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把臂之交!
王腾短暂愣神间,潘安已经握紧拳手,把手臂缓缓伸到他的面前。
当然了,这可不是想打人,而是执行当地结交朋友的仪式,称作把臂之交,与平日口头说说的那种朋友是两个概念,关系再往上走,就是八拜之交的兄弟了。
若按照既定习俗,结为把臂之交的朋友,他日若反目成仇,背离之人需受断臂之痛,断不断臂虽是自愿,但由此却是可见他是真心要与王腾结交。
“我是王腾。”
王腾回过神,也缓缓抬起握拳的手臂,然后用手腕与对方的手腕靠在一起。
二人四目相对,手臂相向稍稍用力一紧,往胸前一拉,都是哈哈一笑。
潘安缓缓放下手,好奇问道:“我见王兄弟气态不凡,谈吐不俗,敢问可是来自天琅王氏?”
“不是,”王腾摇了摇头,直言道:“我只是落魄人家出身,早年有幸读过几年书而已。”
“俗话说天下王姓皆出天琅,千百年前想来你们也该是一家的,”潘安哈哈一笑,“不过以王兄弟气态,来日必是有大成就的,说不得要让那天琅王氏与你家,来个主支易帜才是。”
王腾笑了笑,“潘兄真是说笑了。”
而若是他知晓天琅王氏的名号,便会知道潘安的确就是开个玩笑,缓解一下自认为有些尴尬的气氛。
“不说许多无趣的,咱们还是一起趁热吃鱼吧!”
潘安摆了摆手,坐下时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万胜春,随即不好意思道:
“差些忘了问这位兄弟姓名了。”
万胜春连忙拱手道:“在下万胜春,幸会。”
“原来是胜春兄弟,幸会,幸会。”
潘安拱手回礼,态度丝毫不敷衍,但也没和万胜春把臂的意思。
而等他蹲下来,才发现这里只有两双筷子,还都在自己和护卫手里,随即又命护卫去船上取来板凳和碗筷,三人才终于开始好好吃鱼。
潘安手上不停,嘴也不停,一边吃鱼,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向王腾请教起钓鱼的技巧。
王腾则对他的问题一一解答,从季节,天气,温度,时间变化对鱼情的影响,说到不同水域钓点的选择,再到饵料制作,说得头头是道,让在场其他四人听得频频点头。
但听到最后,潘安只苦笑道:“没想到钓鱼竟如此复杂,只是这些门道我哪记得住,还是等王兄弟待会亲自帮忙指点一二吧!”
不久之后,三人已把一盆鱼肉消灭殆尽,潘安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正要跃跃欲试,大展身手,然而天公不作美,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然后飞快密集,瞬间下起了瓢泼大雨。
几人去到船上暂避,互相闲聊,大雨一时却没停的意思,河上的水也逐渐汹涌起来,显然不再适合作钓,潘安只好吩咐打道回府,将王腾二人送回码头。
回到码头,船停进渡口,王腾目光透过船舱的窗户,放眼向外望去,却不见老白头的那艘乌篷船,再看天上雨势,河中水势,心里就开始有些担心对方的安危。
他前段时间初到武威时,永安话说的还没现在这么利索,四处也是没少碰壁,想到靠钓鱼结交朋友找门路后的第一天,就与老白头结识。
如今想来也是让他暗感好笑,其实主要是对方面貌,确实很符合他印象里的高人形象,结果相识之后才知是人不可貌相,但因缘际会之间相识,却是一场难得的缘分。
老白头对他这个外地人不但没有偏见,反而非常热情友好,后面知道他要在城中买房时,还担心他被牙子蒙骗,专门帮他跑了好几趟,最后在自家边上为他找到了间便宜实惠的好房子。
二人现在的关系可以说既是忘年之交,也是邻居,而这场雨虽然来得突然,但下了已经有一阵了,对方却还久久没回,难免就让他产生一些不好的预感。
这时,潘安看着船外雨幕说道:“小王,胜春,我再找辆马车帮你们送回去吧?”
一顿饭吃下来,三人相谈甚欢,熟悉起来后,他在称呼上也已经改口。
“不用了。”王腾摇了摇头,“还有个隔壁的邻居今日出船不知怎么还没回来,我在这等等他。”
试问谁会不喜一个重情重义的朋友,潘安心头一热,便心直口快道:
“那我就与你一起等吧!”
只是还不等王腾回话,却听身后一个护卫提醒道:“公子,你可别忘了,少夫人上次说你若是天黑......”
潘安微微一愣,当即面不改色,抬手打断,“她一妇道人家,懂个什么。”
王腾笑了笑,“潘哥,这里距内城还有一段路要走,这么大雨,你还是早些回去,否则嫂子难免担心。”
“那.....”
