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混混文斗第二场
夫子中有一人站起身,大声说道:“第二场我来,咱们就比下围棋,在场所有人都能看懂输赢,这样不算为难两派吧。”
“这不是人称棋圣的骆夫子吗,在天津城里谁能赢得过他?”不少人认出了骆夫子,人群开始骚动,他在棋艺方面造诣颇深,连小孩子都知道学围棋要找骆夫子。围棋虽然是达官贵人才能精通的技艺,但看输赢并不难,普通百姓也懂得谁剩子多谁赢的道理,确实非常适合文斗。骆夫子本不想参与比赛,与莽夫智斗,赢了也不光彩,凑个热闹而已,心里想着观看完比试就赶快回家休息。可没想到纪云峰竟拿屠夫来侮辱文化人,还当着众多百姓的面,让夫子们自尊心受挫,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站出来教训他一下,此刻已经不是混混文斗,而演变成夫子们的颜面保卫战。
铁强和铁勇小时候经常看纪云峰和义父下围棋,他们后来也偶尔参与对决,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因为没跟外面人下过棋,不知道所谓棋圣是什么水准。铁强为纪云峰捏了把汗,小声说道:“自从义父走失后,大哥再没摸过棋盘,就算之前很厉害,时隔这么久也会生疏,这夫子看起来不好惹,还什么棋圣的,该如何是好?”
铁勇点头,回答:“现在只能相信大哥,待比试结束,咱们做好接下来的事,尽量避免冲突和混乱,其他的别担心。”
“嗯!”
纪云峰走到骆夫子眼前,双手抱拳,说道:“听闻骆夫子棋艺卓绝,不轻易跟人比试,晚辈有幸能跟夫子下棋,实乃三生有幸。”
骆夫子连正眼都没看纪云峰,态度非常傲慢,命人拿来棋盘,自顾自坐在对战一边,说道:“咱们快开始吧,我家中事务繁忙,没时间耗着。”
纪云峰也不生气,不急不慌的说道:“夫子莫急,这是帮派的文斗场,得两边同意比试才行,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他抬头看向王顺乃和赵文佩,两人异口同声回答:“可以。”纪云峰这才走到棋盘边上,缓缓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三枚铜钱递到骆夫子眼前,说道:“夫子请掷铜板,两枚或三枚字朝上的为先手。”
骆夫子用嘲笑的口吻说道:“快收起你那套把戏吧,在我这里不管用,王夫子是不小心着了你的道,故技重施还有意义吗?你先手,我让你六子也无妨。”
纪云峰依旧微笑着回答:“您说着道,意思是认可我的能耐喽,呵呵呵,没关系,两人对决,输赢已定,你不掷我掷,都一样,呵呵呵。”说完,纪云峰有模有样的掷出铜板,还闭着眼睛掐指盘算。
“别装神弄鬼的,赶快开始吧。”
纪云峰拾起白子放在了棋盘正中的天元上,请骆夫子继续,说道:“让棋就算了,我刚才卜卦今天棋局是我赢,让多了到像是您在施舍,呵呵。”
“你赢,绝不可能,怕是今天你的卜卦摊子就要关张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狂妄之辈。”
纪云峰也不解释,继续下棋,说道:“我自卜卦以来,还从没有出过错,更不会主动砸了自己招牌,上一场比赛你是见证者之一,说话要留有余地,否则一会儿输了不好看。”
骆夫子被纪云峰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他知道高级相术师的拿手绝活,上观天象、下晓地理,料事如神,甚至还能帮人改气运。但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能有多大本事,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天不但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
恍惚间已经来到中盘,纪云峰发现骆夫子下棋有轻微的犹豫,于是见缝插针道:“您要注意西北位,那是您今天的煞气位,也是我今天的生气位,卦象上还说我的对手有后院起火的征兆,输在背后不稳,没有靠山,再强横的将军也要独自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
骆夫子的父亲曾在朝为官,攒下不少家业,儿子一辈贪图享乐,只悟些琴棋书画,所以家道中落。但毕竟是官宦后代,王顺乃不敢太放肆,对骆夫子礼遇有加,在众夫子中,对他的待遇最优厚。
骆夫子来参比试前新纳了一房小妾,生得花容月貌,提亲时就有很多竞争对手,他是花了重金才讨回这个美娇娘。虽然只是普通夫子家的女儿,但乖巧灵力,知书达理,性格温和,比家里的几房太太都懂事,他是想让新娘子持家,改变家风,治治几个不省心的妻妾。可还没来得及梳理家事,给予新娘子权利,就被王顺乃请了来,他家里现在是一团乱麻,百废待兴。骆夫子最担心刚纳的小妾受欺负,几个妻妾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有男主人撑腰,新娘子不得不任人摆布,哪房姨太太进门都要受到诸多刁难,祸福难料。听纪云峰一句话切中要害,不禁心头一颤,抬头向人群扫视,看有没有家丁守在比赛场周围,传报消息。
纪云峰提示道:“看西北位,那个男的是不是你要找的人?”骆夫子定睛一瞧,竟是吴管家,吴管家平日很少出门,操持家里大小事务,今天怎么在这里观战,难道是?
