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入主永福省
“孙子参见皇祖父，惟愿皇祖父福寿绵长，万寿无疆。”
萧衍看到萧欢进到殿内恭恭敬敬地行礼，笑意盈盈地说道：“快平身吧，这里没有别人，不需这些虚礼了。”
萧欢起身后，看到萧衍示意他走近过来，伴着朗脆的笑声躬身立在萧衍身旁。
萧衍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将孙子的手握住道：“欢儿，这些年让你在南徐吃苦头了。”
“南徐不比边疆，孙儿觉得不苦。”
萧衍看着他俊朗的神采，依稀想起当年，说道：“咱们萧家的祖脉在那儿，更须仔细地看着。”
萧衍轻轻拍了拍孙子的微微起茧的手掌。他兰陵萧氏，出了萧齐一系和萧梁一系，而兰陵就在南徐州治下。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萧衍眼睛中闪着悦色，缓缓道：“朕看南徐近年来四时和顺，盗贼匿迹。欢儿，你有德啊。”
萧欢带着谦虚的语气推辞道：“这些都是南徐州的士民百姓们感戴皇爷爷的恩德，孙儿不过拱手治理罢了。”
“你六叔这点远不及你，江州的百姓怨声载道，如今竟还有流民聚众作乱。”
“江州府兵能征惯战，甲胄精良。孙儿以为，只要六叔能调配得当，应无大碍。”
萧衍的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赞赏：“你小小年纪，竟也通晓兵事了。”
“冠军侯霍去病二十一岁时封狼居胥，小霸王孙策二十一岁时已平定江东六郡，尽收八十一州之地。孙儿在这个年纪仍还庸碌无为。”
他说这话时慷慨激昂，腰间的长剑似发出鸣音。
“这次你就在京城多住几个月，京里的豫章王府就不要住了。”
殿外的小黄门打断了一下，“启禀陛下，太子在殿外请见。”
萧衍顿了顿，朝着孙子低声道：“是我让你三叔来的。”
郭朗朝殿外喊道：“宣太子入殿。”
萧欢趁着这功夫，微微仰面打量着爷爷那幅苍老的面容。那张脸苍白枯瘦，隆起的额头上已印满沟壑，只有一双眼睛还澄明深邃。
“儿臣给父皇请安。”
“小侄参见太子殿下。”
二人行完礼，萧衍道：“太子，你看欢儿又长的壮实了。”
萧纲看向自己的大侄子，悠然道：“欢儿举止雍雅，有当年皇长兄的风采，细细看去好像又多了些勃发的英气。”
太子萧纲与昭明太子乃一母所生，其母丁令嫔在后宫中地位最尊。萧纲自小与昭明太子情谊深笃，这话只有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似恭维之语。
萧欢听得太子提起自己的父亲，忙拱手谢礼：“三叔谬赞，侄儿愧不敢受。”
武帝重复道：“朕看，太子说的极为贴切。极贴。”
“启奏父皇，有一件事儿臣想请父皇允准。”
武帝拨弄起佛珠，淡然道“若是朝事，就不必议了，今日这里只说家事。”
“正是家事，欢儿之妻孔氏早亡，儿臣想……”
萧欢在五年前迎娶了会稽孔氏之女，去年亡故只留有一女。
武帝脸上露出喜色，看得出他很满意太子所说之事。“
这是咱们萧家的正事，太子所虑即为朕之所望。”
“儿臣想，让欢儿这次在京城多住些时日。由我来张罗，从王谢家择一良配。”
“王家就不必了，太子妃就是王家的了，可以从谢家还有袁家遴选。”
太子妃即萧纲的结发妻子王灵宾，他是太尉王俭的孙女。王俭是王导的五世孙，前齐开国文臣之首。
“孙儿叩谢皇爷爷恩典，拜谢三叔关怀。”
武帝接着思索，逐渐沉浸起来：“这两族里也只有袁昂的孙女，谢举的孙女才配得上。”
“儿臣领旨。”
萧纲心知袁昂做过多年的宰相，地位尊崇，那谢举也曾做过尚书仆射。父皇点名道出的都是宰相家的女子，这是在给萧欢增加高等门阀的助力。
“我已同欢儿说过了，让他不必回府。太子，你看让他住在宫里怎么样？”
太子听到这话，面色微微泛着苍白。他今早接到皇帝的传谕时，只以为是给豫章王萧欢接风，直到此刻才知道这位父皇真正的意图。
他挤着发颤的嘴唇，躬身奏道：“启禀父皇，东宫尚有空闲的处所，不如……”
“那是你太子的宫室，他一个藩王住在那里，不妥。”
萧纲的大脑飞速地搜索着，忽然想到一处地方，急忙答道：“儿臣以为，永福省现下无人居住，又是个清净的所在。”
他想到了昭明太子，昭明太子幼时就在此居住。
永福省别名西省，在宋、齐两朝都是皇太子出居东宫之前在禁中的住所，历任太子都要在这里读书晓政。它位于建康宫的西侧，紧挨着门下省。
本朝自创立以来，只有昭明太子幼时曾在永福省居住，他迁居东宫后，永福省就被作为修撰史籍和谱册之地。王僧孺的《百家谱》就是在此处整理的，其中整理了十八州、一百一十六个郡的士族谱系。
“不错。如此，欢儿也能常伴朕的左右了。”
“不错”这两个字像千斤铜鼎把太子的腰背压得弯如镰刀，背上还被冷汗染了个透。
一旁的萧欢已经是错愕非常。
如果说他在朱雀航看到迎候的皇家仪仗像是品了前菜，现在则是珍馐登场。
他涨红着脸，踯躅道：“皇爷爷，这，这恐怕……不符规制吧。”
萧欢知道永福省的政治意味太强，自己作为藩王一旦住了进去，马上就会成为集矢之的，连忙婉拒起来。
“朕是开国之君，朕的旨意就是大梁规制。”
萧衍说这话时嘴角虽带着笑意，但语气极为坚定，不容质疑。
“欢儿，你就先住着，缺什么只管找这个奴婢要。”
萧衍说这话的时候指了指郭朗，郭朗恭谨地伏在地上低着头。
片刻寂静，太子先开了口：“前日，临贺王的左卫将军职务已解。当值西省的向来是左卫将军，依儿臣看，是不是让欢儿也历练历练。”
他说这话的语气极为恳切，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自然，像是刚打过的腹稿。
萧欢已看出，是皇爷爷借太子之口来安排自己入居永福省。如此一来，东宫党便不会有人出来讽谏；其他人若有蜚语，也只能指摘太子。
他未推辞太子的奏请，躬身不语。
“朕看，就让临贺王在府里安心养着，他门下省的职权也可给欢儿一并兼着。”
萧欢面露难色道：“内省之事，孙儿实未通晓，还请皇爷爷体察。”
“儿臣看，不如让欢儿就先领着左卫，入值门下。等他在门下待上个把月，再兼领为宜。”
“就按太子说的办，门下且还让临贺王掌着。”
“儿臣领旨。”
“孙儿领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