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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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场赌局(下)

两日后,是扎木伦的传统节日,祭秋神,寓意丰收的一年,像往年一样,扎木伦王庭举办宴席,载歌载舞,由大司乘主办,王汗自然是放心的,宴席之上,红玉依旧担任领舞,不过这次,她换上彩衣,薄纱轻盈,犹如舞动的仙女,不少贵族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身上,扎木伦王同样如此,宴过之后,扎木伦王的侍卫将红玉又一次带到王帐之内,帐内鱼水之欢,不时的传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呻吟声,帐外的侍卫相互之间使着眼色,咽着口水。

晌午十分,大司乘退了朝堂后如同往日一样回家,可还没到营帐,便倒在地上吐血昏厥,侍从急忙请来巫医诊断后,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脉象,屁股没敢坐热,就赶忙请侍卫奏报王汗,请扎古泉的族长医治。

此时王汗帐内,依旧在与红玉缠绵,侍卫三番五次的急报,搅乱了王汗的兴致,坐起身回应道:“何事惊扰?”

红玉识趣的拉起轻薄的衣衫退了出去。侍卫将大司乘得了怪病之事奏报给王汗,请他的御用巫医,扎古泉族长前来医治,“大司乘是国之栋梁,本汗与赤和族长同去。”

侍从迅速组织卫队,带着扎木伦族长赤和一同前去探望大司乘,赤和检查了大司乘的脉象后,惊讶至极。

王汗急切的问道:“大司乘得了什么病?”

赤和单膝跪地行上大礼,回复道:“王汗,大司乘不是病症,而是中毒啊。”

“中毒?大司乘素来谨慎,多年来孑然一人,身边之人也皆是心腹,什么人能给大司乘下毒?”王汗对大司乘的担心胜过任何人,因为大司乘的存在为王汗平衡着各部落的关系,以及暗中处理着那些见不得人的组织。若是没了大司乘,王汗相当于断了手臂。

大司乘贴身随行的巫医,惊慌的跪在地上:“回王汗,小人日日检查大司乘的饮食起居之物,每日都会给大司乘检查脉象,今早上朝之前还一切正常,可刚刚回来后,大司乘突然吐血昏厥。”

大司乘的营帐与王帐并不远,这一路都有侍从相护,怎么可能呢,扎木伦王陷入疑惑,问赤和:“是什么毒?”

赤和摇摇头,无奈的说道:“我断定不出是什么毒,可毒性剧烈,发展很快,已经到了五脏六腑,一旦进入心脉,大司乘回天乏术。”

“废物!给我查!什么人如此歹毒,在托普王帐毒害大司乘!”扎木伦王目光急转,看向大司乘的随行巫医:“大司乘前几日去与义和,发生过什么?”

“回王汗,大司乘前去当日便与使团众人在一起,食宿我都有检查,当时西铭郡将领卢玉一直陪同,食物都是一样的,夜宿大司乘也是与使团的官员在一个帐内,由我们的护卫把手,第二日,过印之时,大司乘与顾玉章、姚静隐喝了一杯茶,茶盏我检查过,无毒,当时顾玉章先饮下一杯,茶水我也喝了,大司乘才饮下一杯,都无事。”

扎木伦王看向赤和,示意可有疑点,赤和摇摇头,不敢确认,大司乘随身相伴的巫医突然想起静隐帐内的熏香,说道:“姚静隐帐内有熏香,气味清淡,我细细闻过后,应该是薄荷与茉莉调和之物,再无其他了,之后大司乘便一同返回扎木伦了。”

“赤和,那熏香可是毒物?”

赤和眉头紧锁,“回王汗,臣不敢断定,按说这香的成分只有提神醒脑之效,姚静隐行军打仗,使用提神醒脑的香料也是自然。”然后看看那名巫医,说道“况且他无事,应该没有毒。”

扎木伦王气的摔碎手边的茶盏,“那是见了鬼吗?”

正巧此时,大司乘突然睁开双眼,两眼腥红,脸色由红变紫,一口气憋得喘不过来,赤和迅速用针扎在他的胸口几处穴位,算是让大司乘喘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一大口血吐出后,大司乘浑身颤抖着,一会儿说着冷,一会儿说着热,不到半刻钟又昏厥过去。

扎木伦王急的左右踱步,“赤和,大司乘究竟怎么样了?”

赤和一头汗水“王汗,大司乘的毒应该是寒热两种,都极为剧烈,王汗怀疑姚静隐、顾玉章下毒的可能很小,若是当日中毒,巫医日日检查,不可能没有察觉,而这毒性发展迅速,大司乘若是当时就中毒,绝对活不到现在,大司乘的毒已经难以控制,为今之计,是给大司乘解毒,再寻找凶手啊。”

“那如何解毒啊?”扎木伦王也是眉头紧锁,突然停下脚步,屏退左右,房帐内只留下赤和一人,“你是想说,摩尔圣果?”

赤和点点头,“或许有转机,摩尔圣果至少能缓解大司乘体内毒素的发作速度,然后将大司乘送入柯西古泉深处的药池,逐渐拆解解毒之法,还能为大司乘争取时间,若不请出摩尔圣果,大司乘一个时辰也熬不过去。”

“什么!”扎木伦王气的一跺脚,摩尔圣果极为珍贵,自己也是取之入药,延续寿命,给了大司乘,自己就又少了一些,王汗更珍惜自己的性命,可没有大司乘,他的王位总要有人帮他周旋,王庭之中没有第二个让他如此信任之人。

赤和陪伴王汗多年,再清楚他的为人不过,也不催促,全等王汗纠结、挣扎后的决定,只是大司乘的命危在旦夕,赤和也是想看看王汗会如何对待这位忠诚追随他多年的臣子,这也是他日自己的命运。

扎木伦王挣扎许久后,抬头说道:“赤和,摩尔圣果有多大把握救大司乘?”

