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中海
西方文明的摇篮
1961年,海洋地质学家威廉·B.瑞安和资深海洋学家约翰·布拉克特·赫西带着新研发的地震剖面仪前往地中海进行海底勘探。此行漫长且艰险,而地震剖面仪所显示的一些明显异常的数据,使他们感到更加厌倦。然而,随着勘探的继续,他们逐渐发现这些看起来十分异常的数据并非错误。
虽然他们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在海床发现基岩,但他们发现了与基岩完全不同的物质,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剖面仪上会出现异常数据。历经10年的研究和一次深海钻井工程之后,他们终于得知,那覆盖海床的是厚度超过2000米的盐层。
这个发现令人十分震惊。盐层的厚度几乎和阿尔卑斯山的高度一样,这也就意味着,这片约250万平方千米、容水量达458万立方千米的地中海曾经干涸过。当科学家将这些地质数据整合起来后,神奇的故事开始了。
板块运动
大约在600万年前,非洲板块和亚欧板块移动并撞到了一起,这使得当时的特提斯海被陆地环绕。特提斯海当时成为内陆海,由于临近的大西洋的海水无法流入这里,特提斯海的海平面开始急剧下降。此外,由于从河流注入的水量远远小于其表面的蒸发量,因此在大约2000年之后,这片广阔的海洋慢慢消失了,留下的仅仅是厚厚的盐层。所有的海洋生命也随之灭绝,深邃又干旱的山谷将非洲、欧洲和亚洲隔断。
在此后的20万年间,这片南邻阿特拉斯山脉、北接阿尔卑斯山脉的土地一直维持着这种低洼贫瘠的状态。最终(大约530万年前),强烈的板块运动撕破了直布罗陀海峡。大西洋的海水通过海峡灌入山谷,100多年后,形成了现在我们所熟知的地中海。
特提斯海(以希腊海洋女神的名字命名)由东地中海和西地中海组成。最初,它将北部的劳亚古大陆和南部的冈瓦纳古大陆隔开。大约600万年前,这两块陆地漂移碰撞到一起,切断了这片海水的水源。大约2000年之后,这片海洋消失了。
那是一个火热又尘土飞扬的六月天,我们抵达了地中海。首先,我们需要到西西里的墨西拿港口乘坐“杜达公主”号。对大多数英国旅游者来说,地中海阳光普照的海滩和波光粼粼的蓝色海水给他们的假期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其实这片海洋远不只是度假胜地,它还蕴藏了丰富的文化遗产,包括埃及文明、米诺斯文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腓尼基文明,以及希腊和罗马文明在内的整个西方文明,它们都与这里有着直接的关系)。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想了解地中海深处隐藏着的重要线索,了解它是如何孕育人类的早期文明的。
在出发探险之前,我们需要弄清楚一个关键细节——船。墨西拿港口砂石遍地,酷热难耐,海岸边停泊着许多不同的船只:闪闪发光的巡洋舰、供游客一日游的小船、渔船、巨大的跨地中海邮轮、帆船,甚至还有冲浪板,但唯独没有我们的“杜达公主”号。当我们和150箱沉重的设备在港口等候时,它却还航行在地中海中,要几天后才能到达。还好,我们的等待地点环境并不是十分恶劣,况且再多的抱怨也不能加快它到来的速度。
最终,我们的探险先开始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了解这片海洋与人类的关系。当然,并不是在墨西拿港口做研究,而是在一个被淹没的神秘洞穴里,它在更靠西边的巴利阿里群岛内。一支小分队就这样出发了。
洞中探秘
为了了解地中海早期的历史,我们需要潜入海中,找到一个很特别的水下洞穴。奇怪的是,水下洞穴科瓦德格林达的入口在陆地上——距离波尔图克里斯托不远处的马略卡岛海岸附近有一个巨大的落水洞[1],宽30米,深也有30米。这个落水洞的底部就是一个大型的深海洞穴群的入口。
洞穴表面的水来自降雨或者河流,因此这里的水是淡水。但是由于一种被称为“盐跃层”的现象,在水下几米深的地方,一切都变得阴暗浑浊。当两种不同密度的海水混合时,就会发生奇妙的“柠檬甜酒”(柠檬甜酒经常被用作鸡尾酒的混合物,可有效地溶解其余添加物)效应,使得杂质更容易溶解于其中。这一现象也表明,这些洞穴确实是通往海洋深处的。
这里是世界上最长的深海洞穴群,里面的构造令人叹为观止。起初,我们在狭窄的岩石通道内游动既危险又费劲,但突然间,洞穴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又壮观的空间。洞壁上有一些透明的沉积物,在电筒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一些岩石从洞穴的顶部和底部向外伸出,造型十分精致。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自然天成的壮观的美术馆。
