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灵照禅师

杭州龙华寺灵照真觉禅师，高丽人也。萍游闽越，升雪峰之堂，冥符玄旨。居唯一衲，服勤众务，闽中谓之“照布衲”。

一夕，指半月问溥上座曰：“那一片甚么处去也？”溥曰：“莫妄想。”师曰：“失却一片也！”众虽叹美，而恬澹自持。

初住婺州齐云山。上堂，良久，忽舒手顾众曰：“乞取些子，乞取些子。”又曰：“一人传虚，万人传实［1］。”

僧问：“草童能歌舞，未审今时还有无？”师下座作舞曰：“沙弥会么？”曰：“不会。”师曰：“山僧蹋曲子也不会？”

问：“还丹一粒，点铁成金；至理一言，转凡成圣。请师一点。”师曰：“还知齐云点金成铁么？”曰：“点金成铁，前之未闻；至理一言，敢希垂示。”师曰：“句下不荐［2］，后悔难追。”

次迁越州镜清。上堂：“今日尽令去也。”时有僧出曰：“请师尽令。”师乃“吽吽”。

问：“如何是学人本分事？”师曰：“镜清不惜口。”

问：“请师雕琢。”师曰：“八成。”曰：“为甚么不十成？”师曰：“还知镜清生修理么？”

问僧：“甚处来？”曰：“五峰来。”师曰：“来作甚么？”曰：“礼拜和尚。”师曰：“何不自礼？”曰：“礼了也！”师曰：“镜湖水浅。”

问：“如何是第一句？”师曰：“莫错下名言［3］。”曰：“岂无方便？”师曰：“乌头养雀儿。”

问：“向上一路，千圣不传。未审甚么人传得？”师曰：“千圣也疑我。”曰：“莫便是传也无？”师曰：“晋帝斩嵇康。”

问：“释迦掩室于摩竭，净名杜口于毗耶，此意如何？”师曰：“东廊下两两三三。”

上堂：“诸方以毗卢法身为极则，镜清这里即不然。须知毗卢有师，法身有主。”僧问：“如何是毗卢师、法身主？”师曰：“二公争敢论！”

问：“古人道：‘见色便见心。’此即是色，阿那个是心？”师曰：“恁么问，莫欺山僧么？”

问：“未剖以前，请师断。”师曰：“落在甚么处？”曰：“失口即不可。”师曰：“也是寒山送拾得。”僧礼拜，师曰：“住！住！阇黎失口，山僧失口。”曰：“恶虎不食子。”师曰：“驴头出，马头回。”

师蓦问一僧：“记得么？”曰：“记得。”师曰：“道甚么？”曰：“道甚么。”师曰：“淮南小儿入寺。”

问：“是甚么即俊鹰俊鹞趁不及。”［4］师曰：“阇黎别问，山僧别答。”曰：“请师别答。”师曰：“十里行人较一程。”

问：“‘金屑虽贵，眼里著不得［5］’时如何？”师曰：“著不得还著，得么［6］？”僧礼拜。师曰：“深沙神。”

问［7］：“菩提树下度众生，如何是菩提树？”师曰：“大似苦练树。”曰：“为甚么似苦练树？”师曰：“素非良马，何劳鞭影？”

晋天福丁未示寂，塔于杭之大慈山。

【注释】

［1］一人传虚，万人传实：意思是一个人传出没有根据的事，众多的人跟着传播，就被当作实有的事了。指根本无事，因传说的人多，就使人信以为真。汉代王符《潜夫论·贤难》：“一犬吠形，百犬吠声；一人传虚，万人传实。”

［2］荐：①领会，领悟。《嘉泰普灯录》卷二六“大沩泰”条：“平常心地，稳密家风。随时应用，越格超宗。于斯荐得，麦里有面；若也不会，米里有虫。”《景德传灯录》卷二九“罗汉桂琛”《明道颂》：“快须荐取，脱却尘根；其如不晓，谩说而今。”②识，认识。《五家正宗赞》卷二，兴化奖：“皮下无血，见大觉吃痛棒，荐得先师。”《五灯会元》卷一五，云居晓舜：“闹市门头识取天子，百草头上荐取老僧。”（摘自《禅宗大词典》）

［3］名言：非我们现在所说“名人言论”或“著名的言论或话语”之意。此为佛教术语，名字与言说之并称。所谓名字、言说，乃依相而立，然相无有体性，故名言亦假立而无实。世间由于妄执，以名言为实谓名字即实物，而分别假名言所成之相。名言为能诠者，能诠显真如本体之真义，然以其无有实体，而系一种方便教化之权巧施设，故若执着拘泥于名言，则易落入舍义求文，舍本逐末之大患中，而难以悟知实相中道之理。

［4］师曰：“淮南小儿入寺。”问：“是甚么即俊鹰俊鹞趁不及。”：旧校本标点为“淮南小儿入寺问是甚么，即俊鹰俊鹞趁不及”，把两人的话混同为一个人的话，标点很乱。

［5］金屑虽贵，眼里著不得：黄金屑粒虽然贵重，但绝不能放在眼睛里，喻指佛法说教对于禅悟是多余，甚至有碍的。著，容纳。又作“金屑虽贵，落眼成翳”。

［6］著不得还著，得么：旧校本作“著不得，还著得么”有误。

［7］师曰：“深沙神。”问：旧校本标点有误。“深沙神”是佛教护法神，指除灭诸难之神。又称深沙大将、深沙神王、深沙大王、深砂童子、深砂菩萨。唐代玄奘西行求法，渡越流沙，遭遇危难，传说当时有一深沙大将守护之。旧校本将“深沙神”这个专有名词分开，标点为：“师曰：‘深。’沙神问：‘……’”这是完全没有弄懂“深沙神”这个专有名词的意思。本书屡次出现“深沙”，旧校本均未画专有名词线。

【概要】

龙华灵照禅师（870～947年），五代禅僧。高丽人。游闽（福建）越（浙江），参礼雪峰义存，嗣其法。师恬澹自持，居唯一衲，服勤众务，闽中称之为“照布衲”。历住于婺州齐云山、越州镜清院、报慈院，禅众云集。后忠献王钱氏于杭州建龙华寺，供奉金华傅大士之灵骨，敕师住持。天福十二年示寂，世寿七十八。谥号“真觉大师”。

【参考文献】

《祖堂集》卷十一；《景德传灯录》卷十八；《联灯会要》卷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