“没有把握解毒,但可以暂时控制毒素蔓延至心脉,争取解毒的时间。”

扎木伦王听后,眼中情绪复杂“一颗吗?”

赤和点点头,扎木伦王叹息道:“大司乘可还能恢复往日的身体,这毒真的能解吗?”

赤和真诚的回答道:“臣不敢保证,大司乘此时已经意识混乱,再不控制毒素的蔓延,回天乏术。”

“所以,即便是摩尔圣果请出来,也未必管用?”扎木伦王试探性的问道。

赤和不敢言语,已经听出了扎木伦王的用意。扎木伦王走向大司乘的床榻,叹息一声,“你我相伴多年,本汗定会为你找到凶手,也会为你筹办扎木伦最盛大的葬礼。”

最后一字说完,犀利的目光看向赤和的一瞬间,赤和从心底里泛着寒意,额头渗出冷汗,说道:“王汗明智,摩尔圣果只有疗伤之效,对大司乘的毒无用,此毒太过狠辣,臣定当配合王汗查出凶手。”

王汗才略微点头,将侍卫唤进来,面容憔悴的说道:“赤和,用最好的灵丹妙药救治大司乘,查清楚谁干的!”说完,便紧急召开王庭大会,召集自己的亲信,安排人手接替大司乘管辖的事务。

赤和恭敬的送走王汗后,看着奄奄一息的大司乘,不禁嘲笑自己将来有一日,或许结局更加惨淡。

傍晚时分,扎木伦大司乘中毒身亡的消息传到了梁城,姚静隐、静和以及顾玉章、益冉、子苓齐聚在姚静轩的房间里,家悦还是没有醒来,好在有四季春归的药效维持,静轩开口问道:“子苓,你是怎么避过巫医排查的?”

子苓微微一笑说道“杯盏无毒、茶水无毒,熏香也无毒,所以顾二公子与姚大公子都没事儿,但三者遇到一位成分蓝秋草,就成了剧毒,美其名曰寒泉火龙,中毒之人,犹如身在寒冰之中,又如在炙热烈火中烘烤着,像是两种毒合二为一,不敢轻易下解毒之药,而那蓝秋草单拿出来也是无毒的,我将大量的粉末放在沐筱的身上,只要与大司乘有接触,碰到他的肌肤,就会渗入进去。”

静轩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大司乘见到沐筱一定会有肢体接触,沐筱也知道你们的计划,所以必然会让大司乘接触到蓝秋草的粉末,那如何做到大司乘回去几日后才毒性发作,摆脱了大哥与勉之的嫌疑。”

益冉慢悠悠的说道“因为蓝秋草是一味药性极其缓慢的物质,它会很快与血液中那三种成分融合,但成效却是极其缓慢的,其中熏香中薄荷、与茉莉的气息隐藏住了佘兰,是炙热之物,茶味淡去了涂奎的微苦,是极寒之物,女子绝对碰不得的,杯盏为墨黑色,掩盖了红曲的红棕之色,也正是红曲这一味调和之物将佘兰、涂奎、蓝秋草聚合在一起,在血液内开始循环,一点一点的扩散,起初根本察觉不了,但蓝秋草极其嗜酒,遇到酒精的成分就会疯狂,躁动,正好赶上扎木伦祭秋神的节日,大司乘一定会喝几杯。才让大司乘的毒速加剧,而且寒泉火龙一旦发作,一发不可收拾,没有解药,真的是回天乏术。”

静和看看顾玉章,又看看大哥:“你们俩真是算计的精准,可如果摩尔圣果还是没拿到……”

顾玉章叹息一声说道:“扎木伦汗果然是够狠毒,大司乘对他如此重要都没有拿出摩尔圣果,就看第二步了。”

静和心里很担心“勉之,这第二步何时能见效果啊,我很担心家悦。”

子苓缓缓说道:“红山图的药效,不出三日,便会有消息。”

静轩问道:“沐筱口中既然提到扎木伦汗体内有剧毒,不会以毒攻毒吗?”

“是呀,子苓,红山图又是什么毒药?”静和也有些疑问。

子苓回答道:“红山图不是毒药,而是催促毒发之物,扎木伦王越是情绪激动,药效激发越是迅猛。”

静隐也是有些忧心,眉头紧锁的说道:“这就要看沐筱的安排了。”

大司乘毒发身亡之后,赤和便开始追查线索,却无从查起,他也想到了大司乘的毒可能由多种成分融合而成,最有嫌疑的,还是大司乘去过一次梁城军营交换赎金之行,于是赶到沐筱的军营中,请求查验当日回来随身的物件、衣服,侍从回答道,“二皇子回来那日,王妃觉得那套战服是羞耻的,当日就命人烧成灰烬,让二皇子记住这份仇恨,去去晦气,其他的便没有了。”

赤和叹息一声,彻底没了线索,正在此时,沐筱差人将赤和请到自己的帐中,“赤和族长前来查验,是怀疑我吗?”