最令我们感到奇怪的是,这些鬼斧神工的构造是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含钙质的水在滴落过程中蒸发才会形成这些从洞穴底部向上伸出的石笋,或者自上向下增长的头部尖尖的钟乳石。问题在于,蒸发只会发生在空气中,但这些洞穴却是在水下的。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过去的某段时间里,这些洞穴是极其干燥的。碳定年显示,这些细长的洞穴化学淀积物大多已有80000~143000年的历史了,这意味着,它们形成于一个冰期结束和下一个冰期到来期间。在冰期时,海水被抽走并在两极形成了高达几千米的冰结构,致使地球上的海平面急剧下降——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些洞穴曾经干燥过。
除此之外,这些洞穴还有其他令人惊叹之处。潜水员发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球状钟乳石,它们很像生长在茎上的巨型黑莓。这些结构表明,地中海的海平面曾不停地变化过。这里的每一个“圆球”都富含矿物质,据了解,它们必须在海水表层形成,且需要空气和水才能生长,因此,只有海平面一升一降才会有新的结构生成。这些球状钟乳石极其罕见,它们记录了海洋的变化。海平面的起伏并不是因为冰期,而是因为一些气候事件造成的冷暖波动。
我们在地中海似乎看到了一幅古时候有趣的画面:那时的海洋比如今的要浅得多,这些洞穴里还没有水,它们还在高高的海平面之上,而不是在海洋里。
这也可以解释这一洞穴系统中一些其他考古发现。例如在几十年前,人们曾在这里发现了史前鹿的化石,但现在这种鹿已经灭绝了。在5000~6000年前,这种鹿在此地的数量还很多。
最早的定居者
我们在这些洞穴里发现了早期人类存在的证据,这也许是最令人感到振奋的。我们还找到了一条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小路的残骸,推断它应该建造于公元前2000年左右。这条路将一个叫科瓦·基诺维萨的洞穴与更高的地方相连。在这里还发现了100多件陶器碎片,这些陶器可以追溯到青铜时代。以上这些证据都清楚地表明,地中海沿岸曾经有古人类居住。
图尼·马赫托和保尔·罗斯在科瓦德格林达洞穴中潜水时的照片。他们发现了一些石笋和钟乳石,它们是由含钙的水滴落时水分蒸发而形成的,这意味着很久以前这些水下洞穴是干燥的。
在波尔图克里斯托附近的洞穴里发现的一些证据表明,马略卡岛沿岸曾有人类居住。除此之外,还有证据表明,包括黎巴嫩、巴勒斯坦、叙利亚、安纳托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北部的早期文明发源于地中海附近的其他区域。一旦人们在地中海沿岸建立起群落,他们就可以利用地中海的特性在地中海的其他地方旅行和开拓殖民地。当时这片海域还很小,并且几乎是全封闭的,因此这里的海平面平静,且潮汐运动和缓。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早期的沿岸居民可以利用芦苇甚至是原木制成的简单木筏或船只穿越这片海域。早期,人们划着小船渡海,抵达了爱琴群岛、撒丁岛和西西里岛,最终踏遍了地中海长达46000千米的海岸线[2],随处安家,靠海而生。在铁器时代和青铜时代,有很多考古学证据可以证明,这样的散居现象的确存在过。
例如,黑曜石是一种可以用来制造工具的火山玻璃[3],这种材料产自米洛斯的基克拉泽斯群岛,但在希腊本土却发现了一万年前的黑曜石。显然,它们是由早期居民在米洛斯挖出后带到希腊的。
现在,让我们回到西西里岛的墨西拿,我们还在等待探险船的到来。墨西拿海峡是欧洲最繁忙的海洋航路之一,每天都有邮轮和运输船在这条狭窄的海峡间来回航行,但“杜达公主”号还没有现身。我们不得不找了一艘比“杜达公主”号小得多的游艇进行早已计划好的潜水,尽管这并不是一个最佳选择。因为地中海从整体上看虽然较为平静,但墨西拿海峡却是其中最危险的一片海域。
神秘的海峡
西西里岛与意大利半岛上的卡拉布里亚之间被一片危险的漏斗状海洋隔开,来自蒂勒尼安海和伊奥尼亚海的海水奔腾不息地流向这里。这里最窄处只有不到3200米,所以直到现在,在此航行还是和古代时一样困难重重。
墨西拿海峡的潮汐运动每7个小时变换一次,在此期间海水都要流经一条仅有80米深的狭窄水路,而其他地方的海水深度可达2000米。这种剧烈的地形变化致使海水在这里积聚了足够的能量,形成了臭名昭著的漩涡以及猛烈的洋流。这片危险的水域在历史上曾给船员们造成了不少麻烦,甚至有人认为这里居住着怪兽。
希腊神话中有一头名叫斯库拉的六头怪兽,她居住在意大利半岛的峭壁上。如果有水手进入她所掌控的范围,她就会吞食这些水手。同时,西西里一侧有一个叫卡里布迪斯的漩涡,威力异常强大,可以将水手吸入其中致死。荷马史诗《奥德赛》中所描述的水手奥德修斯就是通过小心挑选两个漩涡间的航路才避免被卷入漩涡之中的。
除此之外,墨西拿海峡还有更为神秘之处。它同撒哈拉沙漠一样,经常会出现海市蜃楼。海市蜃楼是一种神奇的视觉幻象,当上升的热空气和下降的冷空气在空中相遇时,就会出现这种奇特景象。在炎热的天气里,光的折射作用使空气像水一样闪闪发光,所以很多人会在道路上方看到小规模的海市蜃楼现象。而墨西拿海峡没有边界,因此这里的海市蜃楼规模非常大,就像透镜一样,地平线外几个不同层次的景象都被扩大化了。当周围的环境条件适宜海市蜃楼出现时,海峡周围的船员们就会提高警惕,因为那些本不存在的陆地可能会出现在他们眼前。
西西里岛的墨西拿港口最初叫赞克勒(Zancle),在当地语言中指的是长柄大镰刀,这个名字来自这个港口的自然形状。
