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新店开张

两个月后，法国领事长及公议局局长被调回法国，新上任的官员对人事结构重新调整，把纪云峰调到边缘岗位，跟张士元和刘文鑫差不多，连工位也被法国人抢去。后来纪云峰听大家私下议论，新任官员跟原来的领事长关系不好，过去越被重用的员工，现在越被排斥，风水轮流转，算是职场常态。

法国领事长在位的最后两年年，正赶上纪云峰和弟弟们居无定所，没有收入来源的时候，虽然缘分短暂，但解了一家人的生活危机，纪云峰内心非常满足。他回家跟弟弟妹妹们商量，打算辞去在领事馆的工作，重操旧业，给人占卜算命，这几年以赚钱为主，顺应时势。

铁强兴奋道：“太好了大哥，咱们兄妹几人正式步入商人行列，哈哈哈。”

铁勇不解的问道：“你在香福楼也算商人？”

“我、我、我也想辞职，大哥带了个好头，做弟弟的必须跟随。”

铁强在香福楼干得顺风顺水，各路官员都认识他，在圈内已经小有名气，大家都以为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于是香儿不解道：“三哥，香福楼没难为你吧，干得好好的为什么想辞职？”

“其实，我、我从最开始就不喜欢这份工作，当时家里确实缺钱，而且也是跟二哥置气，他认为我还小，什么都不行，我想拿工作来证明自己，就跟香儿你一样。现在家里有了些积蓄，给了大家更多的选择空间，所以我才敢提。”

纪云峰听到这里，自责道：“铁强，是大哥不好，没能照顾到你的心情，在那样乌烟瘴气的场合做到今天的成绩，已经足够证明你自己，不想干咱就不干，香儿和铁勇给咱们做了榜样，经商是最赚钱的方式，我就不信，离了那些达官显贵，咱们养不活自己，哈哈哈。”

“大哥，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铁勇长吸一口气，说道：“大哥最心软，总是依着咱们，怎么会不同意？”

纪云峰叠好洋装，换上短褂，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说道：“怎么样，有算命先生的味道了吧，哈哈哈......不是我心软，是你们太优秀，不用我操心，而且我相信，任何困难都压不倒大家，以后你们只会更优秀，哈哈哈。”

铁强煞有介事的绕着纪云峰走了一圈，摇头道：“啧啧啧，大哥，你的年纪太轻，再怎么包装也比不上那个走街串巷的吕半仙，不容易被顾客信任。莫不如就穿洋装，跟传统派区分开，用新潮思想来卜卦，吸引些年轻人，弄点特色出来。”

香儿笑道：“真别说，三哥的头脑适合经商，大哥，他说的有道理，何必跟吕半仙抢客人，你的能耐可远在吕半仙之上呢。”

铁勇想起了小时候义父开门做生意的场景，在门口放个小桌子，客人自然来，可如今大家住在二楼，不方便像过去那样经营，而且地点也有些偏僻，过路人很少，于是问道：“大哥，你打算在哪里卜卦？地点很重要。”

纪云峰突然严肃起来，说道：“国外势力不断扩张，在租界经营多半是给洋人服务，他们抽成不低，即使如此，还需要警察局或者领事馆的照扶。现在我和铁强都辞职，等于咱们在租界的上层关系被切断，所以我想在租界外开店。你们的古董铺子也是时候开分店了，咱们就找个大点的地方，共同经营，玉茹如果愿意来，也可以在旁边给人诊病，铁强想做什么，都一起做，这样不但能互相照应，而且综合性服务，可以互通客流。”

铁勇一拍大腿，道：“大哥这个计划妙，古董店的客人大多是洋人，也是时候该给自己人做做服务了，香儿就留在古玩街，新雇佣的两个伙计足够帮着照看，我跟你们去新店，一定能做起来。”大家纷纷点头，同意纪云峰和铁勇的提议。