“二皇子说笑了,臣不敢,只是例行公事。”

沐筱请赤和坐下,倒上马奶酒,说道:“聊几句吧,赤和族长。”

赤和不好拒绝,坐下说道:“二皇子有何事,尽管说吧。”

沐筱散漫的说道:“我在库尔部落,能有什么事,休养生息最重要,只是大司乘的死,令我心生惶恐。”

赤和握住的杯盏一停,可很快又恢复了情绪,可这简简单单的动作令沐筱看的清清楚楚,赤和面部僵硬的说道:“人生一世,命数天定,大司乘的死着实令人惋惜。”

沐筱慵懒的说道:“赤和族长,大司乘当年也曾重伤之下生命垂危,父汗请您用摩尔圣果相救,大司乘幸得恢复,如今,为何没有提到请出摩尔圣果的事?真的没救吗?”

赤和目光谨慎的盯着这个平日里孤傲的皇子,一字一句都埋藏着深意,“大司乘的毒诡异,摩尔圣果请出来也是无能为力。”

沐筱陷入沉思,帐内安静的气氛令赤和心里没底,他不知道这位自请远离王帐的二皇子,今日话中有话,究竟什么用意,片刻之后,沐筱说道:“无能为力,还是根本没有尝试?大司乘可是扎木伦的根基啊!人刚走,权利就已经被拆分的干干净净。”说完眼中隐约含着惋惜的泪水。

这一句刺痛了赤和的神经,他心里同样为大司乘的死愤懑,“是臣无能为力。”说完一口酒灌了下去。

沐筱明白了其中的蕴意,继续说道“赤和族长,你和大司乘是看着我长大的,有些好听的话,我说不说没有意义,你也不会相信,但我今日想说句真心话。”

“二皇子信得过臣,臣便愿闻其详。”

沐筱叹息一声说道:“你知道父汗不爱我们这些儿子,也并不是多爱我的阿母,不过是因为部落之间的牵制、融合而已,所以我很意外父汗这次能拿出巨额赔款赎我回来,回来后,我才知道,是大司乘力荐父汗做出的决议,不管出于什么权衡考虑,终究是救了我这条命,我这心里更是感激大司乘的,大司乘一生为扎木伦鞠躬尽瘁,甚至为了不落人把柄,始终孑然一身,无妻无子,最终落得今日的下场,真是令人唏嘘,不管父汗命人准备多么宏大的丧礼,都不过是给活人看的,大司乘永远的失去了。”

沐筱一杯又一杯的喝酒,眼中除了有对大司乘的惋惜,也有自己作为背后推手的自责,赤和自然不知道这第二层情绪,但心中郁结的情绪令他也堵得难受,隐忍着说道“二皇子,大司乘已去,节哀吧。”

“那下一个会不会是我,再或者,会不会是赤和族长?”沐筱试探的问道。

赤和眼中神色紧张,“二皇子,不该说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沐筱将酒杯放下,正色说道:“赤和族长,你看看我身后的库尔部落,梁城之战结束,壮丁不足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是年迈的老人、妇人与孩子,我还有多少战斗力?可此时草原上一旦要开战,父汗还是会让我带着仅剩下这三分之一的草原勇士去征战,守护他的托普,所以,我随时可能死在战场上,也或许与大司乘一样,莫名其妙的死去,父汗会在乎吗?这话我不能说,不该说吗?”

沐筱的语气愈加愤怒,令赤和看到了这位王子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不敢言语,沐筱起身,继续说道:“赤和族长,不要以为我说的是我自己,也不要以为我怕死才这样说,你不怕死吗?”看着赤和的情绪变化着,沐筱的语气更加铿锵有力,“别说你不怕,谁不顾惜自己这条性命啊,这才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装聋作哑、虚与委蛇侍奉父汗一辈子,就不怕有一样的下场吗!”

赤和再也无法承受,“二皇子不怕老臣将这些话告诉王汗吗?”

沐筱不屑的笑笑:“怕!有用吗?能救我自己还是能救我身后的母族?我自己不想办法摆脱父汗的统治,早晚有一天会是大司乘的下场,我是,你也一样!”沐筱愤怒的指着赤和,“而且,你会比我死的更快!”

赤和心中惊悚,“二皇子何意?”

沐筱嘲笑的语气,说道:“赤和,我远离托普王帐都能猜测到摩尔圣果的事,难道大司乘手下的心腹就猜测不到吗?大司乘手下忠诚的部落,贵族就不会有猜想吗?你还会不会好过?以父汗多疑的性子,能相信赤和族长多久?重新在扎古部落扶植一个听话的族长,再容易不过,你看看,从昨日起,你的侄子桑平已经开始侍奉父汗用药,不是吗?”

今日一席话,令赤和对眼前这位二皇子刮目相看,二皇子在祭秋神宴席之后便回到库尔,远离王帐,而大司乘前日去世,桑平昨日接到王汗诏令,二皇子都了如指掌,说明二皇子在王汗身边有耳目,他太了解王汗的性情,想在他方圆百里内安插耳目,难如登天,二皇子却是做到了,绝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如此和盘托出,定然是在考量自己的立场,“二皇子,我自知自己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去,这些年我为王汗效力,泯灭良知之事已是数不胜数,不管是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沐筱看得出赤和已经动摇了,只是还下不了决心,又下了一剂猛药。“也好,赤和族长对父汗的赤胆忠心,令人佩服,不过雪木华今年二十有余了吧,祭祀典礼上,载歌载舞,招人疼爱。”

赤和愤怒的起身:“二皇子,难道要用小女逼迫老夫吗?”

“雪木华最近就在库尔的营中为我的将士们疗伤,我想做什么太简单了,可我什么都没做,但赤和族长,你若是死了,父汗会不会也什么都不做?”