墨西拿海峡将西西里岛与意大利大陆分隔开,来自蒂勒尼安海和伊奥尼亚海的海水在此处交汇。由于海水交汇时产生强烈的洋流作用,历史记载这片海域曾给船员们带来不少麻烦。
深海中的现代怪兽
六鳃鲨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原始动物。顾名思义,六鳃鲨有六道鳃裂,这一点与大多数鲨鱼不同,其他鲨鱼都已经进化成了更为先进的五道鳃裂。六鳃鲨身长可达5米,6排牙齿呈刀片状,鳍上有白色的边缘,眼睛可以发出荧光。如今的六鳃鲨与2亿年前形成化石的六鳃鲨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人们对于这种特殊鲨鱼的了解非常少,原因是六鳃鲨基本生活在极深的海域,差不多在2000米以下,所以除了乘潜艇,人们是无法见到六鳃鲨的。世界上只有两个地方可以找到六鳃鲨,其中一处就是墨西拿海峡,这里的上升流可以迫使水中的生物从海底上升至接近海平面的地方。尽管如此,见到六鳃鲨的机会依然非常渺茫,必须在春季的某个新月夜里,而且只有在潮汐运动之间的几个小时内才有可能。因为六鳃鲨在这个时候可能会游到海平面以下40米深处觅食。但即使是在此时,它们的游动速度也异常快,并且它们出现的时间非常短。由于它们周身呈棕色或者灰色,而这里的水流既昏暗又翻腾不息,因此找到它们的概率就更加小了。
我们在午夜连续进行了两次潜水,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了,但始终没有看到六鳃鲨。按照当地人的建议,要想看到六鳃鲨就必须在新月夜中潜到比较昏暗的地方。作为一名潜水员,直觉告诉我,我需要在平潮期潜水,只有这样,海峡处强大的上升流才不会对我产生太大影响。因此我决定在凌晨1点30分,也就是平潮期即将结束时进行搜寻。这意味着我必须在潜水过程中加快速度以搜索更多海域。我装备了所能找到的最大的双潜水氧气瓶,并说服潜水店店员尽可能多地充入氧气,这个氧气瓶的承压已经远远超过了安全值。这样做可以为我多争取10分钟宝贵的潜水时间。最后,我在负重腰带上系上了4千克的金枪鱼块,也许这样可以比之前更能吸引鲨鱼的注意。
当我渐渐远离地中海旅游景点一贯的喧嚣,向着静谧又幽暗的海峡驶去时,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在进行如此具有挑战性的潜水之前,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格外专心。我们也不得不格外注意岸上播放着音乐的夜店、飞奔的摩托车和快速驶过的汽车,因为这些都会在水面上产生噪声。我觉得自己正处于不同文化的交会点,发动机的声音已经盖过了岸上的音乐声。我们正航行在自古以来就令人生畏的激流中,而我们下面很有可能就有一条史前鲨鱼在游动。
我很期待能离开船只,亲身感受周边海水的浮力以及身上那沉重的装备。当我在昏暗的海水中逐渐下降,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时,我感到十分欣慰。当我在40米深处平行游动于虎钳一样的水流中时,我尚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浅层海水的底部,但30分钟后,我就再也看不清了。
突然,我在黑暗中看见两只发光的绿眼睛。这是一条美丽的六鳃鲨,身长约3米,正径直地向我游来。我们穿过几条小路之后,我正要转身去追它,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它竟折返回来,和我一起随水流漂流。
潜水员和六鳃鲨的接触是如此少见,以至我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暂的会面,但它并没有选择离开,也许是被我身上的金枪鱼味吸引了。它游来游去,甚至直立了一分钟。我抵挡不住诱惑,伸手去摸它,我们一起在黑色的海峡中徜徉。时间不多了,我只剩下几分钟的氧气了,所以拼命地想在鲨鱼游走之前赶上它。但它迟迟不走,直到我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开始上升之旅,看着鲨鱼继续在那里漂流,真是太美妙了。我很快在黑暗中看不见它了,但在我游到水面的大部分时间里,那双锐利的绿眼睛一直萦绕在我心头。
钝嘴六鳃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口鼻形状十分特殊。它与三叠纪时期的鲨鱼化石极其相似。由于它居住在海洋极深之处,且仅在夜晚觅食,因此我们对它的了解非常少。
虽然这里危险万分,但有一种早期的海洋居民可以在这里生活——全世界范围内能够找到它们的地方只有两处。这些居民并不是人类,而是一种比人类出现早得多的海洋生物。
对我们每个人来说,能够有机会潜入海洋之中去寻找六鳃鲨,是件令人特别激动的事情。这份幸运似乎也预示着我们的探险开始转运了。“杜达公主”号终于到了,但它最终停靠在了西西里岛以西的马尔萨拉港口,而不是墨西拿港口。我们终于可以将那150箱设备搬到船上,开始向西航行了。我们穿过拥挤的城镇,沿着繁忙的高速公路行驶。我们都很好奇,当人们刚刚在地中海沿岸和小岛上安顿下来时,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呢?
