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力士巡街,城隍阴兵
这日即将入夜。
曹宁还没有下班,白日里他接到了衙门里派来的巡街令。
今日夜间,他要和另外两位造册力士组成一队人马,配合城隍庙阴将阴兵巡街。
在这个体系里,城隍庙阴将阴兵周转巡逻全城,震慑暗中潜藏的妖魔,同时以香火神力稳固四明县护城大阵。
而听天监的任务,则是每夜派出八到十队力士小队,分散于不同街坊间游走巡查,配合城隍庙。
曹宁的任务,是巡查东城的武安坊和朱雀坊两坊。
根据曹宁从前身读书时的记忆,大晋朝目前处在坊市走向夜市的转变之中。
在内地的繁华州县,据说灯火日夜通明,男女老少夜间亦可上街闲逛。
但在这西北边地的肃州,坊市制依旧是难以动摇的主导。
所以相应地,也缺少光源照明,四明县城里,夜间只有坊亭与坊亭之间每隔百步的火盆照明。
走到集合处,曹宁见到了不远处要和自己一起巡街的队友。
一个是老熟人,张璘。
这高大汉子穿着比曹宁还大不止一号的力士官袍,看到曹宁,隔着一群力士对着曹宁兴奋挥手道,
“老曹,老曹,这儿!”
“诶!来了。”
曹宁爽朗一笑,向他走去,待到近了些才发现,在张璘身旁,站着位曹宁从未见过的年轻力士。
看那力士眉眼,曹宁突兀发现,竟然和被自己打伤的王崇礼有那么几分相似。
王家人?
曹宁顿时心生警惕。
但接下来的发展却有些超出他预料。
那年轻力士似乎是个自来熟,他快步迎了上来,好像见到故交一般,眉飞色舞道,
“你就是打了我五哥王崇礼的曹宁吗?”
“打得太好了!”
???
曹宁一阵黑人问号。
见他诧异,张璘解释道,
“这小子叫王应麟,也是王家的。”
“我昨日刚突破第三步,校尉就叫我过去,说要我照看这小子,他是王崇礼的堂弟,但是跟王崇礼关系不怎么好,也是刚入的听天监。”
曹宁眼神一亮,心头有些腹诽。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家族内斗吗?
长见识了。
得知对方没有恶意,甚至跟王崇礼还不和,曹宁和王应麟渐渐攀谈起来。
没多久,金乌落山,玉兔攀枝,清冷的月华照在听天监的节院里。
有专人来给一众聚集的造册力士发完相应法器后,曹宁三人便出发前往东城武安坊。
此时已是夜间。
虽是六月盛夏,但在这西北边地,入了夜之后,冷风依旧吹得曹宁一阵哆嗦。
看三人行头,颇有几分武装到了牙齿的味道。
腰间照例挂着把听日刀,配着铭刻符文的破妖弩,但精铁弩箭从每人十支增加到了二十支。
这是标配。
除此以外,包括曹宁在内,三人腰间还都贴着一张绘着玄奥图样的寻气符,能够自动感应到妖魔气息。
三人手里还都拎着一盏六角宫灯,这是听天监的驱妖法器,曜日灯,能够照出妖魔真身,并驱散聚集的妖魔。
并且,曹宁表示,这灯是真暖和,灯光照耀下,他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还没完,为了将各支小队串联起来,张璘肩头还挂着五支传信法剑,一旦有事,便可迅速通知全城各处,快速聚集力量绞杀妖魔。
再加上每人配备三颗的治伤回血丹药……
不说了。
一个多时辰工夫转瞬即逝,曹宁三人已经绕朱雀坊和武安坊巡视了两圈,中间除了遇到两次打更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继续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曹宁忽然注视着前方,挥手示意身后的张璘二人准备拔刀。
只见前方,笼罩着街巷青石板的玉兔光华,突然模糊了几分,街道深处,隐约传来丝丝战马嘶吼声和兵卒喊杀声。
似乎是一队人马倏忽行至,霎时间阴风骤起,吹得曹宁衣角猎猎,令他不得不把手里的曜日灯举得高了几分。
然而,这般声势之下,曹宁眼前却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
马蹄声由远及近,塔拉塔拉的响声摄人心魄,后面还有窸窸窣窣的喊杀声。
看着如临大敌的曹宁,王应麟似乎想到了什么,示意张璘莫要慌乱,赶忙上前附耳轻声道,