沐筱的话令赤和无可奈何做跌坐在地上,眼中老泪横流,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奉若珍宝,甜美可爱,心思单纯善良,只是爱研习医术,扎木伦王多次话里有话的称赞过雪木华的美貌,奈何自己对王汗还有用,才能保住雪木华,所以鲜少让雪木华在王汗面前露面,大司乘的事,王汗召见桑平无疑是在做两手准备,如今之际也是朝不保夕。还有他的族人,巫医一族,难道要毁在自己手里吗?

赤和泪水弥漫着双眼,说道:“二皇子,真的能保住雪木华吗”

沐筱回答道:“我要保住的是你!若不是祭祀典礼之上那名彩衣舞姬惊艳动人,雪木华已经入了父汗的眼,将她留在库尔部落暂时是安全的。至于保护她的事,还是你这个父亲自己做吧。”

赤和才恍然大悟的想起,当日宴席之后,二皇子向他申请医师前去库尔部落为伤者疗伤,点名要了雪木华的原因竟在这里。脑中的思路渐渐清晰,是该给自己找一条出路的,叩首说道“多谢二皇子,老夫想明白了,今日所言,老夫皆放在心里,绝不会吐露半个字,二皇子若是信得过老夫,老夫必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沐筱也是再赌自己能不能策反赤和,这并不在他与顾玉章、姚静隐的计划里,沐筱扶起来赤和,说道:“我只是想为我们谋条生路,扎木伦的子民不应该活在恐惧与猜疑中,大司乘的死,让我下定了决心,赤和族长可愿意帮我?”

这句话,没有对赤和的半句隐瞒,赤城之意,也是震动了赤和,肯定的回答道:“老夫愿意,全听二皇子的差遣。”

沐筱点点头,说出求取摩尔圣果的请求,赤和极为惊讶,沐筱说道:“若是不行,我不勉强,这是我答应两个朋友的事情,他日也会对我的大事产生巨大的助力,我再想别的办法。”

“不!只要对二皇子的大事有助力就好。”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沐筱打开,珠圆玉润、晶莹剔透的一颗果实只有樱桃大小,“这就是摩尔圣果?”

赤和肯定的确认,“这是摩尔圣树最靠进中心的果实,药效最好的一颗。”

沐筱意外的问道:“赤和族长怎会随身携带?摩尔圣果的数量只有您和父汗知晓,难道不怕父汗查证吗?”

赤和微微笑道:“这一颗是我多年来珍藏的一枚,摩尔圣树数年开一次花,结出果实更是少之又少,才被视为珍宝,但扎古全部落守护圣树百余年,自然是有收藏的办法,多少还是有些余地的,只有历代族长知晓,这一枚,不在登记造册之内,大司乘离世后,我担心自己被下黑手,便随身备下,二皇子拿去吧。”

“多谢!”沐筱眼中闪过惊喜,送赤和离去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心快跳出嗓子眼了,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拉拢赤和入伙,如此大胆的决定,他自己根本没有把握,才会提前将雪木华调到库尔部落,没想到大司乘的死令赤和如此胆战心惊,还是那句老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伙伴,利益一致便会驱使不同阵营的人站在统一战线上,反之,同一阵营的瓦解也是顷刻之间而已。他这样做也是希望尽快达成与顾玉章、姚静隐的第一个约定,只有齐家悦尽快醒来,才能化解姚静轩对自己的仇恨,合作才能继续下去,自言自语道“自己做的孽,还是得还的。”说完便深夜乔装离开了库尔部落。

黎明十分,天色朦胧,马跃紧急通知姚静隐,很快顾玉章带着静和以及姚静轩都赶到了姚静隐安排好的一个隐秘的房间,其中还有另一份人,就是沐筱。

沐筱拿出摩尔圣果,恭敬的交给静轩,“二公子,赤和说这一颗摩尔圣果是圣树最为中心的一颗,也是现存最好的一颗,我既做了最不起你的事情,便亲自前来将此物交给你。”

家悦被挟持的屈辱,重伤昏迷不醒的愤怒就如同一块千斤巨石压在静轩的心里,但两国交兵之事,关系到北境的局势,他作为西铭郡的二将军,不能视将士们生死于不顾,更不能无视战火蔓延下百姓流离失所,无论自己多么骁勇善战,都不能避免战争带来家破人亡的悲剧。他只能陪着大哥与勉之赌下去,但他的赌注是家悦活着,这是他最大的祈求。“沐筱,你我这笔账,如果家悦平安无事,可以一笔勾销,但家悦若是醒不过来,看在大哥与勉之的面子上,就算我暂时放过你,他日也必定会讨回来。”

北境的战场上,多少年的刀兵相向,沐筱对姚家这位二公子的了解也是颇为清晰,若说大公子谋事三思而后行,而二公子则更随性些,他若是真打起来,也是毫不客气的主儿。谁让自己造孽了呢,这世上就没有后悔药,谦和的说道“若摩尔圣果救不了你的夫人,我这条命抵给你,但现在不是时候,等到推翻了父汗那日,我自会来请罪,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不能让为我谋划冒险的人白白牺牲。”

“你最好记住今日自己说过的话。”静轩将摩尔圣果收了起来。

顾玉章问道“你如何说服了赤和?”

沐筱陈述着策反赤和的事情,“我以为父汗会在乎大司乘,却没想到,他只在乎他自己,放弃了大司乘,这让追随他多年的赤和同样战战兢兢,所以就来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好在将赤和与扎古部落拉入伙,作为诚意,赤和将收藏多年的这枚摩尔圣果交了出来。我便直接送来了。”

静隐问道:“你改变了计划,又亲自前来,需要我们做什么?”

沐筱毫不忌讳的说道:“帮我两件事。”

静轩眉头紧锁的看着沐筱:“还真是不客气,你想做什么?”