第二天，计划正式开始实施，纪云峰和铁强纷纷辞职，周围的人都很惊讶，这么好的工作，别人求之不得，以为他们要离开天津，迫不得已才如此，可他们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兄弟三人在城里转了几天，寻找合适的铺位，既要客流密集，又要交通便利，而且价格也不能超出预算，赔钱的买卖不能做。最后在道台府旁边的一条繁华街道，三人选中了一个二层小木楼，原来是酒家，专门卖酒，老板因为家庭原因急需用钱，无奈低价出兑，正好被三兄弟看到，随即盘下，开始装修，等待重新开业。

小翠得知铁强离开香福楼，心情非常糟糕，思绪混乱，连续几天请假，弄得香福楼缺人手，张老板颇有微词。

小翠找到香儿在古玩街的店铺，打听铁强的情况，心急如焚，道：“香儿，你说话不算数，明明答应帮我跟你哥好，可是他走了你都没说，这是哪门子好姐妹。”

香儿正在擦拭瓶瓶罐罐，见小翠一进门就嚷嚷，怕吓到客人，于是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把她拉到一边，说道：“小翠姐，你不能怪我，我明里暗里说了你不少好话，可三哥他不开窍，他眼里只有兄弟，没有女人，你让我怎么办呀？”

“这些我都知道，可他为什么离开香福楼，张老板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很在意，再也找不到像铁强这么能干的经理，日后香福楼的生意定会受影响。”

“三哥把全部时间都奉献给了香福楼，也是该歇歇的时候了，他日后要自己做生意，把时间找回来，愿意怎么经营全凭心情，不用再看别人脸色。”

小翠回头看了看货架上的商品，最后将眼睛定格到一对红色的花瓶上，问道：“你这个怎么卖？我想给铁强送点礼物，庆祝他自己当老板。”

香儿取下花瓶，说道：“这是仿的乾隆时期宫内的瓷瓶，50两银子，你还挺有眼光。”

“50两？你在打劫吗？真品也没多少钱吧？”

“哈哈哈，翠姐，你这个反应我能理解，毕竟是仿造的，看这几个怎么样，只要20两，不比那对红瓶子差。”

“20两？......还是算了，我去别的地方转转，还不如直接把20两给你三哥呢。”

看着小翠讨价还价的样子，又恢复了往昔的精神头，香儿知道她已经不再生气，于是笑道：“翠姐，你不用那么客气，送什么礼物，去看看我三哥比啥都强。”

小翠点头，要来了新店铺的地址，叫了一辆黄包车，从古玩街径直赶往道台府附近。

新店铺已经初具规模，几个工人正在屋里做木工活，又拉锯、又斧凿，声音震耳。纪云峰等三人跟工人混在一起，都在帮忙，弄得脸上和身上都是灰。小翠在门口叫了几声没人应，她只能自己走进去，怕高跟鞋插在地板缝隙中，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二楼的灰尘洒落，呛得她不住咳嗽，不停掸着毛呢大衣上的灰尘，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铁强下楼取工具，正巧看到小翠站在大厅中央，于是问道：“小翠？你怎么来了？还没开业呢，这里太脏，先出去说。”

两人走出店铺，小翠上下打量铁强，连日来的体力劳动，让他身材更加健硕，虽然脸上布满灰尘，但遮不住蓬勃的男人气概和帅气英俊的脸庞。小翠不禁有些悸动，磕磕巴巴说道：“恭、恭喜你要当老板了，等新店开业，我送些礼物来。”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客气，是香儿告诉你的吧，这丫头，还没装修好，让你来干啥？”

“不怪香儿，是我自己硬要来的，你不说一声就离开了香福楼，我真有些不习惯，不来看看，我不放心。”

又聊了两句，铁强给小翠叫了辆黄包车，让她赶快回去，说等新店开张他会亲自去邀请。小翠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她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铁强，恋恋不舍的上了黄包车。