超级高速公路
早期的移民逐渐发展壮大,最终造就了伟大的地中海文明。人类的扩张也正是得益于这片海洋。通常来说,海洋是将人们隔绝开来的屏障。但由于地中海非常适宜航行,并且有许多天然港口以及众多的岛屿作为停靠点,因此它成为将人们联系起来的桥梁。人们可以在这里定居,进行贸易活动,还可以分享彼此的见闻。随着地中海附近的居民越来越富裕,贸易日益频繁,文化和经济方面都得到了很好的发展,海外殖民地也得到了不断拓展。
腓尼基的商船都是单桅杆,且配有横帆。船帆被两条系在底部边角的绳子操控,而这两条绳子则由水手操控。一旦风向合适,船长便使用船帆;一旦风停了或者转向了,他便将船帆落在甲板上,靠划桨前进。
公元前264年至前146年间,占据统治地位的迦太基与扩张中的罗马帝国之间展开了布匿(罗马人称迦太基人为“布匿”)战争。在战争中,海战扮演了重要角色。发生在公元前256年的埃克诺穆斯战争是海战中最为激烈的一场。这场战争最终使罗马击败了强大的迦太基舰队,获得了战争的胜利。
对埃及人来说,他们可以去地中海的东部地区黎凡特获取木材和矿产资源。腓尼基人虽然被黎巴嫩的山脉所阻隔,但地中海却为他们进行贸易扩张提供了一条通道。同时,希腊人也得以在地中海和黑海诸岛以及海岸线上开拓殖民地。地中海成了一条超级高速公路,将技术和经验输送至不同地区,与此同时,人口的流动和货物的运输也异常繁忙。
几个世纪后的今天,我们在马尔萨拉市迷宫一样的狭窄街巷里穿行,试图找到通往港口的路登上“杜达公主”号。我们要前往西西里岛以西的埃加迪群岛,强大的腓尼基人曾和意大利南部新崛起的一个小国在那里展开了一场战争,正是这场战争改变了整个地中海的历史。
虽然当时各个地方的文明都在迅速发展,但是航海学却是由腓尼基人创立的。作为迦南人的后裔,这些充满进取心的腓尼基人试图将他们的贸易范围拓展到当时已知的各个地区。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腓尼基人用当地最好的香柏木制成了足以跨越地中海的精致大帆船,这些船既可以用船帆驱动,也可以通过划桨前进。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和平的商人,而不是好战者,他们只对建立商业和贸易定居点感兴趣。他们在多处建立了殖民地,包括塞浦路斯、罗得岛、爱琴群岛、撒丁岛、扎西岛,还在西班牙沿岸建立了一个大型商业性殖民地。当然,还有迦太基,也就是如今的突尼斯,它凭借自身能力成了一个重要的权力基地。
出色的腓尼基人进行交易的商品包括紫色染料、陶器、玻璃、金属、葡萄酒、木材、农作物和石油。腓尼基水手依靠星星和太阳来辨别方向,世界上最早的地图据说就是他们绘制的。他们出售自己的技术,也愿意被其他人雇用。除此之外,腓尼基人是最先使用字母的。我们对于腓尼基人在陆地上的活动了解很少,因为他们将这些活动记录在了纸莎草卷轴上,而这些纸卷轴已经不复存在。只有埃及和希腊还保存了一些关于腓尼基人的记载。
公元前5世纪之前,埃及人、希腊人和腓尼基人会不时地发生冲突,不过最终都相安无事。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意大利南部的一个小共和国会搅乱地中海地区的政治局面——罗马的出现,使得厄运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迦太基人的灾难
公元前3世纪时,罗马还不是一个海洋国家。公元前264年,罗马和迦太基在西西里爆发了战争。迦太基人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他们将会是小规模战斗中胜利的一方,因为他们拥有更大的船只和更优秀的技术(这是三次布匿战争中的第一场,这三次战争使罗马获得了地中海西部地区的统治权)。
经历了开始的几次失利后,罗马人开始采用腓尼基人的科学技术,添加了自己的装备,并且建造了一座名叫“考乌斯”(拉丁语中指“乌鸦”)的接舷吊桥。这座桥长6米,末端装有类似鸟喙形状的大铁钉。罗马人将考乌斯固定在自己船只的船头部位,当罗马船只和迦太基的帆船距离足够近时,罗马人便甩出考乌斯,将其搭载到迦太基帆船的甲板上,这样一来,罗马士兵便可以徒步快速登上迦太基的船只。虽然迦太基人的航海技术一流,但在这种近距离的肉搏对抗上,罗马军团更胜一筹。
图为红海湾,位于埃加迪群岛中最大的法维尼亚纳岛上。在红海湾附近,罗马与迦太基之间曾有过一场重要的海战。
公元前241年3月10日,一支迦太基舰队抵达了利利巴厄姆的西西里港口(现在的马尔萨拉市),想要解救被罗马军团包围的本国士兵。他们的170艘船上满载的是带给那些饥饿士兵的货物。罗马人利用突袭战术和他们新发明的考乌斯赢得了胜利。数小时内,50艘迦太基船只被击沉,另外70艘船被俘获。
面对步步逼近的危机,迦太基舰队的其他船只不得不利用当时偶然刮起的海风逃回了非洲。得不到必要的补给,躲藏在西西里的迦太基军队不得不投降。战后双方签订了条约,迦太基被迫放弃了岛屿的占领权,并且付给了罗马人一笔数额巨大的赔偿款。这是一场决定性的胜利,西西里因此成为罗马拥有的第一个省,同时,这场战争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地区间的势力平衡,整个历史进程因此而改变。
在距离海战发生地不远的地方,海洋探险队发现了一些有关人类海上活动的其他线索,包括两支锚:一支属于一艘20世纪的船只,另一支则要早上几百年。
下面有什么?
