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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混混闹事

因为有租界店铺的基础,分店很快受到市场认可,每日客人往来穿梭,三兄弟忙得不亦乐乎,一天下来没有闲着的时间。

沈玉茹在店里占了小小一个角落,专门给穷苦百姓看病、开药方,简单药品免费赠送,但疑难杂症需要病人自己去药铺抓药。纪云峰的卜卦摊位在沈玉茹旁边,他经常在顾客还没看病前就发现了对方生活上存在的问题,热心帮忙做心理辅导,纠正病人思想上的一些压力和错误,常让病人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和沈玉茹配合十分默契,两人从身体和心理两方面对病人进行调理,并且两个摊位都是不灵不要钱,绝对的诚意和效果得到了百姓的认可。每日店铺一开门就排起长队,加上回来送钱和送锦旗的人,他们的收入很快便超越了古董生意。

铁强经常调侃两人“夫妻同心、干活不累”,每当这时纪云峰都责怪他玷污沈玉茹的名节,让他别再乱讲,更不能让外人听见。可沈玉茹却从不在意,总是笑盈盈的听着,不认同也不反对。

有一天,店铺刚开张,百姓排起长队,铁强和铁勇正在擦拭桌面,一个中年老爷走进大厅,四下扫视一圈,然后大喊道:“谁是纪云峰,给我出来。”

沈玉茹听这声音有些耳熟,立即站起身,垫着脚尖,穿越人群往外面看,惊呼:“爹!你怎么来了......”

纪云峰知道是沈玉茹的父亲到访,快速走出柜台,十分恭敬的拱手作揖道:“不知是沈大人到访,小店蓬荜生辉,您这边请。”

沈大人被纪云峰引领到偏厅休息区,坐在主位上,他观察完周围环境,又上下打量纪云峰,然后说道:“你就是纪云峰?”

“正是”

“好,你认识我,说明你知道玉茹是千金大小姐,你把她禁锢在这个地方,到底居心何在?信不信明天就有官差来抓你。”

“大人请息怒。”纪云峰不慌不忙将煮开的茶水倒入茶碗,用双手指尖恭敬的捧到沈大人面前,继续说:“沈小姐知书达理,见识广博,关注百姓疾苦,自愿到小店义诊,帮助无数周边百姓恢复健康,积善积德,她就是榜样,照亮我们所有人。朝廷事务繁忙,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百姓,百姓又没有自救的能力,需要像沈小姐和我们这样的人来协助,大家共同努力才能确保天津城长治久安。”

清政府的治理能力每况愈下,刚登基的小皇溥仪帝靠父亲摄政王载沣辅佐,几乎不上朝,除少数满人官员仍死心塌地遵循原有规制,保持着官员品级的礼仪,多数汉人官员都开始思考未来的去路,不少倒戈向袁市凯,希望在改革后的政府里能谋个一官半职。沈大人饱读诗书,不屑于与任何一方为伍,他看够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装傻充愣多年,内心无比疲惫。他有时间到天津来,一是思念女儿,十分担心她的安危,二是赋闲在家,无事可做,索性四处走走。

纪云峰不卑不亢的态度,及对百姓奉献和付出的精神感染了沈大人,他了解自己的女儿,聪明伶俐,但也心高气傲,绝不会轻易向任何人和团体低头,除非是她自己愿意。

沈大人接过茶,喝了一口,试探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女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这么跟着你抛头露面,不太合适吧。”

纪云峰对沈玉茹有好感,但绝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知道双方身份的差距,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怕给对方造成误会。他听沈玉茹说过,沈大人着急给女儿找一个好归宿,甚至答应比武招亲,他不想被沈大人看扁,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还没跟大人介绍一下店里的人员情况,我叫纪云峰,是大哥,之前一直在法国领事局工作,曾主办过租界教堂火烧案,后因个人原因辞职,跟家人在这里做生意,专为百姓调风水、卜卦、看相,不灵不收费,跟玉茹配合,帮助过无数家庭,外面的锦旗就是证明。还有我二弟纪铁勇,文武双全,一直在配合我工作,即是这里的店长,还兼任账房先生,因为他的精准把控,我们店每天的盈利都在增长。接下来是我三弟,曾是租界香福楼的总经理,他年纪轻,需要历练,所以我让他在复杂的环节中磨砺,干得非常不错,将香福楼的业绩做到历史最高位。我还有个妹妹香儿,她不在这里,经营古董生意是她的强项,租界的总店就是她在打理,我们这个只是分店,收入还不到总店的一半,后面还需要继续加强。”

