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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混混文斗第三场

经过夫子们商量,第三局比试乐器,对于凡夫之人越直接越好,即使不识字,乐器是否动听依旧能辨识。另一层考虑是任凭纪云峰相术再高,怎么扰乱人心,对奏乐之人也是无用。人称“萧弦四雅士”的四位夫子起身走上前,跟其他那些只会教书的先生不同,此四人气质高雅、灵动,衣着样貌透着仙骨,瞬间缓解刚才的紧张气氛,一上来就让所有人忘记了前两局,只想听他们演奏。

纪云峰第一次听说“箫弦四雅士”,对社会上的风雅群体关注较少,心说这次估计不好对付。四人古琴摆好,两人站着吹箫,两人坐着抚琴,不等纪云峰说话,已经摆架势准备演奏。

纪云峰忙阻止道:“莫急、莫急,还没谈好规则。”

王顺乃对乐器比赛信心十足,说道:“现场的百姓就是评委,喜欢红帮的演奏,就站在红帮一边,喜欢青帮的演奏就站在青帮一边,怎么样?”

纪云峰摇头道:“不可、不可,首先,占队投票等于记名投票,百姓会因为忌惮两帮的势力而过多考虑自身利益,投出来的结果难免偏颇。再者,四位乐师对一位乐师,何来公平性啊?”

王顺乃以为纪云峰不通音律,见到“箫弦四雅士”会被直接吓退,投降认输,没想到还在死扛,于是微笑着问道:“你是觉得自己能对抗他们中的单人喽?年纪轻轻,口气却不小,呵呵,那你说说看,怎么才算公平?”

纪云峰回答:“四人太多,乐器重复,相同乐曲容易互相争音,反而效果不好,我建议你们出两个人,一萧一弦,琴瑟和鸣,这样比试起来才公平。另外投票应该改成不记名的方式,稍后请帮派兄弟给我找一个木箱来,从中间区隔成两部分,一边代表红帮,另一半代表青帮,然后在木箱上盖好红布,红布中间剪出一个小窟窿,百姓用石头子把手伸进去投票,哪边石头子多,哪边就赢。”

围观百姓纷纷点头称赞,这样任何人都不怕投完票,被另一派报复,公平公正。然而,“萧弦四雅士”之首的高夫子站起身,不悦道:“我们四人虽只有两种乐器,但所奏音律并不相同,所以才有气势磅礴之感,减成两人也无妨,毕竟四对一有以多欺少之嫌,但你给出的理由并正确,我们四人的演奏不会互相抵消,更不会冲撞对方,你莫要不懂装懂,让旁人信以为真。”

纪云峰能想象出四人合奏的效果,有主有辅,相伴而鸣,他也听过洋人的交响乐,相较之下,国内乐器独奏的优势更明显,他只是随口一说,提个建议,按照“萧弦四雅士”的能耐,应该派出一人应战,这样才不算欺负外行人,但让高夫子如此介意却是演奏效果,看来四人合奏已久,形成了互相依赖的关系,缺少谁都会不自在。他想到这里,向四人道歉,承认自己的说法有误,请对方不要介意。

按照纪云峰的要求,投票木盒子已经准备好。“萧弦四雅士”出战的两人先来到场地中央,要求先演奏,想用自己精湛的技艺吓退纪云峰。见对方气场全开,纪云峰也只能答应。随即演奏开始,纪云峰一听便知是“中秋良宵引”,前调是古琴先起,曲风轻快明亮,然后萧声入,夺过了琴音的舞台,变成主角,琴音也不争抢,让出舞台,转为配合箫声,二者搭配天衣无缝,让人感受到中秋家人团聚,坐在亭下赏月的意境。音律婉转悠扬,波动着每一寸空气,鸟儿盘旋在上空叽叽喳喳的叫,似乎想要融入音声里。

围观百姓都闭起了眼睛,有些人长这么大都没听过如此美妙的音乐,不禁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声声都激荡在灵魂深处。

王顺乃没心思听音乐,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周围的百姓,对大家的表情很满意,狡邪的笑容出现在脸上,想看看纪云峰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琴箫合奏演奏完毕,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如果说棋圣还停留在称呼上崇拜的层面,那“萧弦四雅士”此刻已经占领所有人的耳朵和大脑,天籁之音竟就在眼前,何其有幸。连铁强和铁勇都听得入了迷,虽然不知道在演奏什么,但无法抑制内心的愉悦,不由自主跟着大家鼓掌。