在地中海的任何地方潜水,都能发现一些很重要的线索,通过这些线索我们可以了解到古代某一时期的历史。在埃加迪群岛外水下40米深处,人们发现了若干世纪之前一场海战的遗迹。在那场海战中,罗马不计代价地打败了迦太基赢得了胜利。经历了时间和潮水的侵蚀,在海底发现的迦太基船只残骸已经变得破旧不堪,但仍然可以识别出来。
1969年,英国考古学家霍诺尔·弗罗斯特发现了有关这些残骸的第一条线索。调查显示,那些匆忙建造的船只在遭遇到罗马人的猛击后从船尾开始下沉。船员们似乎都带着武器弃船逃走了,留下了所携带的一些补给用品,包括鹿、山羊、马、牛、猪、羊,以及橄榄、坚果和水果。
在遗迹中,人们还惊奇地发现了大麻。也许在上战场前,船员们会通过咀嚼大麻来让自己兴奋。有人认为这些大麻是用来制作绳索的,但在船上发现了由其他材质制成的绳索,因此这种假设被推翻了。此外,并不是所有船员都逃走了,人们在压舱物中发现了一具疑似迦太基水手的骷髅。经鉴定,这些残骸的处境并不乐观,因此人们将它们从海中捞出,安置在了西西里的马尔萨拉海事博物馆中。
2004年,在同一地点,人们发现了更多的战船残骸。当地的地质学家莱昂纳多·诺西塔发现了超过25艘战船的残骸,这些残骸都被埋在沙土下面并不深的地方。他的侄子在游泳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认为那是一艘船,于是他便开始了搜索。考虑到潜水员有非法掠夺该场地的风险,这些船只的具体位置始终是个秘密。这些古时的遗迹散落在海底,向我们诉说着这里的历史。
水下深处的宝藏
潜游在地中海晶莹的海水中,我们可以看到有关历史的许多快照:在离埃加迪群岛不远处我们发现了两支锚,其中一支应该是20世纪的一艘船上的,另一支的历史应该更为久远,也许是18世纪早期的。离这里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是一个更古老的遗迹,那里曾经见证了罗马帝国获得布匿战争胜利后的繁荣景象。
海底还另有一番特别的景象。在距离海平面25米深处,有一堆超过2000年的双耳陶罐。这些古老的容器个个都有1.2米长,占据了海底颇大的一片面积。我们可以利用这些陶罐的形状来确定它们的年代和产地。这些陶罐都是圆柱形,肩部棱角分明,把手又长又直,剖面通常是椭圆形的,边缘上有一圈较长的领子,稍呈喇叭状。经鉴定,这些陶罐应该属于德雷塞尔1b(Dressel 1b)型。
这里有大约50件这样的陶罐,它们也许是一大批货物中残留下来的一部分,整批货物大概有500件。据推测,这些陶罐中装有送往罗马的葡萄酒,在公元前1世纪,它们被装载在了从意大利南部出发的船只上。但另一种推测认为,这些陶罐可能是在到达目的地后又被重新装入了价值不菲的鱼露。这些有刺鼻气味的鱼露是由腐烂的鲭鱼和凤尾鱼制成的,但对远离家乡的古罗马军团士兵来说,它们则是美味佳肴。这些精美的双耳陶罐的内衬材料是沥青,因此它们都是防水的。同时,为了能够充分利用空间,这些陶罐都精心设计了凹槽,罐与罐之间仅留下很小的空隙。近距离观察后,我们发现这些陶罐很有人情味。一些陶罐的颈部刻有葡萄酒制造者的姓氏:强大的拉齐奥家族。
在一次美妙的潜水旅程中,我们得以近距离地对这些陶罐进行观察。这些珍品已经有2000余年的历史了,它们向人们揭示了一段激动人心的历史。潜水员发现,在某些陶罐的颈部刻着“拉齐奥”——罐内葡萄酒制造者的姓氏。
当代的海盗行为
西西里岛西海岸外,有一个叫法维尼亚纳的小岛,岛上有一个与该岛同名的安静小镇,小镇里的警察局有一番迷人的景象:屋里的架子上有许多布满灰尘的文件,在这些文件中有一台不停闪烁着的小电视显示器,里面正播放着闭路电视的画面,时不时会有一条巨大的石斑鱼从屏幕上游过,偶尔也会出现章鱼甚至海鳗。
警察们可不是想要监视这些海洋生命。摄像机对准的是躺在海底的罗马货船中的双耳陶罐残骸。多年来,大多数陶罐要么在黑市上被卖掉,要么被从深海中捞出来成了装饰品。如今,这些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陶罐的仿制品随处可见——几乎所有法维尼亚纳当地的酒吧和咖啡店的葡萄酒酒瓶都是这种形状的。
考虑到这种大规模的文物损失,法维尼亚纳当局采取了一些非常手段,他们在文物现场装上了监控器。4台远程水下摄像机24小时对现场进行监控,拍摄下的画面被直接传送到警察局和当地博物馆中。
这种保卫系统的附带好处是,游客们既可以欣赏文物,又不会对文物景点造成破坏。这一安排不但很特别,也非常有效。据报道,偷窃双耳陶罐的行为已经停止了,而到博物馆中参观的人数也增多了。
正在消失的岛屿
地中海的岛屿一直有着战略意义,尤其是对毗邻地中海的国家来说。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中世纪,塞浦路斯、克里特岛和西西里岛成为基督教和穆斯林军队的战场,也解释了奥斯曼帝国是如何在吞并土耳其附近的岛屿、占领克里特岛黎凡特后兴起的。