“第一件事,大司乘在北部的兵营,培养的都是杀手,他们自幼被意识奴役,只听命于大司乘与父汗,有他们在,必会是麻烦,我有一份名单,希望顾二公子能帮我清理掉这里面的人。”

顾玉章接过沐筱手中的名册,每个人的样貌都有粗略的画像,以及性格描述,习性癖好,擅长功法、缺点短处也都一一列出,“人还不少。第二件事呢?”

沐筱继续说道:“扎木伦大额赔款之后,和林部落这个摇钱树更会是父汗的仪仗,多年来,因为和林部落族长悬阳追随父汗忠心不二,一直得到父汗的偏爱,将与中原的贸易大部分经由和林部落完成,也是扎木伦最有钱的部落,就如同父汗的钱袋子,一直压制着哈尔部落与苏拉部落,以至于苏拉部落位于边境却日渐缩小,实际上苏拉部落饲养的马、牛、羊是最好的,草原最好的马奶酒也出自苏拉,但多年的压制下,苏拉为了维持生计,只能将这些低价卖给和林,再由和林转手高价卖给中原。另一个哈尔部落虽然位置上同样是边界交汇之处,但哈尔善战,父汗不会允许发展贸易,启用哈尔必会引起父汗的猜忌,所以,我想要扶持苏拉部落,就必须断了和林部落的贸易。”

静隐思索了一下,说道:“你要断了扎木伦汗的财政支撑,可和林部落的悬阳做事油滑,不留痕迹,很难抓住把柄,这件事想要做的不漏风声,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会在边境贸易中留些口子,但我毕竟是军中之人,不宜出手,还要看小妹愿不愿意。”

静隐和沐筱的目光都集中在静和的身上,“我不愿意。”

这是沐筱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清静和女装模样,清秀俊丽,又不失英气,当真是当年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嘴角一笑,说道:“小将军还是这样倔强。”不禁想起曾经在战场上,静和手持弓箭,将自己的副将追回了军营,吓得心惊胆战。

“沐筱,我没有二哥的度量,也没有大哥和勉之心中的国家大事,我只知道我二嫂嫂如今危在旦夕,我二哥心中还憋着怒火,我也一样,今日你亲自来送上摩尔圣果,我不会感谢你,可我二嫂嫂醒不过来,我会一剑劈了你,或者一箭射穿你的心脏,我现在坐在这里听你说话已经是最大的限度。”

“果然还是这个脾气,当年在浅口凹,你跟两位公子作战,就是这样,一分土地都不会割让。”沐筱叹息了一声,静不自觉的笑了笑,“大司乘已经发丧,丧礼之后,必会有诸多事宜,父汗也顾不上我,此时已经天亮了,我会在入夜后回库尔,你们尽快给二少夫人服下摩尔圣果吧,若是她醒不过来,小将军可以先拆下来我一只手臂,等我的大事办完了,我必会前来请罪,如何?”

气头上的静和不屑的瞪了沐筱一眼,“走,二哥。”静轩与静和兄妹俩一前一后的离去,落在沐筱眼中,与当年在战场上,小将军跟在二将军的身后如影随形,一模一样,不禁叹口气。

留在房间中的顾玉章察觉到沐筱看着自己的神情有些祈求,说道:“看我也没用,我夫人不愿意的事情,强求不得。”

沐筱摇摇头,“怪不得说我借钱这事儿难,看来没什么指望了。”

静隐琢磨着沐筱说过的话,微微笑道:“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手臂吧,什么话都敢说,我小妹可是做得出来的。”

沐筱摊开双手,珍视的看着:“顾二公子,我能不能完好回去,就靠你保住我了。”

“我可以帮夫人砍掉你的手臂,只要你想好了砍哪一个就行。”沐筱一听立刻将两手缩了回去,“顾二公子,你……”

顾玉章与静隐扬扬撒撒的离去,“自求多福吧,你身份特殊,此处不会有人知晓,不要出门走动啊,我去看看家悦。”

一个又一个的都离去了,沐筱与自己的侍从木纹留在房内,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韵味,从前的敌人,如今却觉得亲切了不少,而那王位上的父亲,却是令人发指,“你竟然是个女子?还是顾玉章的夫人?”沐筱如何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又不得不钦佩姚家、顾家中的人真的很优秀,那才像个家啊,再想想自己呢,父亲像仇人,母亲活的战战兢兢,兄弟们见面不敢多说一句,全靠心意相通的猜测,一不小心猜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正如沐筱所说,大司乘丧礼之后,王汗命人默哀三日,同时忙着拆分大司乘的权利,命自己的心腹之人接管大司乘掌握的各部分核心机要,所以王帐之内格外繁忙,红玉被赐予了独立的营帐,大司乘丧期未过,王汗不便于将红玉召见入王帐服侍,面上对大司乘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可又耐不住心里的邪火,便每日入夜之后,披上斗篷,进入红玉的营帐,直到自己心满意足才会离去。王汗也很诧异,身边女子众多,阅人无数,唯独红玉让他心里征服的欲望极为强烈。红玉的妩媚妖娆、主动迎合、娇柔示弱,越发激起了王汗的占有欲,似乎每次都要将红玉折磨到呻吟着求饶,心里就愈加兴奋,行动就愈加霸道。