“宁哥,弄错了,这不是妖魔,是城隍老爷带着阴兵出巡了。”
曹宁顿时恍然,放下了想要拔刀的手。举起手里的曜日灯,带着王应麟二人退至一旁,抱拳拱手以示敬意。
方才王应麟与他提过,人族虽然以灵气修炼为主,但亦有可以驾驭阴气的法门,在大晋朝廷公门那儿,则体现为神道之力。
同时,这也是大晋朝保卫人族城池最重要的一环,大晋一千零八十县,一千零八十城隍,他们生前大多是声名显赫的遮奢人物,或教化一方,或保家守境,或降妖除魔……
本来这等人物,死后应得安宁,但他们却自愿融入大晋香火神道,驱散魂体内所有灵智,化身一地城隍,在死后依旧守卫一方乡土与百姓。
四明县的城隍,是四百年前神宗天历朝时的四明县听天监初代偏将刘正己,曾在妖魔环伺之间为保卫四明县立下大功,死后,他依旧以另一种方式,保卫着他的家乡和家乡的百姓……
对于这种人,无论是前身还是现在的曹宁,都只有敬佩可言。
……
城隍阴兵来的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去巡视其他地方了。
绕着坊墙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武安坊坊亭的熊熊火盆就在前方依稀可见。
王应麟指了指前方,神色带着几分欣喜,欢快道,
“宁哥,宁哥,你看,咱又快到了……”
张璘也看向曹宁,
“老曹,咱要不歇会儿?走了这么久了都。”
曹宁思忖片刻,轻轻点头道,
“可,但歇息一刻,咱就得再继续巡夜,切记不可耽搁。”
三人很快步入坊亭,坊亭内是当差的两名武安坊武侯,本来正在烤火,见到曹宁三人,赶忙起身行礼。
曹宁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也寻了个离火盆近的位置坐下。
张璘和王应麟有样学样。
见曹宁神色有异,一位武侯小心试探道,
“三位大人,敢问是有要事想问?”
曹宁余光看向王应麟,后者心领神会,解释道,
“无事无事,我们只是想问问,这武安坊近日,可曾出过什么怪事之类的?”
这不问还好,一问出来,二位武侯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在火盆前交换了目光,一阵阴晴不定之后,先前那位武侯苦涩开口,声音在风声中几乎听不真切。
“不瞒这位大人,我武安坊,最近可是出了大事哩。”
“据说啊,是有邪修偷偷混入了我武安坊,前些日里,已有好几户人家都遭了毒手,出现伤亡,那赵掌柜家就更惨了,全家老小尽皆罹难啊!”
“也不知那邪修用了什么手段,城隍老爷这几日巡夜,却是一点儿没察觉出来,我们一概凡夫俗子,也不知如何能请的动阴兵诛灭邪修……”
“坊内现在是人心惶惶,大伙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唉……”
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他身旁另一位武侯也咬咬牙,轻声道,
“大人,恕小人斗胆说一句,你们听天监内,近来似乎不太对劲啊,按理说,我武安坊出了这么大的事,听天监早该来人了。”
“可这几日来,除了大人您几位,小人可是没见过任何一位听天监老爷,来看哪怕那么一眼……”
“而坊正大人,已经派人向听天监足足报了三次案了啊!”
火盆前,曹宁面色被照得通红,眉头不知不觉皱起,右手莫名其妙按在了刀柄上,浑身气息冷的可怕,连带着空气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如果这武侯所言非虚,那么,这段时间里,自己三人还是第一批前来武安坊巡夜的力士?
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自己,还是听天监?
还是都有问题?
王应麟和张璘对视一眼,看着曹宁沉默在那儿一言不发,均看出了对方眼底的不安。
王应麟还好,但张璘跟曹宁认识许久,他却是看得明白。
老曹这是,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