赵文佩一看到“萧弦四雅士”出来应战,就知道此局凶多吉少,他在很多场合听到过四人的合奏,每次都让他如痴如醉。乐声不挑人,可以直接跟灵魂沟通,在技艺如此高超的乐师面前,普通人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

掌声过后,两位乐师清理场地,将位置留给纪云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虽然知道无人能超越“萧弦四雅士”,但纪云峰总能创造奇迹,大家心里仍存有一丝期待。

纪云峰走到正中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陶笛,环顾四周,然后闭上双眼,将陶笛对准嘴边开始演奏。

一曲“归来”娓娓道来,宛转悠扬,吹出了所有人的愁苦,不少百姓默默留下眼泪。时局不稳,政治混乱,百姓悲苦,不得不挣扎在贫苦的泥沼里,常以卖儿卖女为生,买不起棺材给父母下葬,只能用草席掩盖,像蝼蚁一样卑微,命如草芥,为了掩盖内心的创伤,日复一日用麻木来遮蔽内心,强迫自己关闭了情感,活成了行尸走肉。而“归来”就像一把万能钥匙,刹那间打开了所有人的心门,期盼亲人的归来,期盼爱人的归来,期盼朋友的归来,期盼能体验到那些许久缺失的幸福和温暖,哪怕只是期盼,也足够撩拨人心,唤醒希望。

“萧弦四雅士”带着鄙夷的表情看着纪云峰,完全没把陶笛放在眼里,在文书博雅的圈子里,陶笛处于鄙视链底端,简单易学,体现不出乐师高超的技艺,四位夫子要是早知道比赛对象是陶笛,他们根本不会上场,怕被圈里人嘲笑。

一曲吹毕,纪云峰放下陶笛,缓缓睁开双眼,发现铁勇站在自己正对面,因他哭泣而不停抽动着双肩,顷刻间整个场地鸦雀无声,过了良久才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的掌声带动所有人鼓掌,掌声久久不绝。

接下来是投票环节,在场所有百姓都自觉站成一队,挨个上前投票,把手伸进木箱里,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投的是哪边,投票结束后,王顺乃信心满满的将木盒拿到赵文佩和纪云峰面前,当场掀开红布,其他人都凑过来看,站在后排的人不禁踮起脚尖。

“嚯!两边的石子数量差不多。”

“一眼看不出输赢,哪边是红帮来着?”

“你投的谁?我投了青帮。”

“我不告诉你,都说匿名投票了,你还问。”

......

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小猴子大喊:“让开、让开,都靠后。”他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在地上画出两派的标志,然后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数票。

小猴子虽然不会数数,但知道怎么比较,他从两边箱子拿出相等数量的石头,一对对消掉,最后还有剩余石子的一方就是胜利方。为表示操作公平,他动作很慢,想让所有人给做个见证。操作到一半,王顺乃制止了小猴子,他还是不放心,打算后半段亲自来操作。

赵文佩了解王顺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知道他会不会变戏法,给自己一派的箱子里加石头,于是阻止道:“王顺乃,咱们都是两派的大哥,应该在后方压阵,让手下兄弟去数票,我这边是小猴子,你也派个人不就行了,何必亲自去呢。”

王顺乃很要面子,听到赵文佩的话,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他队伍里没有像小猴子那么机灵的人,一个个五大三粗,有力气没脑子,他信不过任何人,但又不方便亲自出面,正在犹豫时,高夫子突然说话:“我来数票。”

“萧弦四雅士”自命清高,不愿意挤在人群里凑热闹,见迟迟没公布比赛结果,有些着急,经过讨论,大家推举高夫子做代表去数票,要亲自见证胜利的时刻。

王顺乃故作镇定,貌似为难的犹豫片刻,然后顺水推舟,同意高夫子上前主持唱票。

随时间推移,高夫子心跳加快,眼看越到后来红帮剩余的石子越少,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木盒子,忍不住问道:“刚才谁动过盒子?不可能是这样的结果,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小猴子回答:“这么多人围观,您认为谁有机会动手,被当场抓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大家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确实是公平唱票,最后红帮的盒子里空空如也,青帮还剩2枚石子,纪云峰胜出已成定局。

赵文佩在后方焦急等待结果,见人群发出欢呼声,立即站起身,小猴子纵身一跃,同时举起右臂,一根食指朝向天,这是两人之间的暗号,意思是老天庇佑,一切顺利。

“哈哈哈,我们赢了,哈哈哈,云峰兄弟,真有你的,我青帮今天可谓扬眉吐气,里子、面子全都有了,哈哈哈。”赵文佩一边说,一边拍了拍纪云峰肩膀。

高夫子灰头土脸回到自己一边,无奈的摇头叹气,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输。王顺乃还没反应过来,三局已经结束,他先是右眼下的肌肉抽动了两下,然后转为面目狰狞,说道:“都给我肃静,闭上嘴,嚷嚷的我头疼......你,对,我说的就是你,过来......我跟你说话的,让你过来没听见吗?”王顺乃用手指着一个中年男子,想听听他的评价。