沈大人有些惊讶,纪云峰看上去不过二十岁上下,刚才提到的弟弟妹妹年龄更小,怎么会有如此的能耐,更令他奇怪的是,两人攀谈已经有一段时间,女儿竟还不来请安,难道料定纪云峰能应付得来?于是他微皱眉头,说道:“你是想说,玉茹跟你们是同路人,小孩子在一起想做出点成绩?听名字你们不是亲兄妹吧,难不成玉茹也成了你妹妹?”

“什么都瞒不过大人,虽不是亲兄妹但胜似亲兄妹。”

“那可不行,玉茹是我唯一的孩子,怎么能随便认了别人做兄妹?”

“爹!你在说什么?越来越离谱。我们是好朋友,真心想为百姓做点事,咱们跟那些百姓没有分别,只是出身不同罢了,我会医术,为大家提供些服务不对吗?您从小就教育我爱惜百姓,如今我正在实践,您怎么又不同意呢?”

沈大人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微笑着将女儿拉到身边坐下,解释道:“我是当爹的,担心自己的女儿都不行吗?等你做了母亲,才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不是不支持你的做法,只是为什么非要跑到天津来做,在我身边不好吗?你要什么样的店铺我都给你弄到手。”

沈玉茹叹气道:“爹,您又来了,我已经长大,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您看看外面的百姓,活得多苦,我能做的也只是帮减轻他们的病痛,大环境不改变,他们还会一直活在煎熬里。您平日最慈悲,不能因为疼我就破例,您是朝廷官员,帮助百姓责无旁贷,我作为官员家属,也有义务协助完成任务。”

“你这孩子,不是你爹不支持,而是......”

大厅里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高声说道:“是谁给赵文佩看的病,快给老子出来,这几天爷事务繁忙,没空来收保护费,你们竟敢给对家看病,没一点规矩,给我出来,让爷爷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

纪云峰立即站起身,说道:“玉茹,您跟沈大人在这里别出去,我来应付。”说完不等玉茹回话,他便走出偏厅,来到叫嚣者身旁。

“我是这里的掌柜,您是哪位,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来者回头看纪云峰,鄙视道:“爷爷叫王顺乃,这条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店里原来的掌柜是我的小跟班,谁敢不懂规矩?”

纪云峰谦卑道:“我是第一次开店,对这里不熟悉,不如王大哥给指指路?”

“跟你说吧,这里是红帮的地盘,受到红帮保护,青帮为了扩大势力,跟我们起了冲突,打伤几个兄弟,赵文佩是这次青帮的主谋,他受了伤,没人敢给他看病,结果我竟听说这里有个神医,把他治好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神医,胆大包天。”

铁站在纪云峰身后,看不惯王顺乃嚣张跋扈的态度,想上前拿住他,被纪云峰用胳膊拦住,说道:“王大哥说的赵文佩我根本不认识,哪有郎中看病还问病人姓名家事的?即使问了,又怎么会知道青、红帮派之间的纠葛?叫您一声大哥,您定是要照扶我们的,问罪也得让人信服口服吧。”

王顺乃被连续质问,火气腾腾上窜,骂骂咧咧道:“在这条街上,我的话就是圣旨,我说谁有罪就谁有罪,你算什么东西,敢质疑我,今天非要你......”

“又在欺负老百姓了,呵呵呵,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纪云峰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

王顺乃猛然回头,惊讶道:“呦呵,赵文佩,真是冤家路窄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好好好,今天就跟你算总账。”

赵文佩不慌不忙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点上了大烟袋,说道:“急啥,我的旧伤还没好,抽两口大烟舒服舒服,你也坐下吧,年轻人就是聒噪,总爱嚷嚷,好像这地盘都是嚷嚷出来的,呵呵,可笑。”

王顺乃仍在不停叫骂,但纪云峰能感受到,他的气势完全被赵文佩压制,姜还是老的辣,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铁勇在旁边小声跟纪云峰说:“大哥,王顺乃这么难听的问候赵文佩十八代祖宗,他怎么还是气定神闲的,青帮不要脸面的吗?”