而每次王汗离开后的红玉,双腿绵软,勉强的爬到浴桶里,使劲的揉搓着自己的身体,连续几日的侍寝,她的身心都承受着巨大的折磨,眼中不再是妩媚动人,而是仇恨,她将自己的头没入水中,想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早已做好了复仇的心理准备,可王汗一次又一次的撞击,蹂躏,令她柔弱的躯体已经难以承受,她的呼吸愈加困难,朦胧中眼前浮现出大姐被扎木伦王糟蹋的画面,痛苦的哀嚎声,母亲为了救自己,将她藏在干草堆里,被乱刀砍杀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猛地睁开眼睛,钻出水面,咳嗦不止,满眼的仇恨与怒火,无能为力的泪水肆意而无声的流淌着。

许久之后,她梳洗好,坐在梳妆台前,嫌弃而又嘲讽的看着自己精致的美貌,却依旧涂上令人欲罢不能的红唇,并取出一个玉瓶,打开后散发淡淡的香气,她倒在手上,漫不经心的涂抹在自己的耳后、白皙的脖子上、以及自己的丰盈的位置。当青花部落的管事人谷安婆婆走进来,她依旧这样慢条斯理的装扮着自己,谷安能够管理青花部落多年,早已看透了红玉讨好王汗是要为自己谋前程,离开青花部落的,这么一棵摇钱树怎么能说放走就放走,“侍奉了王汗几日,连声婆婆都不叫了?小心自己没了退路。”

红玉毫不在意的画着眉,声音娇柔的说道:“婆婆,你多年细心栽培我,不就是为了将我送给王汗,红玉不会忘了您的。”

“知道就好。你想的事儿,虽然只是王汗的一句话而已,可你这辈子身上都打着青花部落的印记,不是干净人,离不离开青花部落都是一样,不要有太多没有意义的设想。”谷安严词厉色。

红玉放下眉笔,失落的情绪转瞬间消失,嗔笑着,看着谷安,“婆婆将我送给谁,当然是婆婆说了算,红玉可不敢有想法。”然后故作叹息的说着,“只是王汗今日走之前说,让我今晚等着他,哪也不能去,只怕暂时还不能回青花部落,婆婆若是给我找好了下家,不如等几日,再来接我。”

“你!哼!能将王汗留在帐中多日,你还真有些手段,花无百日红,我就等着看你能翻起什么大浪。”固安不悦的甩手离去。

红玉眼神中无悲无喜,自嘲道:“我这朵花,早就零落了,别说翻起大浪,一抔马尿都能冲走了,还用看嘛?”深秋的风是硬朗的,吹动了营帐合拢的位置,一丝丝寒意又夹杂着耀眼的光亮,她盯着那道缝隙,闪过那位骁勇善战的皇子,幼年时,自己在草垛中爬出来被追兵追赶时,是他玩耍归来,救了自己,给了自己容身之处,后来他消失了几年,自己没了依仗,无意间被谷安看中了带走,进入青花部落,就是进入了火坑,再没有报仇的希望了,可再一次见到皇子时,是他从北部兵营出来,满身伤痕,王汗赏赐他,女子随便挑,谷安将自己送给他时,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说自己是父汗眼中的女人,可不敢接受,实际则是用王汗的喜好,压制谷安,不要将自己随意送人,才有了后面谷安对自己专门的调教,就是为了讨好王汗,也暂时保护了自己。

皇子离去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报仇。”他眼中闪着光亮,犹如自己的希望,从那一刻起,便下定了决心,只希望有朝一日能为母亲、姐姐报仇,所以她不会向其他女子一样矫揉造作,既然早晚会侍奉男人,不如顺势引起王汗的注意,与其痛哭流涕,不如主动的迎合王汗,引起他的兴趣,因为哭,根本救不了自己,也报不了仇。跳出青花部落这个火坑、继续跳进王汗这头野兽的嘴里,反正都是死路,就往死了活吧。他拿起梳妆台上的唇红,细细的打量着,静不自觉的笑了,又不禁咳嗽起来,绣帕擦拭后,有着淡淡的血迹,她嘴角浅笑着。

相反,梁城之内,没有这样一个悲伤绝望的姑娘,而是所有人都焦急的等待着家悦的醒来,益冉将摩尔圣果分成几次给家悦服下,半日过去了,家悦的脉相渐渐平稳,可依旧没有醒来,这已经是最后的希望,静轩一刻不敢离开家悦的床边,静和则是在门口左一圈右一圈的踱步,心中没底。眼看着红色的晚霞映照着院落,又渐渐消失,小厮点燃了灯笼,静和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焦急问着从房间内再次诊脉出来的益冉,“家悦怎么样了?”

益冉无奈的向顾玉章使个眼色“这个问题,你今日都问了百八十遍了,二少夫人的脉象越发有力了,应该会醒过来的。”

“应该?那要多久能醒?”

静和的追问令益冉难以回答:“静和,作为医者,我只能从脉象上做出判断,但二少夫人什么时候能醒来,我不敢说。”

摩尔圣果已经是家悦最后的希望,静和心里如何能踏实,怒去冲冲的走出去,顾玉章紧忙跟在身后“夫人想剁了沐筱哪只手,尽管吩咐。”

“一个也不留。”

顾玉章又跟在身边说道:“还是至少留一个,整个扎木伦此时把命押在沐筱身上的人可不少,都剁了是不是容易引起怀疑。”

静和听得出勉之话里有话,猛地停下脚步“你是不是想拦着我。”

顾二公子装作公正的说道:“没有,你说剁哪只手,我保证不偏半寸,只是建议。”

看着脚步愈加急促的静和,顾玉章叹口气,又跟着说道:“夫人啊,你剁了他的手不要紧,把他的命留在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那然后呢。”

静和不语,一脚踹开沐筱的门,吓了静隐一跳,“小妹啊,你都嫁人了,好歹也有客人,是不是礼貌些。”

