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匈奴南下,帝国黄昏
得天下者,必先得山西
永嘉三年(公元309年)四月,驻扎在寿春城的王旷突然接到太傅司马越的命令:北上山西,救援壶关。壶关在今天山西东部的壶关县,隶属于著名的上党郡,战国末期的长平之战就发生在这一带。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王旷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匈奴已经开始进攻壶关,那么他们对中原王朝的威胁也就迫在眉睫。
年初的一月,匈奴人的首领刘渊正式称帝,建立汉赵,都平阳,也就是今天的山西临汾市。
三月,他们开始往东进攻上党一带,继续扩大自己的优势。上党在山西东南方向,因为地处太行群山之上,所以叫上党。“党”是“所在”的意思。这块区域的核心据点是今天的长治、晋城两市。两地都是山间盆地,是山西重要的产粮区。
短短一个月后,匈奴人拿下长治市,继续进攻东边的壶关县,这是西晋在上党的最后一个据点。匈奴一旦拿下这个地方,就可向东穿过太行山间的峡谷,攻打河北重镇邯郸。两地距离二百多公里,今天驾车三个小时就能到达。
王旷久经战阵,自然猜到了匈奴人的最终计划:将山西与河北连成一线,以压倒之势往南攻打西晋王朝的都城洛阳。
简单翻阅下中国历史,就能知晓山西、河北对中原政权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它们像一个巨大的帽子从上护住了中原核心区域。从秦到明两千多年间,中原政权抵御北少数民族的军事重镇,大都建在山西、河北一带。
历来争夺天下者,也多是抢先占据这两地,然后以居高临下的态势冲击中原地区。楚汉战争中,韩信就是先帮助刘邦拿下山西、河北,然后俯冲下来,不断挤压项羽所在的中原一带。后来唐朝的开创者——李世民家族也是从山西南下,进入关中。
匈奴首领刘渊曾在西晋做官,深谙中国历史,正是要复制这个模式。他在年初建立汉赵时便传递了再清晰不过的信号:他们与历史上那些只以劫掠人口和财货为目标的少数民族强盗不同,他们有更大的野心,最终的目标是入主中原。
那么,西晋王朝也就必须做好殊死一战的准备。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王旷再次成为那个临危受命的人。
但若仔细分析,司马越的这个任命其实有些蹊跷。
王旷当时任职淮南太守,驻扎寿春,距离壶关有接近七百公里的距离。他要相继跨过扬州、豫州、并州,也就是今天的安徽、河南、山西数省,才能抵达壶关前线。
而西晋在河南、河北都有兵力驻扎,他们距离壶关战场更近,也曾与匈奴多次交战,积累了更加丰富的作战经验。
根据《资治通鉴》记载,就在公元308年九月,西晋已经在北方安排了三支兵力抵御匈奴:
一、平北将军曹武进军山西南部的大阳;
二、车骑将军王堪进军东燕城;
三、豫州刺史裴宪进军河南白马。
从地理距离来说,这三支兵力都比王旷更接近壶关前线。问题是,司马越不敢轻易调动他们。
曹武驻扎的大阳位于黄河北岸,也就是今日的山西省平陆县一带,与河南三门峡隔河相望。这里是匈奴南下进攻洛阳的主要渡河地点之一。曹武驻扎此处,可以从北面庇护洛阳,司马越不能轻易调动。
东燕城(今河南省延津县东北方向)、白马则都位于黄河以南,是匈奴从河北南下渡河的主要渡口。三国初期,河北袁绍攻打河南曹操,就是从延津、白马两处渡河南下。
此时匈奴虽然没有打通壶关渠道,将山西、河北战场连成一片,但他们此前已经不断派出部分兵力骚扰河北。
一旦抽调王堪、裴宪任何一支力量,洛阳北边的河北防线都会被撕开一个口子。
远在寿春的王旷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为了在关键时刻得到琅琊王氏的鼎力支持,司马越在下令王旷北上前做了两项新的任命:
一、将王衍由司徒升为太尉。
二、任命王敦为扬州刺史。
司徒和太尉同列三公,官阶一品。但太尉在名义上有统帅天下兵马的大权,战乱时,重要性高于司徒。曹魏时期,司马懿就曾任太尉,负责在陕西对抗北伐的诸葛亮。
王敦也同样得到了升迁。
他在王导南渡江东的那一年出任青州刺史,但不到一个月,就被司马越调回洛阳,出任中书监。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王敦野心太大且意志强悍,不太容易为人控制。司马越担心他在外坐大,于是召回朝廷,方便监管。
王敦明白司马越的心思,虽然心中不满,还是接受了任命。不过他在回京前做了一件事情:将妻子的陪嫁侍女嫁给了他在青州的将士。
王敦的妻子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女儿,身份高贵,陪嫁侍女有一百多人。除此之外,他还将金银财宝等物都分给了老百姓。
王敦这个举动有拉拢人心的嫌疑,而且是在即将成为他人的地盘上做这样的事。由此可见他的野心,以及强悍的行事作风。
做完以上事情,王敦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洛阳,史书称“单车还洛”。
如今王旷北上,司马越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人物去制衡扬州江北都督周馥,王敦是他最好的选择。虽然幕僚再次提醒他王敦强悍、难以控制的事实,他也不得不将王敦南调扬州。
做完这些铺垫后,司马越在四月正式下令:王旷带兵北上,驰援山西壶关。
王旷虽然没从王衍、王敦的新任命中直接受益,他还是接受了北上的命令,再一次在司马越的至暗时刻提供毫无保留的支持,就像他先前接受丹阳太守、淮南太守的任命一样。
他带兵出了寿春城,往南极目眺望,或许可以想象出江南水乡的样子。宽阔的长江水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静静地守护着更南边的南京城。
由于王旷的建议,王导、司马睿南下江东,已经在南京初步站稳了脚跟。而他却要孤身一人北上。如今山河破碎,神州颠覆,驰援壶关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莫不如逃到南京,与王导联手,凭江自卫。一家老小都在那里,小儿王羲之才七岁,回到南京就能一家团聚。这些动人的念头或许曾在王旷心头闪动。
但王旷与更加残酷务实的王导、王敦等终究不同。
他以为中原还有一线生机,他不怕去做那个飞蛾扑火的人。
他掉转马头,毅然北上。
大军出安徽,入河南,在跨过黄河之后,终于接近山西地界。
部将施融不想再走了,他劝王旷道:我们现在孤军北上很危险,不如在这里暂时驻扎下来,根据形势变化再做决定。
施融的话不无道理,他们此时在太行山以南、黄河以北,可以凭借太行山抵挡匈奴南下。实在抵挡不住,还可以迅速渡过黄河,撤回洛阳。
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策略,只是完全偏移了最初的战略目标。他们是来救援壶关,阻止匈奴打通上党、河北通道的。如果只是在太行山以南被动等待,壶关必然落入敌手,他们又何必从寿春千里奔袭呢?
王旷断然拒绝了施融的提议。
大军继续向前,越过太行山,进入今天的高平市。他们在这里与匈奴的前锋部队相遇。
生命是一个播种的季节,收获是不在这里的
高平在壶关以南五十公里处,曾是长平之战的决战所在。几百年后,王旷也迎来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战。
他的部将依然没有信心。
施融跟另一个部将曹超说:
彼善用兵,旷暗于事势,吾属今必死矣!
