄月,他是大老粗不假,但这话怎么能如此直白的跟大人讲出来!
李元聃勾了勾嘴角,摆摆手拒绝了,说:“做好正事。”
罄月连忙拱手低头认错,李元聃并不在意。
“赤霄,你还是不想随某去江南道吗?”李元聃顿了顿,问赤霄。
赤霄听到江南道,有些走神,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过往皆如云烟,某不想再计较前尘往事了。”
李元聃颔首点头,说:“那你便替某守好了岭南道。”
“不过,从此以后,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江南道了,可以,但某只会给你一次机会。”
赤霄郑重应下。
李元聃与部下安排好诸事,才慢悠悠走回后院。
屋里烛火还亮着,李元聃微微蹙眉,悄声步入房间。
见崔玉衡已宽衣睡下,李元聃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真是个痴儿。
李元聃刚躺下,崔玉衡便本能的歪头靠近,李元聃抬手安抚了一下他的眉宇。
长安呐。
李元聃微微勾起嘴角,闭上眼。
……
翌日清晨,队伍整装待发。
李元聃,崔玉衡,真刚,还有一队十五人的侍卫,几匹空马,轻装简行。
临行前,李元聃转眸看了赤霄一眼,谢霄,莫要让某失望啊。
李元聃必行匆匆,快马加鞭,堪比六百里加急。
那些想要李元聃死的人,无比清楚此次是刺杀李元聃最好的机会,因为她带的人实在太少了。
有心之人想借此做些什么的,可当他们主子接到李元聃的行踪消息时,人早已行过境地。再飞鸽传书北上,查探,便也来不及策划。
就这样,李元聃他们一路急行军,路程过半,都没有遭遇过阻拦伏击。
直至行到山南东道的荆州城外的密林,林间有野草棘丛,人往里面一钻,身形掩得严实,看不真切。
斥候来报,说:“大人,前方密林有异。”
李元聃便即刻命队伍停下休整,歇了一个时辰,才又出发。
官道两旁的密林。
一个褐色麻布斜领短袍的青年男人趴在荆棘丛中,从他的视角,只能隐约的看到他们伏击李元聃的人手安排。
这是他投靠殿下后第一次执行任务,听闻是刺杀贵阳郡主李元聃,他是又害怕又兴奋。
那可是曾经名燥天下的辅国大将军啊!
此事做成后,他在殿下面前的地位一定会升到心腹级别。
到时候,依照殿下的势力,他想做的那些,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青年畅想着,仿佛此刻不是在密林中伏击,而且已经站在殿下面前,听得殿下拍他的肩膀,说:“阿成啊,你真的是某的大将啊!”
若非远远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男人恐怕都要笑出声来。
就在李元聃即将踏入陷阱的那一刻,青年的心都揪了起来,思绪又开始飘忽:“这贵阳郡主真是浪得虚名,这么容易中计,那些人说什么难以对付,看起来真是太过废物而已!”
青年听到箭羽破空声,喊杀声,马嘶声,隐约看到双方交战起来,刀剑相撞,这才勉强回过神来,手掌心中全是冷汗。
声音很快就慢慢平息,直至只剩下马匹的嘘嘘声。
青年看不太清前方的情况,他另外躲藏本是以防万一,便于逃离,但也是失去了第一时间掌控局势做出判断的机会。
怎么好像情形不太对?
逃?青年颤巍的想起这个字,不可遏制想到殿下的性格,任务失败者,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分明安排好了埋伏,刺客也都是高手,为保证行动一击即中,还顶着对家的压力,向殿下要了近百人。
毕竟消息显示,李元聃一行人不过十八人,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崔玉衡。
崔玉衡毕竟是崔氏这个,青年特意询问过主子,刀剑无眼,到时候是否需要特意留崔玉衡的性命?
殿下是如此说的:“一个不受宠崔氏子,杀了便杀了,崔氏还敢为他与本王为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