“客人不过是暂时,能做多久还不一定。”静和的怒气全然写在脸上。

跟在身后的顾玉章随意的坐在一边,完全不顾及静隐向他使的眼色,真让沐筱缺胳膊少腿的也是个麻烦。顾玉章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笑笑而已,静隐很多时候都觉得勉之对小妹的宠爱超过了限度。只能尽量说道:“小妹啊,家悦的脉象已经平稳,有什么话坐下说。”

“可家悦还没醒来。”

既然是自己说过的话,也只能认下,沐筱起身,摊开手臂,“随你处置。”

静和手中风鸣剑挥下,吓得静隐憋了半口气,沐筱双眼紧闭,连身后的侍卫木纹都屏住了呼吸,一声剧烈的破碎声,沐筱身后的桌子破碎,耳边的发丝飘落一缕,沐筱心里的平静彻底打破了,心中一惊。

风鸣剑重新化为指环,回到静和的食指,“沐筱,你最好做到与我大哥和勉之的约定,否则,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客气。”

心惊胆战的木纹挡在两人中间,警惕着静和动手,“木纹,你退下吧,小将军,真要杀我,脑袋已经搬家了,若二少夫人醒不过来,这条命我会奉上,但今日我必须回去,有人在等我,我不能让自己的人白白牺牲。”

静和面色冷漠的说道:“王权之争与虎狼之争无异,但愿你不要辜负了为你铺路的人,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你最好赶紧走。”

沐筱向三人行礼后,带着木纹离去,走到门口,还是回头说了一句“小将军,再见之时,希望不要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暗沉的夜色下,沐筱纵马疾驰而去。

静隐这口气终于吐出来,“小妹啊,你真是吓死大哥了。他就是死也不能死在梁城的地界啊。那是多大的麻烦。”

静和嘟囔着嘴说道:“我就是气不过,最后不是也没动手吗?”

顾二公子殷勤的给夫人倒上茶:“顺顺气。”

静和接过,一口一口的抿着,静隐气的摇摇头“勉之,你哪来的自信小妹不会动手啊。”

顾二公子不紧不慢的说道:“静和只是别不过这口气,这里面的大事,心里清清楚楚,况且,你都没动手,若家悦真的有事,你会让沐筱离开吗?”

“我?”静隐确实未必会让沐筱离开,毕竟姚家从老郡守就开始护短,顾玉章继续说道:“静轩能暂时放下,等待家悦醒来,你们俩也一样,不然你怎么会这一日都亲自陪着沐筱啊。”

与其说是陪着,不如说是避免出现意外,静隐叹息一声说道:“或许我小人之心了,沐筱此次前来的确是带着诚意的,而且,今日与我聊到他在王庭的布置,被一名叫红玉的女子打乱,加速了这个计划。”

女子?静和最痛恨利用女子的人,气愤的说道:“他利用女人铺路?还是不是人?”

静隐解释道:“他并没有打算利用红玉,而是命人暗中将红山图下在王汗的饮食中,但王汗身边的巫医众多,之前又有赤和把关,剂量非常小,才不易察觉,只能慢慢渗入,这是他离开托普时的安排,直到几日后祭秋典礼上,他见到红玉出现,知道她与王汗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便暗中见了她,打算命人将红玉送走,可已经晚了,红玉给自己下了芳菲尽的毒,涂抹在自己身上,散发着幽香,吸引王汗,只要王汗吸入便会中毒。”

“这女子对王汗的仇恨是有多坚决啊,不惜使用芳菲尽这样玉石俱焚的法子。”子苓缓缓走来,“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说话。”

顾玉章微微一笑,说道:“不碍事,是家悦醒了吗?”

子苓摇摇头说道:“应该快了,师兄刚刚查过脉象,已经与常人无异,兴许是二少夫人身体弱一些,再等等吧,二公子怕你们担心,让我过来告诉一声。”

“多谢。”静和谢过子苓后,又问道:“子苓,芳菲尽之毒很歹毒吗?”

子苓叹息一声:“芳菲尽是通过气味的幽香令毒素进入体内,可以说是随着汗液进入体内的一种慢性毒药,中毒之初不易察觉,当出现咳嗽见血之时就已经渗入骨髓,无药可解。”

静和不禁觉得这女子对自己的狠毒,说道:“还真是玉石俱焚的办法。”

“不止如此。”静隐继续说道:“沐筱要送走红玉之时被拒绝,得知王汗常年体内服毒,芳菲尽对于王汗来说,微不足道,红玉悲痛万分,恳求沐筱帮她寻找杀了王汗的办法,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所以沐筱将红山图的事情告诉了红玉,并在红玉声泪俱下的恳求下,将红山图给了她。”

子苓手指微微算计一下,摇摇头,说道:“红山图不能大量使用的原因在于色泽红润,易被发现,好在没有任何味道,红玉一定是放在女子的唇红之中,与王汗欢好之时,就是最好的契机,浓度必然极高,如果王汗真的日日宠幸红玉,此时体内的毒素也该发作了,加上芳菲尽的毒素,要么被王汗体内毒素化解,要么雪山加霜,王汗的日子不多了。而红山图同样会催化红玉体内的芳菲尽的毒素,算算日子,红玉应该活不过天亮。”

“啊?”静和很同情红玉的遭遇,“没有解药吗?”

“渗入骨髓的毒药,回天乏术。”子苓对于用毒解毒再熟悉不过,他的判断一点也没错,当沐筱火速回到库尔部落后,见着军营中紧张起来,索琛将军已经焦急的等待多时。“二皇子,你怎么才回来!快回托普王帐吧”

沐筱问道:“将军,可是出了大事?”