一个月后，新店终于筹备完毕，纪云峰选择了吉日吉时开张，很多原来的同事和朋友都来庆贺，店里到处都是人，一时热闹非凡。

沈玉茹盛装出席，穿着、打扮奢华富贵，还带来几个官家小姐，各个珠光宝气，惹得大家不自觉为她们让路，在场所有人的气场都被完全压制。

铁强小声说道：“大哥，玉茹姐有面子呀，哪里淘来这么多俗气的姐妹，一个个搔首弄姿的，呵呵呵，不管怎样，来者是客，我去招呼。”

“快去吧，哈哈哈，你玉茹姐总能给咱们制造惊喜。”

铁强刚走下楼梯，一个官家小姐立即认出他来，喊道：“纪经理，你也来凑热闹啊，很久没在香福楼看见你了，真是巧。”

铁强记忆力超群，招待过的贵宾都记在心里，他立即认出了对方，回复：“是刑部胡大人的女儿吧，欢迎到来，我是这家店铺的老板之一，日后还请胡小姐多多照顾小店的生意。”

其他官小姐一看铁强是场面上的人物，立即簇拥过来，眉开眼笑的跟他攀谈起来。沈玉茹正愁跟这些大小姐们没有共同话题，怕场面尴尬，不想竟被铁强解了围，于是她脸上笑开了花，悄悄走开去找纪云峰。

“呦，这么热闹呀！眼前这位不是香福楼的纪经理吗，很受欢迎嘛......”

“小翠姐，你怎么才来，快跟我来。”香儿听到小翠的声音，立即到门口迎接。

“不去，我要看你三哥在跟哪个小狐狸精在调情。”

“姐姐哎，你小点声，今天是新店开张，不少贵宾呢，要是被你给搅黄了，哥哥们定不会饶你，还想不想跟我三哥在一起，看看形势再开口说吧。”

“可是、可是......”小翠气急败坏一跺脚，咬着嘴唇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对嘛，三哥只是在应酬，你应该见怪不怪才对，咋这么大醋意？”

小翠打开小手包，拿出小镜子照了照，撇了胡小姐一眼，说道：“就因为看得多了，这些女人举手投足的意思我才一清二楚，你看那胡小姐，对着你三哥一直在撩自己的头发，眼神闪躲，不敢跟铁强对视，即使还没动芳心，也表现出了强烈的好感，我看着就恶心。”

“嗨，翠姐，你的担心很多余，三哥他油盐不进，看不懂这些，他只是竭力在应酬，为店里累积客流，日后要赚大家银子的。”

小翠收起小镜子，突然笑起来，说道：“香儿，我就喜欢你，总能在我烦躁的时候为我宽心，人在事中难免被迷惑，亏了你明事理。你三哥来香福楼前，我是陪酒的头牌，受到老板器重，我这人好胜心强，也从没让他失望过。可自从遇到铁强，什么自尊、什么矜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哈哈哈，没法用语言形容。”

“妙不可言？这不是形容出来了吗？翠姐，你是女孩子，能不能内敛些，哪个男人不喜欢温婉可人的，你看看你，除了脸长得美，整个一个女汉子......”

“打住，楼上跟你大哥有说有笑的女人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哎呦呦，清新脱俗，跟楼下这些都不一样，这样的对手才可怕。”

香儿抬头看，说道：“玉茹姐，她喜欢我大哥，虽然两人都没挑明，但我们都看得出来。”

“你大哥可不是谁都能降服的，这个玉茹有点能耐。”

香儿一脸嫌弃的看着小翠，道：“姐，你能不能收回那一眼秋波，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万里追郎不后悔，大家都是好朋友，在做正经事，你要是敢帮倒忙，说些有的没的，连我都不会饶你。”

“好、好、好，我不说，你还小，不明白，早晚有一天你会懂，呵呵，人生无非财、色、权、情，你们盯着财，跟我盯着色没两样，你们高贵，我就是春心荡漾是吧，好，我白疼你了，臭香儿。”不等香儿回答，小翠径直走到大厅中央，装着随意看展品，实则在听铁强跟官家小姐们的对话。

纪云峰提前准备了100份赠送品和低价商品，开业酬宾，算给顾客的福利，不到一上午功夫都被抢光，而且还出售了不少高价商品，当日销量十分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