由于火山爆发,西西里海岸外出现了一座新的小岛,对这座小岛归属权的争夺格外引人注目。随之而来的是一场重大的外交纷争。不过这场纷争来得快去得也快——当这座岛屿消失的时候,关于它的一切争论也随之消失了。
1831年夏,以埃特纳火山的隆隆声而著称的西西里岛被一连串的地震所撼动。地震摧毁了整座岛上的房屋,从南部海岸的夏卡到北部的巴勒莫都有震感。但很显然这次喷发的并不是埃特纳火山,因为火光和喷射出的浓烟都出现在距岛30千米的地方。
查尔斯·斯温伯恩船长曾是英国海军军舰“快速”号的指挥官,他记录下了他所看到的景象:“在远处,海中央有火光。”沸腾的海水中漂浮着死鱼,空气中陡然增加的含硫物质使水手们晕倒。据报道,巨大的烟柱、灰烬和火山喷射物从海中升了起来。
虽然距离第一次的喷发已经有两周时间了,但这座海底火山还在向外喷射烟雾、灰烬和一些燃烧着的物质。它们被喷射出水面,高达20米。距离火山最近的城镇是夏卡镇,它们之间的距离只有55千米。1831年7月16日,另一艘名叫“安娜”号的船上的指挥官也将这起喷发事件记录了下来:“黑色的火山灰和碎片掉落下来,每隔10~12分钟就会有爆炸发生,巨大的石砾被喷射到约5000米的高空又落回到喷发点附近。白天这些石砾呈黑色,晚上则是红色的。”这时,一个小火山口已经浮出了海面。7月17日(火山喷发后的第20天),火山口的堆积物已经有9米高了,5天后变为25米。到8月的时候,火山口直径已经达到了5000米,高度也有70米了。一座新的小岛形成了。
火山活动平息后,政治活动开始变得频繁起来。英国船长汉弗莱·森豪斯从马耳他越洋而来,登上了这座依旧处于火山活跃期的小岛。他丝毫没有在意岛上有毒的烟雾,直接将英国国旗插到了这座小岛上,并将这片新的领地取名为格雷厄姆岛,以纪念第一海军大臣詹姆斯·格雷厄姆。
如果这种举动是为了激怒西西里人,那么毫无疑问他成功了。两西西里王国波旁王族的君王斐迪南二世派出了一艘船只前往还在慢慢燃烧中的小岛,用国王的旗帜换下了英国国旗,并将这座小岛命名为斐迪南迪亚。
这是当代画家卡米洛·德维托的画作,它向人们展示了斐迪南迪亚岛是由于突然的火山爆发活动而形成的。
对于这座小岛的争夺还远没有结束。由于这座小岛位于地中海中心,距离法国和西班牙南岸都非常近,因此这两国也都想将其据为己有。法国派出了一位名叫康斯坦特·普雷沃斯特的地质学家前往小岛,他将这座小岛命名为茱莉亚[4],以纪念其出现在海面的月份。西班牙也在为占岛行动做着准备,一场激烈的外交风暴爆发了。
但是,就在他们为了争夺这座弥漫着硫黄味、不停喷发的小岛而开火前,这座锥形小岛开始下沉了。这堆易碎的火成岩[5]和火山灰很快就被海浪冲击侵蚀了,1832年1月,这座小岛彻底消失了。
虽然如此,发生在这里的离奇的地缘政治事件还远远没有结束。1986年,一个美国飞行员错把这座岛当成了一艘利比亚潜艇,对这座已经淹没在水中的岛屿进行了轰炸。在世纪之交,由于当地的火山活动变得越来越频繁,有人错误地认为这座小岛——以及这座岛的归属权问题而引发的外交争端——可能会再次浮出水面。两西西里王国波旁君王的两位亲戚制作了一块重达150千克的大理石匾额,并且宣布这座岛永久性地归意大利所有。这块匾额被正式地安放到了这座水下岛屿上,但几周之后,这块匾额被莫名其妙地撞成了碎片——有可能是被渔具摧毁的,也有可能是被一些暴徒恣意毁坏的,但事实到底是怎样的,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位于西西里岛海岸外的斐迪南迪亚岛是一个特例,促使这座短暂出现的小岛形成的原因,也是地中海中许多其他岛屿形成的原因。这里的水面非常具有欺骗性,在其平静的外表下有着不少活跃着的裂沟和大型海底火山。实际上,近期(2006年6月)的研究发现,斐迪南迪亚岛的下方是一座更大的水下火山,而斐迪南迪亚岛本身仅仅是这座火山的顶部而已。火山底部面积比罗马城还要大,顶部到海底的距离比埃菲尔铁塔还要高。
火山喷发时,海水的压力限制了爆炸的威力,熔岩在与海水接触后快速冷却的过程中会形成一层坚硬的外壳,这被称为枕状熔岩[6]。熔岩持续不断地喷发出来,原来的外壳破裂后又形成了新的外壳,经过多次反复后,一座坚固的岛屿结构就逐渐形成了。分布在地中海上的许多小岛都是这样形成的,例如伊奥利亚岛、斯特龙博利岛、潘泰莱里亚岛、蓬扎岛和桑托林岛。
处于威胁中的地中海
在地中海的岛屿和海岸上不断发展的人类文明,如今成为威胁这片海洋的罪魁祸首。地中海沿岸居住着1.5亿人口,每年来到这里的游客更是多达2.2亿。我们来到了西西里岛北海岸的巴勒莫以西的海域,试图探究人类活动对海洋造成的灾难性影响。
海洋探险队的潜水员在研究斐迪南迪亚火山的斜面。那里曾经十分陡峭,现在却十分平缓。
情迷深蓝色