匈奴长于用兵,王旷看不清形势,我们都要战死此地了。
但王旷不得不战。
在西晋末年的乱世中,王旷可能是少数几个真心想要力挽狂澜的人。他多次临危受命,听从司马越调遣,也是因为他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司马越或许是主持大局的最好人选。
即使当初提出南渡计划,也是在客观、主观上都有利于支撑摇摇欲坠的王朝。司马睿若能在江南站稳脚跟,既能保江东稳定,又能给中央朝廷提供粮草、物资和兵力支撑。
划江自守、割据江东并不在王旷的计划内,否则在司马睿南渡江东的时候,他最好的归处是一同渡江,而非守在江北的寿春城。
他愿意千里驰援山西,也是出于这份救国热忱。一旦匈奴拿下壶关,山西、河北战场连成一片,就能将整个西晋王朝从山西—河北一线拦腰斩断。
留给西晋的时间、资源、人才早已不多,王旷只能竭力而为,甚至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下达了进攻的指令,大败。
《资治通鉴》载:旷兵大败,融、超皆死。
王旷大败,部将施融、曹超皆死。
不过近乎匪夷所思的是,不论是《资治通鉴》,还是记载两晋史的《晋书》都没有提到主将王旷的结局。是死,是降,没有一个字记载。而且此战之后,史书上再没有关于王旷的任何只言片语。
这是一件近乎不可思议的事情。琅琊王氏随后几乎左右了整个东晋史,核心人物王旷却突然神秘消失了。
更何况他还是“书圣”王羲之的父亲。
有史家分析说,王旷很可能在此战失败后投降匈奴,琅琊王氏为了隐藏这个污点,抹去了王旷的所有痕迹。
这个说法不一定成立。即使王旷真的投降匈奴,这个污点跟琅琊王氏其他更需要遮掩的事情相比起来不值一提。比如王衍在临死前曾劝匈奴将军石勒称帝,更别说王敦后来的两次造反。
这些令人不可思议的细节都能被记录下来,王旷投降的事情就绝对不能公之于众?
还有史家分析说,因为王旷最早提出南渡计划,对创建东晋居功至伟,王导不希望他掩盖了自己的光辉,就隐去了王旷的信息。
这个说法也与史料记载自相矛盾,《晋书·王羲之》明确记载道:元帝(司马睿)之过江也,旷首创其议。
一个可能性更大的猜测是,王旷也死于此战,但乱军之中,尸骨无存,无处可寻。
不管如何,王旷就像一道幽灵,彻底消失在历史的浓雾之中。
那时的他才三十多岁。
他短暂的人生像一道闪亮的光,在两晋之际的乱世中快速地划过。虽然他最终没能成功守护天下,但他提出的南渡江东计划,让晋王朝在长江以南生根发芽。也因为他的这个计划,琅琊王氏后来跃升为顶级门阀,权势甚至一度压倒王室。王导、王敦等家族成员充分享受到这份红利,位极人臣。
而王旷却要孤身一人,告别这一切了,在千里之外的北方战场。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王旷的一生,比较贴切的可能是:
生命是一个播种的季节,收获是不在这里的。
造反的理由
王旷战败后,匈奴很快拿下了山西上党郡。当年年底,匈奴南下越过太行山、黄河,直接攻打京都洛阳城。
少数民族上一次攻入中原王朝的京城还是一千多年前的西周末年,犬戎攻破西周都城镐京,灭亡西周。
现在轮到了西晋。
这个在汉末三国乱世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大一统政权,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亡国灭种的危机。
主持防御的司马越再次求助琅琊王氏,他下令王敦北上,协助他抵御匈奴。
此时的王敦在南京担任扬州刺史,就职不到一年。自从公元307年出任青州刺史以来,不到四年时间,王敦换了四个岗位。如此朝令夕改,足见西晋掌舵者司马越的进退失据。
为了安抚王敦,司马越这次给他升为尚书。
王敦再一次隐忍下来。这个时候的王导、司马睿集团在名义上依然接受司马越的号令,在中原危在旦夕的情况下,他们很难拒绝这样的命令。
王敦从南京出发,渡长江去广陵,也就是今天的扬州,去跟同样受命北上的将军钱璯会合。
他不知道的是,此行差点断送了他的性命。
钱璯是浙江湖州人。湖州位于太湖西南,是三吴地区最早得到开发的膏腴之地。钱氏为当地大族,直到今天,钱氏一族仍然遍布太湖一带。本土大族的身份会让钱璯拥有不可小觑的私人武装,也就是部曲。
当年陈敏叛乱时,钱璯就带兵参与平乱,事后被司马越升为建武将军。现在面临匈奴南下的危机,司马越又想起了钱璯,征召他北上勤王。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钱璯军队、粮草的集结和转运都耗时耗力,为什么不让王敦先行北上,而一定要在扬州跟钱璯会合呢?即使从地理位置上分析,王敦所在的南京也比钱璯所在的湖州更靠近北方。
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司马越并不完全信任钱璯,他需要王敦督促钱璯一同北上。
事实证明司马越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当钱璯从太湖南边的湖州出发,渡过长江,在广陵登岸时,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传了过来:匈奴铁骑已经逼近洛阳。
此时贸然北上,无异于羊入虎口。
钱璯大军就此停了下来。
王敦或许曾经劝他北上,但没有成功。南京的司马睿也派人来催。钱璯这个时候的境遇像极了几百年前的陈胜、吴广,北上抗敌是死,就地叛变也是死。
钱璯选择了后者。
《晋书》记载:璯阴欲杀敦,藉以举事。
钱璯准备偷偷杀掉王敦,以此举事。
这里的“藉”是“凭借”的意思。钱璯举事,为什么要通过杀掉王敦来进行呢?