其实刚刚听护卫说出那话时,潘安已经有了顾忌,此时见王腾也劝自己,便半推半就道:
“好吧,今天就不让她担心了。”
见他说出这话,那两一直不苟言笑的护卫默默对视了一眼,脸上却都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潘安看向万胜春,“那胜春呢?”
“我在码头这边还有些事要做,也先不回去了。”万胜春道。
“那我们就下次再约。”
潘安笑着交代一句,想了想又从腰间解下一枚纯白色玉佩,轻轻放在王腾身旁小桌上,爽朗一笑道:
“若是有什么急事,可用此玉佩到将军府找我,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千万别与我客气。”
说完,他也不给王腾感谢的机会,和护卫示意一下,就撑伞走出了船舱。
目送对方离开,王腾看了看桌上玉佩,又看了看脚边鱼竿,心中由衷感叹道:
“钓鱼真不愧是一项能跨阶层交际的休闲活动,而且在这个娱乐匮乏的世界更不能小看,看来以后有时间,我还要继续壮大在钓鱼圈的名气啊!”
如果不是因为钓鱼,大概就算他的实力比现在再强上几倍,也入不了像潘安这种身份的公子哥的眼,更别说平等相待成为朋友。
当然了,他在钓鱼之外的表现,也同样是不可忽略的。
而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朋友多了,不管真心假意,对他的日后的发展,多多少少都会有提供助力的时候。
就比如这潘安留下的玉佩,也不知是偌大武威府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东西。
感慨着,他伸手拿过玉佩,稍稍摩挲,然后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随即扭头和默默坐在边上的万胜春打趣道:
“这也不知能卖多少钱啊。”
“小王可莫说笑了。”
万胜春苦笑着摇了摇头,嘴唇微动,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王腾肩膀。
他刚刚选择留下,其实是有话要与王腾说,只是这会儿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王腾回过头会心一笑,只是把握紧拳头的手臂伸到对方面前,万胜春见状也是二话不说,伸出手臂与他的交错,又紧紧一拉,又是相视一笑。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样,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也只有王腾自己知道,他最后那一番话说的虽然冠冕堂皇,但其实自己哪有那样伟光正。
他之所以拒绝对方的邀请,一方面是对方给出的条件,实在和他自己的规划大相径庭,另一方面才是不愿因为别人的施舍,去背弃一个愿意为自己承担风险的朋友。
只是利益当头时,二者孰多孰少,谁又敢说自己能完全看得清呢。
而且人生在世,如果什么心里话都直来直去的往外说,那不是直率,而是傻帽。
总之,最后他选择婉言拒绝了对方,反而多出两个朋友,结果肯定是好的。
哗!哗!哗!
豆大的雨点不断从天穹落下,落在一辆由四匹骏马牵引的马车顶上,不断发出哗哗的动静。
“君子重然诺,一诺千金重...他说那番话,到底是以退为进,还是真心回绝,你们可看出来什么了?”
马车内,潘安一边掀开车厢的帘子,一边平淡问道。
一个护卫摇头道:“该是真心实意。”
“我也未看出虚情假意,”潘安微微颔首一笑,又问:“那你们说,我今日与他结交的表现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护卫略作思索,接过话头道:
“浅水难养出蛟龙,庙小容不下尊神,有些人如今看似碌碌无为,或许只是缺一个机遇,但若是能给他一个机遇,也许便会是如潜龙出渊,脚下便是有深渊万丈,也再难困其身分毫。”
另一个一直保持沉默的护卫也言简意赅道:
“他是个人才。”
“是啊,”潘安又笑了笑:“人才犹如稀世珍宝,难求可得,难寻无价,且不说其他,光是他那一手堪称绝技的垂钓技艺,便不知能为我无形中拉拢多少助力,将军府这潭水想来应该够大了,突兀便突兀些吧。”
另一边的码头上。
王腾和万胜春两人在船上闲谈了一会,王腾听着外面雨声,扭头再次向外看去,忍不住皱了皱眉道:
“也不知怎么还不回来。”
“这雨来得突然,又这么大,兴许是在暂时停在哪里避风浪吧。”
万胜春也看了眼外面的雨势说道。
“但愿如此。”
王腾应了一声,心里暗暗想道:
“他一个老渔夫出船经验自然是有的。”
时间一点点推移,雨渐渐小了下来,河里的水势却随上游雨水汇聚越来越大,浪打得停靠在码头里的船只邦邦直响。
小船在浪中摇摆的太过厉害,让人觉得难受,王腾和万胜春便离开小船,一起回到岸上继续等待。
看着一望无际,波涛翻滚的大河,王腾心里的不安便再次浮上心头,一番考虑后决定等到天黑了再回,而万胜春也执意要和他一起等下去。
然而,二人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却依然不见老白头的小船。
万胜春见王腾愁眉不展,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
“现在风大浪大,他一个老渔夫若在外避险,晚上也不会冒险回来的,我们就先回去吧。”
“好!”