我喜欢手捧热茶的感觉,尤其是在破晓时坐在海边。船上的栏杆由于海水的冲刷而变得坚硬无比,起伏的海水使这片亲切的深海十分壮美。在视野范围内看不到任何陆地,空气中茶香氤氲,我在想,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值得我们探索的地方。斐迪南迪亚岛就是其中之一,我们没有探索过它,虽然它出现的时间很短,但有着盛衰无常的历史。
我知道火山就在下面的某个地方,但是当我进入驾驶室确定我们现在的位置时,我们的俄罗斯船长说不得不取消这次潜水行动,因为我们已经没有5号电池了。幸亏我喝了茶,意识还足够清醒,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全球定位系统没电了。
斐迪南迪亚火山有400米高,顶部高出海平面8米。这座海上尖峰实在是太大了,任何一位清醒的领航员即使用肉眼也能找到它。我把相机里的电池取出来装进全球定位系统。关键问题是如何在这座陡峭的海底火山上找到一个好的停泊点:我们的船有可能被拽离火山,驶入更为安全的深海,也有可能被拖过危险的浅层海水而遇险。斐迪南迪亚火山所在的区域在地图上被标为“可怕的海岸”,因此我们必须非常小心地挑选停靠地点。如果现在有微风,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多了,因为微风可以帮我们决定朝哪个方向走。但现实是,这片如镜面般壮丽的海面没有一丝起风的迹象。因此,最好的办法是在深水处将船停稳,再从我们的小船上跳入火山山顶。
保尔·罗斯,海洋探险队队长,首席潜水员。
这次的潜水环境非常简单,也正因如此,我觉得整个潜水过程非常美妙。我们向下潜入了美丽至极的湛蓝色海洋的中心,向着那块巨大的黑色锥形堆游去。一切都是这么简单,呈现在眼前的仅有蓝色和黑色。当我们忙着测量斜坡倾角、收集熔岩样本、读取温度度数和拍摄照片的时候,我在设想这座火山冒着热气出现在海面时威力会有多强大。当时一定冒起了大团大团黑色羽毛状的浓烟,新形成的黑色海滩上的海水也肯定都沸腾了。1831年,当水手们看到这突现的景象时,一定感到特别吃惊。当然,6个月后,当他们又回到这里发现这座小岛已经消失了的时候,他们也一定都呆住了。这座小岛是由火山爆发时产生的火山灰与海水混合而形成的,经受不住海浪的冲击,就这样它被冲走了,留下的仅仅是它在苏醒时未曾达成的归属协议。
虽然这里曾经发生过剧烈的地质事件,并且引发了那场可笑又离奇的岛屿归属权的政治斗争,但当我处在这片由黑色和蓝色组成的海域时,我想的是,在人的一生中,能处于这样一个简单的环境真是太难得、太珍贵了。这里的环境深深地吸引了我,抚平了我的情绪,带给了我力量——只有在深海潜水,在极地、海洋、沙漠和高山之上,我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地中海是以内陆为主的水体,因此这里的海水更新速度很慢,对于污染就变得极其敏感。不少于80%的城市污水在未经处理的情况下流入地中海,包含硝酸盐、磷酸盐和杀虫剂等农业溢出物进一步对海水造成了污染。此外,每年来往的海运船只都会向海洋中泄漏60万吨的原油。
这些污染所造成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许多物种都已濒临灭绝,其中包括僧海豹、红海龟甚至海草。然而,污染只是导致这些问题的其中一个因素,另一个重要因素则是人类无法满足的贪欲。
在长达1.2万年的时间里,人类与海洋的相处都颇为和谐,海洋为人类提供了食物来源和谋生手段。如今,由于人类对海洋的无情开发,这种和谐关系被打破了,许多物种都遭受到灾难性打击。在地中海900种已经发现的物种中,有100种因为商业目的被人类捕捞。每年全球有130万吨鱼被捕捞,虽然地中海仅占地球海洋面积的不到1%,但其鱼类打捞量却占了全球总量的10%。
大西洋蓝鳍金枪鱼是受破坏最严重的物种之一。这一美丽的鲭科动物是金枪鱼物种中最大的一种,身长可达4米,重量可达650千克。千百年来,金枪鱼,尤其是蓝鳍金枪鱼,一直都是地中海文化的一部分。西西里岛外的一座小岛上有一幅公元前1万年的洞穴壁画,画中就有一条蓝鳍金枪鱼。画中的细节显然不是对海中的金枪鱼观察所得,这条金枪鱼必定是被打捞上岸并且被吃掉了。公元前5000年,埃及纸莎草上的象形文字记录了一些基本的捕鱼技术。更早些时候,希腊的花瓶上也描绘有鱼在市场上被切开的场景。罗马历史上更是有详细的关于鱼类交易及鱼制品的记载。
公元前8世纪,荷马在《奥德赛》中对这种鱼进行了描写。公元前350年,亚里士多德也精确地记录了金枪鱼的迁移和产卵过程。“金枪鱼”的英文单词tuna来源于希腊语“to rush”(冲)。它们在海中游动的速度非常快,追捕猎物时的速度可以和猎豹相匹敌。
2500年以来,蓝鳍金枪鱼一直是地中海人的主要食物。大多数时候,它们的数量并未明显减少。但近几十年来,情况发生了变化。随着日本盈利颇丰的寿司和生鱼片市场的出现,人们对金枪鱼的捕捞变得越来越频繁。新发明的大型围网——跟在船只后面捕获大量鱼类的大型渔网——更是使捕捞量增加了80%。