此时的王敦并没有能力阻止他叛变。
但钱璯需要一个借口。
历来叛变,借口都非常重要。它给叛变以合法性,还能给自己人树立一个敌人,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
钱璯是江东人,他的借口很好找:
司马家代表的北方人祸乱朝纲,天下大乱。现在却要我们帮忙去拯救时局,这怎么可以呢?他们还南渡江东,侵占我们的土地、人口。大家不如一起反了,将北方人都赶出江东。
这对江东人来说有很大的吸引力,而王敦出身琅琊王氏,是北方士族的代表,正好可以杀来祭旗。
不过王敦很机警,在钱璯停止北上的时候应该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当钱璯准备下手杀人的时候,他抢先一步逃出了广陵。
现在他的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北上协助司马越,要么南渡长江,回到南京跟王导会合。
这对王敦来说并不是一个困难的选择。
司马越和西晋王朝都将滑向深渊,这个事实对王敦来说已经越来越清晰。他不是王旷,不会白白北上断送了性命。
再说了,王敦这个人,也很难说对谁有那么深厚的忠诚。此行差点为司马越断送了性命,这其中的担惊受怕也算对得起他了。
那就这样吧。
他毅然掉头,渡过长江,回到了南京。
也就是从这时起,他彻底脱离司马越的掌控,在南京与王导会合。两人即将携手开创东晋,王敦也将在南方不断坐大,并最后剑指东晋王朝。
但这些迹象此时还未显现出来,司马睿对王敦的加入也由衷地高兴。他任命王敦为军谘祭酒,相当于参谋长,负责军事筹划。三国时期,谋士郭嘉就曾任曹操军谘祭酒。
这个职位远不如司马越赐给他的尚书位高权重,但也只有心腹之人才能担任,可见司马睿此时对王敦的器重之深。多年之后临死之际,他或许会后悔不迭:当年钱璯要是真的杀掉了王敦,那该多好啊。
豪强与部曲
钱璯的叛变毁掉了司马越的勤王计划,但最深受其苦的是司马睿。他接到司马越的命令:征讨钱璯。
这对他来说是个棘手的难题。
南渡江东,他只带了自己的府兵。跟他一起南渡的还有一千多户人家,即使每户征召一人入伍,也远不足以平定叛乱。
经过在南京两年多的努力,他刚刚在政治上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培养自己的军事实力。钱璯敢在这个时候叛乱,就是看准了司马睿在军事上的脆弱。
但司马睿最终还是决定发兵征讨,他在这个时候还不能公然违抗司马越,而钱璯的叛乱,更会毁掉他苦心经营起来的江东局面。
他派出了自己仅有的兵力,负责带兵的是将军郭逸和宋典。宋典是他的亲信,几年之前曾在黄河边上拯救过他的性命。郭逸的记载则很少,应该是公元307年就随司马睿一道南渡江东。他还将在后面的王敦之乱中继续支持司马睿。
由此也能看出,司马睿在此战中确实倾其所有,但结局并不理想,郭逸和宋典带兵遭遇钱璯,因为“兵少不敢进”。
当时钱璯已经带兵从广陵返回三吴地区,率先攻打太湖西边的阳羡,也就是今天的江苏宜兴市。孙权年轻的时候曾在此任过阳羡县令。
从钱璯的进军路线可以看出,他依然是要占据江东,凭借长江天险对抗北边的匈奴和西晋。为了落实这个策略,他拥立东吴末代皇帝孙皓之子孙充为吴王,为自己的叛乱树立政治合法性。