王腾知道是这个道理,就算老白头真的在河里出事了,自己也无可奈何,随即也不再执着,和万胜春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先回了,春哥你路上小心。”
来到一个距离城西码头不算太远的无名小巷,王腾和万胜春打了个招呼,便分道扬镳,独自走入巷中。
巷子里之前应该发过大水,路面此时泥泞一片,但也比平日少了许多污秽和臭味,反倒让王腾感觉好受许多。
毕竟他只要小心点,也踩不到那些烂泥,但那些屎味尿味平时却是避不开的。
稍作观察,旋即他忽然朝双脚运劲,向前纵掠而去,身形每次落下,脚尖都分毫不差踩在别人家门口的青砖之上,五次之后终于在自家门前,止住身形。
这是一处围着土墙的独立小院,虽然看起来有些破落,但是王腾却毫不嫌弃,活了两辈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完全靠自己的双手打拼,独立买下的房子。
如果放在前世,应该能算是省会城市郊区的老破小吧,也很贵的。
稳住身形,王腾往兜里掏出钥匙,但开门时手却忽然一停,心道:
“小姜晚上吃什么?”
那小姜就是老白头的孙女,不过二人却不是亲爷孙,据老白头说小姜是几年前他在龙武大运河下游的白花江里捕鱼时,偶然碰到的一个木盆里捡回来的,许是哪家不喜女童所以选择了弃养。
以他和老白头的交情,老白头现在生死不知,他自然不可能对那小姜放任不管,沉吟片刻,便又几个飞纵停在老白头家门前。
院子的墙不高,以王腾如今超过一米九的高大身形,稍微踮起脚尖,就能看到院中全貌。
目光望去,只见此时院中乌漆麻黑,而在那走廊的角落,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孤零零地坐在小板凳上,用双手支着下颏眼巴巴望着门口这边,显然是在等老白头回家。
王腾看她那形单影只的样子,莫名感觉有些心酸,随即轻声招呼道:
“小姜,是我。”
然而,小姜听到他声音后,却一溜烟跑进了屋子里。
王腾一时有些无奈,他虽然之前来老白头家做过几次客,但小姜每次见了他就会躲开。
倒不是他没主动和对方打过招呼,但也不知是小女孩患有孤独症,还是因为家庭缘故缺乏与外界交流,反正除了老白头之外,谁也和她说不上一句话。
“哎,希望老白头没事才好,不然留下个不会说话的小孩,我想帮忙找关系,恐怕也没人愿意领养啊。”
幽幽一叹,王腾也没进去,转身又跳回家里,准备一会做好晚饭,给她送点过来。
等他离开后,小女孩又很快从门后探出头来,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没人,又坐回板凳上继续默默等了起来。
而王腾回到自家起锅做饭的时候,又想起了从老白头嘴里听说过小女孩爱吃糖的喜好,于是等把两罐好吃又方便的煲仔饭做好,又从灶台瓦罐里抓了一把块状的红糖,然后点燃一盏备用的油灯出门而去。
身形几个纵越,王腾稳稳落在老白头家的院子外,发现小姜还在走廊上安安静静地等着,心里不是滋味的同时又唤了声:
“小姜,是我。”
小姜还是如旧一溜烟跑回了屋子里,不过这次王腾虽然心感无奈,但也不管会不会吓到对方,一跃就进了院子,随即一边把手里的油灯和吃的放在那个小板凳上,一边朝屋里轻声招呼道:
“我把吃的放在凳子上了,有几块糖,你自己别忘了吃,我就先回去了。”
一句话说完,他也不久留,又原路返回了家里,然后念头一动,暗中观察起那走廊上的动静。
少顷,只见脑海浮现的画面中,一个小女孩悄悄摸摸把头小心探出房门四处仔细观察了一下,才来到走廊,慢慢蹲在板凳边拿起红糖塞进了嘴里,囫囵吃完一块,又吃一块,再吃一块。
“倒是吃饭啊.....”
正默默嘀咕着,王腾忽然本能地回头把目光望向了房间角落,目光所及只是有几道缝隙的土墙,巡游的意识却见一道披着蓑衣,略显佝偻的身影,从码头方向的大街上,朝这边缓缓而来。
“哎,那么大风浪,这老东西真是没安全意识,能活到这把年纪也是不容易!”
他无声吐槽了一句,关闭神通时,却是欣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