接下来的棋局,骆夫子出现了明显的失误,他着急结束比赛,可是越着急越出错,不知不觉竟下了满满一盘,特别是西北位,漏洞百出,被纪云峰杀的片甲不留。
没处再落子,比赛结束,另一个夫子上前数棋子,旁边观战的混混喊道:“还数什么数,白子明显多于黑子,白子赢了。”
赵文佩在后方乐开了花,赢了棋圣的棋,他想都不敢想,以为这一局必输无疑,结果皆大欢喜,他终于站起身走过来,热情的拍拍纪云峰后背,说道:“还有一局咱们就赢了,哈哈哈,好小子,真有你的。”
铁强给纪云峰递来了茶水和点心,过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怕他饿着。然后小声问道:“大哥,你是怎么赢的?多出这么多棋子,这也太轻松了吧。”
纪云峰边吃点心边喝茶,回答:“我对骆夫子有所耳闻,都传他的棋艺出神入化,应该跟我父亲不相上下,想赢他很难。我来时在人群里看到一位穿着整洁的老者,他双手插在袖管里,不自觉的前倾弓背,腰间还别了个小算盘,我断定他不是账房先生,就是个管家,繁忙的时间上这儿凑热闹,不合常理,应该是来找人的。他领口和袖口的花纹很别致,不是普通的刺绣,我看一眼便记住了,直到骆夫子起身挑战,我在他衣服上看到了相同的刺绣手法,才推测出他们可能有关系。定是家里有事,急着来寻人,所以采取了乱人心智的法子。”
“大哥,你掷的铜板呢?”
“哈哈哈,卜的是吉挂,只要用手段就能赢,哈哈哈。”
王顺乃气得暴跳如雷,连棋圣都不是敌手,后面还怎么赢?他想朝着骆夫子发泄,可是骆夫子却毫不理会,径直走到管家面前,两人嘀咕半天,将王顺乃晾在了那里。无奈,万顺乃只能指责其他夫子,道:“这就是你们的本事?还敌不过一个小辈?”
“我们熟读四书五经,以科举为目标,是学问对学问,不屑于旁门左道......”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圣贤的教化岂是随便能理解的?更不能拿来比试。”
......
夫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在辩解,王顺乃也知道多说无益,他看得出纪云峰在用计,可夫子们都是一根筋,脑子不会转弯,输了只会自我麻痹,理由说的头头是道,一开口都是圣人和君子,读书读了个死脑筋。王顺乃的无名火发不出去,又转头看向骆夫子,冤有头债有主,他想听听骆夫子怎么说。于是喊道:“棋圣的大名是不是该摘掉?长江后浪推前浪,您不服老不行啊。”
围观人群见红帮发生内斗,都在议论纷纷,对骆夫子指指点点。
骆夫子听闻家中有事,拔腿就想走,一个混混将他拦住,没好气的说道:“哎哎哎,我大哥问你话呢,输了没解释一句就想溜?”
管家挡在骆夫子前面,眼看要发生冲突,纪云峰解围道:“何必为难一个夫子,他家里确实有急事,我从卦象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棋艺受到影响,我是侥幸取胜,实乃天意。”
王顺乃见骆夫子一改温文尔雅的态度,跟手下人撕扯不休,连名声都顾不得,推断他确实家中有事,不想牵扯其他官司,因此没再咄咄逼人,让大家停手,放骆夫子走。其他夫子见骆夫子离开,也纷纷站起身要走,被王顺乃拦住,大喝道:“比赛还没结束,谁想走先问问我手里的刀再说,哼!”