孙皓是孙权的孙子,他公元280年投降西晋,四年后在洛阳去世。他有三十多个儿子,但投降的时候只带去了二十一个,还有几个儿子散落在东吴民间。在钱璯看来,孙氏一族才是东吴王权正统,拥立孙充,可以激起东吴人对西晋的灭国旧恨。
他错得有些离谱。末代皇帝孙皓残暴昏庸、大肆杀虐,曾活生生锯掉了会稽名士贺循的父亲贺邵的人头。贺邵曾任东吴中书令,刚毅正直,声名显赫。
孙皓虐杀大臣的行为伤害了东吴世家大族的感情,并最终使其丢掉了江山。钱璯这个时候拥立孙权后人,不仅不能拉拢江东人心,还会揭开江东豪门过往的伤疤。他很快也意识到这点,将孙充杀死。
可怜的孙充,原本好好活着,现在糊里糊涂当了吴王,又糊里糊涂掉了脑袋。
钱璯还做错了一件事,正是这件事决定了他最后的败亡。
那就是激怒了江东周玘。
周玘是吴兴郡阳羡人,而阳羡正是钱璯首先攻打的地区。在现阶段的整个江东,钱璯可以攻打司马睿,但绝不能激怒周玘。
与顾荣家族这样的文化世家不同,周玘家族以经济与军事力量称雄,被称为豪强。他的祖父周鲂是东吴将军,官居鄱阳太守,曾打败曹魏大将曹休。父亲周处,更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传奇人物,现在京剧中还有一个《除三害》的曲目,讲的就是他的故事。
据《晋书》记载,周处年轻时候就臂力过人,能上山打虎,下海杀蛟,性格粗豪,为祸乡里。后改邪归正,入仕西晋为将。
他这样的家族在乱世中大量兼并土地,吸纳了大量的无地农民,以及逃亡的难民。战乱来临时,豪强将租地的农民、难民,以及同族兄弟、乡亲、门客、奴仆都组织起来,形成一支动辄上千人的军队。他们被称为部曲,接受豪强的私人指挥。
这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三国时期,刘备在徐州被吕布打败后,正是当地豪强麋竺送给刘备两千部曲,助他渡过难关。
因为有可靠的私人武装,江东这几年发生的叛乱中,周玘都是主要的平叛将领。
公元303年,石冰叛乱,祸及扬州,周玘率部曲讨伐。
公元305年,陈敏作乱,周玘再度举兵攻讨,配合顾荣一同打败陈敏。
现在钱璯叛乱,司马睿派出去的宋典等人因为兵少不敢前进时,周玘再度在老家阳羡起兵。
周玘对司马家族可能也没有太多的好感。他的父亲周处因为过于忠贞耿直的性格,得罪了西晋藩王司马肜(róng),被他调到关中战场,死于乱军之手。
面对司马睿的南渡,他跟着顾荣的步调选择了归顺,但也主要是出于守护江东和家族利益考虑。
这也是他现在愿意再度起兵平叛的核心理由。
《晋书·周玘传》载:玘复率合乡里义众,与逸等俱进,讨璯,斩之。
用时不到一个月。
司马睿大喜,升周玘为吴兴郡太守。
因为周玘的出现,钱璯之乱并没有对王导、司马睿刚刚组建的江南政权形成太大的冲击。这场叛变的真正影响在其他方面,而且更加深刻也更为长远,即王敦与王导的会合,还有周玘地位的提升以及继而引发的南北士族之间的冲突。
但此时这些还只是在暗处酝酿,他们所有人都还有更紧迫的局面需要一起面对。
翌年三月,一个令举国震惊的消息从北方传来:西晋实际掌舵者、太傅司马越“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