“王汗今日在舞姬的帐中毒发,赤和与扎古泉的长老都召集了起来,大皇子命人来请你回托普王帐。”

索琛话音一落,沐筱迅速上马,加急赶往托普,他知道父汗的死是预料之中,但他很担心那位苦命的女子,一路上,沐筱心中期望着红玉还有一线生机,可当他赶到王帐之外,红玉衣衫残破,被侍卫押在帐外,冰冷的夜晚,冷风阵阵袭来,似乎将那瘦弱的身躯吹散,沐筱一时心急,解开自己的斗篷走去,大皇子一声喝令:“二弟,父汗不许任何人靠近王帐,请退后。”

冷风吹过,沐筱的意识渐渐清晰,红玉转头间,面色平静,眼中却请求的看着他,不要靠近,一滴泪滚落下来,沐筱脚步一顿,红玉突然疯魔一样的笑道:“谷安婆婆!你救我多次,红玉感激不尽,你不要为了红玉的死心存愧疚,这是红玉心中所愿,婆婆,红玉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休要乱说!贱人,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种事!”一旁的谷安惊慌的骂道。心中惶恐起来。

沐筱知道红玉口中的话是对自己说的,眼中情绪复杂,他想过走这条路自己就要心恨些,但他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手,却不能无视这个善良、可怜的女子,看着红玉咳嗽不止,口吐鲜血,顷刻间窒息而死,沐筱疾步走去。

三皇子急速撞在沐筱身上,“二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顺手拉住沐筱转身退后,“二哥,别忘了大事,不能让无辜的人,白白牺牲。”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自责,沐筱眼中已经模糊,令内庭官卓玛产生质疑,喊道:“二皇子,请留步。”

沐北使劲掐住沐筱的胳膊,希望他清醒些,沐筱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转过身,眼睛还是红润的,“卓玛大人,请说。”

“二皇子情绪激动,可是因为这名女子?”

沐筱坦然说道,“是。”

卓玛更加心疑,沐北与沐冬在这一刻,心也悬了起来,“二皇子认识这名舞姬?”

“认识,早就见过。”

沐北尴尬的哈哈哈一笑,“卓玛大人,青花部落的舞姬,谁没见过啊。”

卓玛面色中带着邪气,“三皇子说笑了,我看二皇子的情绪,怕是跟这个舞姬关系匪浅,要细细盘问才对。”挥手命人前来,将沐筱围了起来。

帐外的嘈杂声,惊动了扎木伦汗,命人宣召入内,沐筱看着王汗脸色犹如白纸一张,赤和与其他的几名长老一筹莫展的神情,便猜到这一次父汗的毒已经无法控制。“儿子在库尔部落来晚了,祈愿父汗安康。”

生性多疑的扎木伦汗,被红玉暗算的怒火已经烧到了极限,若真如卓玛所言,他会毫不留情的杀了这个儿子,眼中狠厉的问道:“你认识红玉那个贱人?”

多年舞台上的表演,已经让沐筱驾轻就熟,说道:“认识,当年与大哥从北部兵营出来,父汗赏赐我们去青花部落选女人,谷安婆婆就要将红玉送给我。”

“哦?王汗将目光转向谷安婆婆,问道:“有这等事?”

谷安上前说道:“回王汗,正如二皇子所言,但当时二皇子拒绝了。”

“拒绝?为什么?”

谷安继续答道:“二皇子说,红玉是王汗喜欢的女子,自己不配享有,便选了其他女子带走。”

这简单的三言两语怎么可能打消王汗的猜疑,又问道:“沐筱,你见到那个贱人为什么失态?”

沐筱看看谷安,回答道:“儿臣气愤,父汗对青花部落关照有加,竟然让一个舞姬下了黑手,临死还在感激谷安婆婆,究竟是何意?”

扎木伦汗的目光再次集中在谷安身上,犹如利刃,令谷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辩解着,与自己无关,可不管谷安如何声泪俱下,如何劳苦功高,在谋害君王这件事情上,已经被红玉拉下马,死无对证,扎木伦王的怒火已经忍无可忍,栽在女人床上,这等于对他王权的最大羞辱,下令沐筱与沐冬彻查青花部落。

没有了大司乘的管控,扎木伦汗从新分配的权力划分尚且不稳固,沐筱兄弟很快肃清了青花部落中扎木伦汗的亲信。赤和作为扎古泉族长,自从下了决心站在沐筱阵营中,便与族中心腹,暗中在王汗的药中做了手脚,将服用的摩尔圣果替换了药材,并由桑平亲自侍奉王汗,以至于扎木伦汗体内的毒素不仅未见缓和,反而迅速的恶化着,不禁后悔给自己下的这步棋,桑平已经束手无策,扎木伦汗不得不请赤和继续为自己诊治,他开始畏惧死亡,躺在床榻上,眼中浮现出大司乘的模样,“王汗,你为何不救我!”扎木伦汗吓得心惊肉跳,命令卓玛守在他身边,不一会儿,眼前又浮现出自己当年篡夺王位的画面,身后血淋淋的画面中人,追着他索命,扎木伦汗吓得满头是汗,神志有些不清晰了。于是下令卓玛召见自己三个儿子,两个皇妃,和军中、王庭大臣,全部跪在帐前,并命令侍卫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谁敢对自己图谋不轨,就即刻杀掉。一时间,王庭内如刑场一般,没人敢说话,连动一下都要慎重,有的大臣甚至吓得尿裤子也不敢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