众夫子知道骆有身份背景,连混混都要忌惮三分,本想借机溜之大吉,结果还是屈服于武力,极不情愿的坐回座位,一个个没精打采,失去了比赛刚开始时的傲气。
小猴子走上前说道:“中午时间已过,大伙都饿了,先休息吧,吃完饭咱们继续。”
王顺乃好赌博,每当遇输局时就会换个地方去去晦气,重整旗鼓。连续两个输局,他心里直吐苦水,正愁接下来该怎么办,小猴子的建议正和他心意,随即摆手,让大家都去吃饭,一个时辰后继续。
赵文佩原本没把希望寄托在纪云峰身上,准备晚上去行刺王顺乃,谁成想会连战连捷,他顿感肩上的担子轻松不少。刺杀毕竟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所有人都知道他跟王顺乃是死对头,不论两人谁出事,对方都难逃干系,抵赖是一回事,有没有人信又是另一回事。如果真能赢得比试,后续的麻烦都将省去。
赵文佩亲切的拉着纪云峰的胳膊,让手下人招呼铁勇和铁强到旁边的饭馆吃饭,他以茶代酒,举杯说道:“云峰兄弟是有本事的人,已经能够预见到咱们的胜利,从昨天到现在可谓峰回路转,哈哈哈,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哈哈哈。”
小猴子说道:“大哥,你突然说话文绉绉的我有点不适应,云峰兄弟不是寻常人,能明白咱们的意思,不必假扮文人。”
纪云峰举杯还礼,说道:“赵大哥过誉,我只是今天运气不错,勉强过关,本想一鼓作气,不知道为何要终止比赛?”
赵文佩让大家吃菜,然后回答:“帮派兄弟都知道赵文佩的脾气,诡诈狡猾,咱们赢也要让他输的心服口服,否则他会伺机报复,找各种理由不承认斗狠结果。”
小猴子补充道:“说白了就是输不起,呵呵,每次去耍钱,他一输就开始折腾,大家只是不愿意揭破他。”
王顺乃的性格刚愎自用、唯利是图,很少顾忌他人的利益,在社会上应当很难生存,但现实却是他在混混界小有名气,甚至表现的游刃有余,凭借一股鲁莽和不服输的劲头,竟有这么多人追随,纪云峰想到这里,微笑着说:“你们是怕王顺乃报复我吧,因为的店铺还在他的地盘上?”
小猴子点头说道:“比赛赢了我们要收编那条街道,就怕王顺乃不同意,你的店铺每天开门营业,就算他不去闹事,也保不齐他的手下会去闹,青帮距离远,况且在人家的地盘也没法动手。”
铁勇插话道:“动手不用怕,有我们兄弟俩,今天比赛结束也免不了一场恶斗,知道青帮不方便动手,所以我俩早有准备。”
赵文佩不可置信的盯着两个穿着洋装的年轻人,说道:“你们可别小看王顺乃,他手底下有很多人,绝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对付的,如果他输掉比赛,我可以想办法保你们离开......先不说这些,聊点开心的。真是少年英雄,想当年我像你们这么大时还在当脚夫,脑子里空空,只为填饱肚子,大概35岁后才渐渐有了自己单干,当老大的想法,浪费了不少时间,否则现在还能占据更多地盘,哈哈哈。”
纪云峰回敬青帮兄弟一杯茶,说道:“如果有吃、有穿,有父母照顾,谁也不会自己出来讨生活,大家都一样,为了填饱肚子。接下来的比赛我一定尽心尽力,争取三局全胜拿下比赛,不给王顺乃喘息的机会。”
“好,我们大家就祝云峰兄弟马到成功!”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双方重新回到街口,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有散去,文斗这等新鲜事,错过便不会再有,没准能跟上午一样,有机会赚到十两银子。
纪云峰问道:“第三局比什么?”
王顺乃借吃饭的功夫又给个位夫子说教了一番,警告大家,如果谁胆敢故意输掉比赛,定要好好问候他全家。
夫子们在私底下议论纪云峰,从没见过此等人才,看相术士之流他们见得很多,但像纪云峰这样精通并熟练运用的却少之又少,而且骆夫子棋圣的名号不是吹出来的,懂棋术的都跟他对过手,经常被他犀利的风格杀得片甲不留,即使骆夫子心情不好或有疏忽,也绝对堪称高段位,上百套古籍棋谱都在他脑子里,下棋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若非纪云峰棋艺高超,再怎么乱人心志也是无用。但这些话夫子们不敢跟王顺乃讲,否则又免不了一顿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