店外的人越聚越多,都是这条街上的商户,王顺乃为表现他小霸王的风采,将脸凑到赵文佩脸旁边骂,以示对方懦弱、胆小,不敢回应。

赵文佩抽完烟,心满意足的在凳子边磕了磕烟灰,这一磕不要紧,外面立即冲进来几十个彪形大汉,面对王顺乃站成两排。

纪云峰只听说过帮派斗争,从没亲眼见识过,此刻他的兴致远大于恐惧,想找个好位置观看,刚一回头,正巧铁强笑嘻嘻的给他搬来一个凳子,然后自己和铁勇都坐在旁边的长凳上,就差抓把瓜子、花生,脸上兴奋的表情堪比原始人第一次看见飞机。

王顺乃不肯示弱,拍了几下手掌,也进来很多帮手,一时间,店铺大厅变得十分拥挤。赵文佩高声说道:“咱们出去说,别破坏人家店铺。”

王顺乃将柜台上的摆件“啪”的摔在地上,回应道:“我就是要砸了这家给你看病的店铺,怎么了,我乐意。”

赵文佩没理会王顺乃,领着手下直接走出店铺,连头都没回。王顺乃怕对方跑掉,无奈只能命手下跟出去,临出门还冲着纪云峰吐了口唾沫,不忘放狠话道:“你们给我等着,收拾完赵文佩我就回来砸店铺。”

兄弟三人毫不畏惧,也跟了出去,大家停在了街口一片空地上,两派人越聚越多,有人通报了衙门,十几个懒洋洋的巡视兵站在人群外围,根本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想将影响限制在街口,避免周围百姓受伤。

这次王顺乃和赵文佩都变得安静,反而是两派的手下开始对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很多百姓听不下去,都捂上了耳朵。

铁勇不解的问道:“大哥,他们在干嘛?为啥不动手。”

没等纪云峰说话,铁强先回答:“二哥,这你都不知道?他们在斗狠,都是脚行出身,生活不易,迫不得已才出来做混混,有一条原则必须遵守,就是一旦双方起了冲突,只能比谁更狠,不能对打坏了规矩。我常听香福楼的官员们提起,他们对这些混混很头疼,但人家没偷没抢,也没伤人,能拿人家怎么办?”

纪云峰补充道:“是啊,现在朝廷虚弱,有时还要仰赖这些混混维持秩序,百姓可能不怕皇帝,但都怕街面上的混混,只能说是扭曲的统治,生发出扭曲的社会结构。”

铁勇不解道:“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些,再说他们不是清、红帮吗?怎么又扯到混混上?”

纪云峰回答:“租界里也有不少混混,只是级别比较高,跟领事馆都有合作。洋人的武力再强,也无法对老百姓出手,而且不能总把武力挂嘴边,他们是来做生意的,面对本地不方便直接出面解决的问题,需要混混帮忙。至于帮派嘛,是新潮玩意儿,混混入了帮派就相当于把自己洗白,实际上他们与革命党有本质差异。”

一个官差走上前,说道:“差不多得了,要比就比,我们还有事要办,耽搁不了太长时间,骂也骂够了,快开始吧。”

赵文佩终于开口:“就给官爷个面子,你说吧,比什么?”

王顺乃不客气道:“好,过去比的油锅捞铜钱、烈火焚身、滚钉板没意思,都是老三样,你叫赵文佩,哈哈哈,当个混混还文佩,我呸!咱们就比文的,如果你输了,立即改名字,再给爷爷磕三个响头,怎么样?哈哈哈。”

赵文佩知道王顺乃想通过这个法子羞辱自己,让他在混混圈里永远抬不起头,比武斗还狠,但如果不应,等于直接输了,于是只能咬着牙同意,与对方约定两日后还在街口见面,正式开始比试。

事后,人群散去,兄弟三个没看到激烈场面,感到非常失望,回到店铺里还在谈论着,纪云峰竟忘记了沈大人还在偏厅。

沈玉茹早已回到岗位上继续给百姓诊病,纪云峰连忙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沈大人呢?”

“我爹已经回去了,他同意我继续在这里义诊。”

“你爹他没......”

“没事的,他就是不放心我,见你们个个有勇有谋,已经放心了。瞧,门口坐着那四个人,是他留给我防身的随从,都挂着衙门的腰牌呢,以后没有人再敢到店里闹事。”

沈玉茹说得轻描淡写,但兄弟三人知道这腰牌的分量,刚才沈大人没出手,只是想试探大家的应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