金枪鱼的困境
我们来到了西西里岛北部海岸,对一种更加让人担忧的情况进行了调查——金枪鱼养殖场。在船上,我们仅能看到露出海水表面的巨大圆形围笼的顶端,潜入海中后我们才知道这些水下笼子的真实规模。这些围笼有50米宽,每个笼子里都关着300~400条金枪鱼。活的金枪鱼被巨网缓慢地拖入这些围笼中,在卖掉它们之前,人们会用多脂鱼喂养它们几个月来增加体重。这幅景象震撼了潜水员的内心。与在海里自由游动不同,困在围笼中的金枪鱼只能不停地转圈。
地中海共有约40处类似这样的养殖场,每个养殖场里都有6~10个大型的围笼。由于每条鱼可以带来高达4万英镑的收入,因此这是一个非常有利可图的行业。但这个行业的发展对该物种来说却是灾难性的。笼中有许多不能繁殖的幼鱼,这使得金枪鱼的数量急剧下降。
阿尔巴尼亚的都拉斯海滩。地中海周围的海滩在全世界都非常有名。专家认为,这种知名度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因为人越多意味着污染越多。对于海底奇珍越来越大的需求以及随之而来的对鱼类的过度捕捞,对一些海洋物种产生了毁灭性影响。
现在,未经处理的污水和过往船只溢出的原油严重破坏了被陆地包围的地中海。左页上图所示的海草草甸为更高的生物多样性和更高的生产力奠定了基础。但海洋探险队的潜水员发现,由于人类活动的影响,这些海草面临着消失的危险。红海龟(中图)以及僧海豹(下图)同样是因污染而濒临灭绝的两种生物。
直布罗陀海峡位于欧洲(左边是西班牙)与非洲之间,最窄处只有约13千米。在表层,海水不断地从大西洋向东流入地中海,而地中海流出的海水盐分较高,因此,海水在接近海床的地方沿着大陆斜坡流出地中海的过程中,含盐度会逐渐降低。
壮观的金枪鱼群。蓝鳍金枪鱼现在正因商业性捕捞和生长缓慢等原因濒临灭绝。
2003年,大西洋金枪鱼养护国际委员会为了控制金枪鱼贸易对金枪鱼的捕捞做出规定,每年金枪鱼的捕获量不能超过18301吨。然而,委员会成员认为,过度捕捞现象非常普遍,有些地方的捕捞量甚至超过了科学建议捕捞量的2倍,蓝鳍金枪鱼的数量仍在减少。此外,地中海的金枪鱼养殖场能够容纳定额数量2倍的金枪鱼。如今,这些曾经被荷马和亚里士多德赞美过的蓝鳍金枪鱼,正因商业性捕捞和生长缓慢而濒临灭绝。
这种事情在地中海屡见不鲜。过度捕捞正严重影响着位于食物链上层的海洋生物。在捕捞蓝鳍金枪鱼的同时,很多小一些的鱼类也被捕捞者一并捕获,但随后这些鱼就被遗弃了。没有了这些小鱼作为易得的猎物,大型鱼类以及海洋哺乳类动物就很难生存。海豚和真鲨科鱼类正面临着死亡威胁,海龟也时常遭到伤害或捕杀。
几十年前,雅克·库斯托在地中海上拍摄系列影片时,发现了一处特别的海域,那里的海洋生命力旺盛,生物种类也非常多样,还有许多海中所独有的生物。如今,当他的孙子菲利普·库斯托作为海洋探险队的一员和我们一起潜入海中时,我们看到的是一片贫瘠的海域,并没有我们想要看到的鱼类、大型远洋生物和丰富的海洋生物,这说明现在的情形已经变得十分危急,地中海东部已经可以被称为“海洋沙漠”了。
对我们来说,这样的探险结果足以使我们警醒。对大多数人来说,地中海只是个舒适的度假胜地,但现在我们却看到了它较为阴暗的一面,这才是真正的地中海。这里曾是西方文明的发源地,如今却在承担现代文明带来的可怕后果。我们惊叹于海洋中多种多样的生物,那是海洋自身巨大创造力的结晶,如今海洋却因面临生物灭绝的威胁而变得暗淡无光。
正如这个希腊花瓶所示,7000年来地中海都是附近地区人类食物的来源。如今,过度捕捞对这里的海洋生物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
一条黑鳍鲨在沃克湾的浅水中巡游。巴哈马海域生活着40多种鲨鱼,黑鳍鲨是其中的一种。
巴哈马群岛的卫星图。墨西哥湾流将大量养分带到了这片海域,这里被称为“鲨鱼伊甸园”。
[1]落水洞:地表水流入地下的入口,表面形态与漏斗相似,是地表和地下岩溶地貌的过渡类型。——译者注
[2]《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三版网络版“地中海”词条中记载,地中海海岸线为22530千米长。——编者注
[3]火山玻璃:喷出或流出地面的岩浆如果很快遇冷凝固,矿物质来不及结晶,就会形成玻璃质的火山岩。——译者注
[4]茱莉亚:在法语中这个单词指7月。因为恺撒出生于7月,他的女儿名叫茱莉亚。为了纪念恺撒,故将7月叫茱莉亚。——译者注
[5]火成岩:或称岩浆岩,是岩浆冷却后形成的一种岩石。——译者注
[6]枕状熔岩:呈椭球状,并叠加在——起,是熔岩在水中迅速冷却凝结而形成的。椭球状表面是玻璃质,内部有发射状构造,外形浑圆,状似枕头,故得名。——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