中年男子脸上写满了恐惧,在王顺乃的威逼之下,极不情愿的走到他跟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抬起头,怕什么,我又不吃人,说说看,你投了谁的票?实话实说,我保证不伤害你,说吧。”

“我、我、我投了红帮的票,因为第一次听到这么美妙的乐曲,所以......”

王顺乃一连问了十几个,都说自己投了红帮的票,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猴子在一旁起哄道:“王大当家,我劝你还是别问了,说好的匿名投票,这么一问岂不是破坏了规矩,谁敢说真话?你要是不信,问遍在场所有人,结果也是一样。”

“别在那里阴阳怪气,‘萧弦四雅士’是专业乐师,无论从演奏技巧,还是音律美感,都不是这城里其他人可以比拟的,输掉比赛绝不可能,我必须弄清楚原由。”

赵文佩让小猴子让开,他走到万顺乃面前,大笑道:“原由还不清楚吗?今天在场的是什么人?平头老百姓,不是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你那些高雅音乐普通人只觉入耳却不入心,刚才云峰兄弟的演奏是入耳又入心,在场多少人感动得流泪,你没看到吗?胜负已分,还有什么可问的?”

“可是......”

“你定的五局三胜斗狠,你们已经没机会了,输就是输。文斗是你提的,比赛内容也是你认可的,投票不能重来,胜负已分,还是聊聊后面的事吧。”

混混可以肆无忌惮没章法,唯有斗狠结果所有人必须认,不但要认,还要对胜者万分尊重,不可有任何怨言。在众目睽睽之下,王顺乃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恭敬道:“赵大哥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要求不高,两条街市便可,哪两条你清楚,我不再重复。还有,向纪云峰的古董店道歉,悬壶济世哪里有错?要不是被逼上梁山,人家也不会帮我强出头,横竖逃不过你的报复,索性背水一战,结果你也看到了,不要把兔子逼急,兔子急了比老虎还可怕,你们年轻人就是浮躁。”

“两条街市可以给,我愿赌服输,但道歉不行,古董店跟今天的斗狠没关系,一码归一码,这个说出大天我也不认。”

“你......”

纪云峰不想让赵文佩为难,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别因为古董店搞砸,于是说道:“店铺已经算在青帮势力范围内,我们得偿所愿,道歉就不必了。”

赵文佩执拗道:“那可不行,帮派之间斗狠,不连累旁人,这是规矩。城里的郎中不给我看病,那是他王顺乃有本事,笼得住人,我死了活该,但如果有人给我看病,他也得忍着,说明我命不该绝,弄不死我骂郎中算什么本事,今天不在这里说清楚,我青帮胜之不武,不守规矩的帮派,我不耻与之斗狠,怕脏了我的名声。”

王顺乃肚子里憋着熊熊火焰,他当初就是看到自己大哥对输赢的洒脱,才誓死追随,有了今天的成绩,可真轮到自己,完全是两码事,根本压不住怒气,就在怒火即将喷发之时,红帮弟兄突然齐声喊道:“一次斗狠而已,我们输得起!别把大哥看扁了,就让你看看我们日后怎么夺回这两条街区。”

“哈哈哈,好、好、好,我就知道今天面对的都是真英雄好汉,不枉费一天时间比试,守规矩才有更大的事业,不服的下次再斗,机会多得是......那就道歉吧......云峰兄弟,你站好,这个道歉你担得起。”

除了万顺乃,其他红帮兄弟一齐向纪云峰鞠躬,嘴里喊道:“纪先生对不起,我们错了。”

王顺乃被大家的气震慑到,不得不跟着低下头,最后一个说:“纪先生对不起,是我错了,请你原谅。”

纪云峰以为比试结束后,难免一场恶斗,没成想是这样的结果,他还礼后回头看了眼赵文佩,心里万分佩服,知道他是在用激将法刺激红帮众人。混吃混喝的一群人凑在一起,初期人少好管理,可当队伍不断壮大,没规矩不成方圆,久而久之规矩就成了信仰,能够在混乱中坚守规矩的人,更能得到大家的拥护。所以,王顺乃再不高兴,也只能顺从形势,过了眼前这一关,至于之后会不会报复,是另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