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伊人远去
我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我仍旧背着黎阳,黎阳是醒着的,只是嘴唇干得已经裂开了好几个口子,我们正行走在沙漠里。
我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只留着空空的衣袖在风中不停的飘荡。
我的右脚是瘸的,我就这么背着黎阳一拐一拐的在沙漠中行走。
烈日当空,空气里流动的都是热气,风一阵一阵的吹来,带走了我们身体里的水分,割裂了我们的嘴唇。
黎阳耷拉着脑袋靠在我肩上,嘶哑着喉咙不停的叫着:
“水,水”
而我们的前方不远处,竟是一洼清水。
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往前走去,一步,两步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好像无论我怎么坚持,怎么努力,都到达不了那一哇清水的地方。
黎阳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她让我放下她,要我自己往前走。
我怎么能够放弃她呢,只是微笑着对她说着:
“再坚持一会,我们就快到了。”
可是,突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想要把黎阳从我背上拽走。我仅剩的左手在背后拼命的紧紧反箍着她,终究,我没能战胜那股神秘的力量。我突然感觉全身一轻,身体向右前方斜着摔倒在地。
待我忍着巨痛扭头看去,黎阳满含眼泪,脸上带着强烈的不舍,悲切的呼喊着我的名字,从我身后渐渐远去。我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往前爬着,想要追赶而去,却发现自己离黎阳越来越远。我顿时泪流满面,大声的呼喊着:
“黎阳,黎阳,不要,不要离开我”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茫茫沙漠最后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已经绝望了,我把头埋在了滚烫的沙子里,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深入骨髓的疼痛着,要不我就这么死去吧,这样就能够得到解脱了。
然而,黎阳那凄绝的目光一直浮现在我眼前。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黎阳怎么办,我要去找黎阳,我必须找到黎阳。”
强烈的信念促使着我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早已麻木的双脚根本支撑不住我疲惫至极的身体,我再一次栽倒在地,不,确切的说,我是栽倒在了水里。可是,哪里来的水呢?
我艰难的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乌黑的头发,以及小敏那丫头梨花带泪的脸庞。
“哥哥,克之哥哥,你终于醒了。”小敏抹了抹眼泪,惊讶的大叫起来。
“爸,爸爸,克之哥哥醒了。”小敏转过头,兴高采烈的转过头叫道。
“啊?克之,你总算是醒过来了。”突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到了我面前,弯着腰,高兴的看着我。
“叔?你,你们怎么在这里?我这是在哪里啊?黎阳呢?我的黎阳呢?”我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嘶哑着声音问道,可是声音却是闷的,原来我嘴上带着氧气罩。
站在我身前的人是我爸爸的师弟,叫吕一鸣,几乎每年过节都会来我家指点我的武艺。小敏是他的独生女儿,比我小三岁,从小就没有母亲,是我从小唯一的玩伴。
“克之哥哥,你现在在医院呢,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可吓死我了。”站在一旁的小敏立马插嘴对我说道。
“小敏,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克之啊,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这次伤得可不轻。少说话,好好休息,啊,休息好了我们再说,我去叫医生啊。”吕一鸣拍了拍小敏的头,帮我盖了盖被子,然后拉着小敏离开了。
“爸,别着急走啊,我哥这才刚醒来呢,我有好多问题要问他。”我耳边传来小敏渐行渐远的声音,我突然觉得好疲惫,然后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睡下去的话,我宁愿再也不要醒来。可能是我潜意识里非常挂念黎阳的安危,没过多久就再次醒来了。我用力伸出吊着输液针管的左手拔掉口鼻上的氧气罩,然后咬着牙抬起打着石膏的右手摘掉左手手背上的针管,想要翻身下床,却感到双脚麻木根本不听使唤。
我终于还是艰难的坐了起来,挪动着双脚慢慢吊在床沿上,刚一下地,双脚像针扎刀割一般,全身力气顿时被抽空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摔落在地上。
我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脆弱无能,我用整只左手拖动着残败的身躯一下一下的向门口爬去。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嘶声裂肺的哭喊着,“黎阳,黎阳,你在哪里?”
不知道爬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从门口被两个警察架上了床。好像听见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叫了我的名字,然后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警察又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只是麻木的轻喊着黎阳的名字。
年轻警察终于对我失去了耐性,大声的对我说:“黎阳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如晴天霹雳,顿时把我惊醒过来,我突然伸出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摇晃着年轻警察的双臂,嘴里不停的问道:
“你骗人,你骗人,黎阳怎么会死?黎阳怎么会死?”
我又在医院如行尸走肉般趟了两天。
当某个医生突然在我耳边说:“你们可以让他试着下地走动走动了。”我才突然醒了过来,然后翻身下床,就想向外跑去。可是迎接我的,却是那冰冷无情的地面。我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在剧烈的疼痛中才发现我的整只右脚都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里面应该是打着石膏,感觉整个右腿重逾千斤。
我绝望的拍打着地面,拖动着腐朽的躯体,一边往门口爬去,一边嘶声裂肺的哭喊着:“我要去找黎阳,我要去找黎阳,求求你们,带我去找黎阳啊!”我想,房间里的医生,和这几天一直看护我的小敏和吕叔,一定是被我的举动惊吓到了。
那个医生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小敏在我身边拉着我不停的陪着我哭,而吕叔直接把我的头紧紧抱在他的怀里,轻声的说着:“克之,别这样,克之,别这样,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虽然我从小呆傻,但是吕叔却一直说我筋骨奇特,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我那深入骨髓的伤势在医生的惊讶中,不到七天就好的差不多了。虽说暂时不能动武,但是我的行动却是自如了许多。
我从吕叔口中知道,因为黎阳在医院醒来后不知怎么就突然跳楼自杀了,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单凭我的一面之词,不能把酒井村上富和赵默绳之以法,这让我内心无比的痛恨与内疚。
听吕叔说黎阳的父母在我昏迷期间来看过我一次,见我这副惨样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吕叔还犹犹豫豫的告诉我,他听医院负责黎阳的管床护士讲,好像是因为黎阳父母不让黎阳报警,才导致黎阳轻生。虽然消息并不确定,但是我在心里不禁对黎阳父母产生了一些怨气。
我的父母,除了听说老爸在我入院的时候出现过一会,往后却再也没有来过。而我的妈雪鸽,却自始至终没有来看过我。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两位至亲之人居然对我不闻不问,他们是怎么了?
而我心爱的黎阳,你真的就这么狠心与自私,撇下我一个人,去承受这无尽的痛苦?!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右手依旧吊着绷带的同时还杵着一根拐杖,就这样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出了医院。
站在黎阳坠落的地方,看着九楼高的窗台,我能想象得到,她鼓起勇气,纵身一跃的瞬间,是有多么的绝望,多么的不舍。恍惚间,我仿佛看见黎阳的身影在半空中对我挥手。她微笑着,依然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迷人。我也微笑着向空中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去,笑容依旧,泪眼已朦胧。
黎阳,微笑着去吧!人世太污浊,天堂有清风。生者了仇痛,去者亦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