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和圆押
“那不是苏探……大人吗?他怎地与仆从带上这么包袱外出?”
“会不会因为近来水患,导致政务繁忙,所以准备打算住在翰林院?”
“搬到翰林院去住?!兄台,你可真敢想,我倒觉得苏大人如此行径,看起来像是被驱赶出府了。你们看,若只是寻外出,至多带上一两个包袱装些换洗衣物和盘缠便足够了,可苏大人呢,大大小小十来个包袱,他和仆从都快拿不下了,而且侯府连一辆马车都不曾安排。”
“不对吧,武安侯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将苏大人这般前途无限的子嗣驱赶出府?须知入了翰林院,便等同将来有机会拜相啊。”
“话虽不假,那你又怎么解释苏大人冒雨带着仆从离开侯府呢?”
“……”
虽说受天气原因影响,街头空荡了许多,完全无法往常相比,但也并不代表街头没有商贩行人。
再加上武安侯府地处繁华之地,苏瑾主仆二人才刚一踏出武安侯府大门,便相继落入了小贩以及避雨挑选物件的行人眼中,诧异之余,诸多议论声也随之骤起。
如今盛京城中谁最惹人关注,除了苏瑾,恐怕再也寻不到其他。
甚至就连前些日子震动朝堂的登科楼案,谈及程度都远逊苏瑾为帮好友证得清白,不惜舍弃一切的君子行径。
可现在……
就是这么一个盛京百姓看来无论是才学,还是心性,都近乎完美的令人无可挑剔的当世君子,却与仆从带着大包小包从武安侯府走出,怎能不引起瞩目?
但任凭众人如何猜测,却也仅仅局限于此了。
总不可能上前询问吧?
由此也就造成苏瑾和孟备沿街前行时,一双双目光便跟着两人前行。
“公子,这些人……”
“不用理会。”
苏瑾自顾自的往前走着,仿若感受不到那些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可孟备却不一样。
紧跟苏瑾身旁的他,只觉得自己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中别扭无比,连怎么走路都快不会了,唯有强行忍受,不断在心中默念‘错觉,都是错觉,他们都是稻草人’一类的话。
如果不是此行目的地距离武安侯府并没有多远,恐怕再继续走下去,孟备已经要开始同手同脚了。
“客官是要……苏,苏大人?”
收伞迈入这间名为【和圆押】的当铺,正拨弄算盘统计账目的朝奉听见动静,刚开口询问来客是准备典当还是回赎的时候,结果抬头瞧见来人竟是近来风头正盛,每每茶点饭后必会出现的新科探花苏瑾时,猛地一个激灵,转口便将还未说完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苏瑾和其仆从浑身挂满包袱的样子不免令他多想,暗道:莫非出了什么事,苏大人不得不拿些东西来典当置换银钱?
心思转念间,苏瑾已经带着孟备来到了这写有一个大大当字的柜台前,温声道:
“苏某欲要典当些物件,但不知市价作为几何,能值几金钱,还劳朝奉掌掌眼。”
果然。
朝奉闻言顿时就坐实了心头猜测,但明面却是不动声色,恭声道:“苏大人尽管取来,小的一看便知。”
“有劳。”
说罢,苏瑾对孟备点点头。
后者会意,当即便将一个挂在肩上的小包袱取下,置于柜台,一层一层的将其打开。
在这过程中,朝奉心中不免猜测包袱里面将会是何样的奇珍异宝,金银玉器,古董字画,自己又该作以何价进行典当……
结果哪知随着最后一层遮挡物件的灰布被掀开后,躺在里面的却是一枚残玉,一本棋谱,两枚玉簪,一个类似竹节的玉质手把件。
除此外,再余下便是一卷成色很新的画卷了。
凭多年累积下来的眼光,朝奉一眼便看出这些物件根本就不值当多少银钱。
尤其以那枚残玉、画轴为最,白送都没人要。
“如何?”
待朝奉挨个上手掌眼后,苏瑾问道。
“这……”
朝奉犹豫了下,若换作寻常顾客,他只管有什么说什么,可现在这个找上门的顾客,却是武安侯府公子、今科探花、有当世君子之美誉的苏瑾。
“苏大人,这枚玉佩不论材质还是做工,均为上上之佳,若无缺,至少都得三百两岂不,只奈何它残缺的实在厉害,足足碎裂成了五块。”
“您也知晓,玉以无瑕著称,所以这枚残玉小的至多只能开出十两白银的价格……”
话落,朝奉不着痕迹看了眼苏瑾脸色,接着又讲起了其它物件:
“这本白云棋谱虽只是拓本,但在市面仍十分少见,苏大人若活当,可换十七两白银。”
“玉簪与青玉竹把件,纵使做工不差,却在成色上差残玉相差甚远,故尔两枚玉簪只能换作四两六钱,青玉竹把件九两。”
“至于这副画轴……”
朝奉很是为难,前面这些白送都送不去和价格低廉的物品他还能寻些由头收下或多加些价,可这副连私印都没有的画轴,属实不好开口,只得在短暂沉默中开口,小心翼翼问道:
“敢问苏大人,这卷画轴出自何位名家之手?”
苏瑾闻言,顿时羞愧难掩,连连摆手,“此乃苏某闲暇之余的画作,并非名家手笔,若它当不起价,那苏某……”
正当苏瑾伸手去拿回画轴时,朝奉赶紧出声打断:
“苏大人且住,小的并无它意,只因惊于这所画墨竹之人的精湛手法,却又未曾留下私印,故才有此一问。”
苏瑾愕然,伸出的手也僵停在了空中。
“朝奉莫要诓我。”
朝奉连说不敢,随即用自己那套现编,又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解释,并以此开出了十二两白银的高价。
总的换算下来,这一枚残玉,两枚玉簪,一个青竹手把件,一本棋谱,一卷画轴,拢共可换五十二两六钱。
但就在朝奉询问苏瑾准备活当还是死当的时候,苏瑾却一把取回了画轴。
朝奉一愣,“苏大人何意?”
苏瑾摇了摇头,“朝奉还说不敢诓骗,可现在想来,其实从一开始就在诓骗苏某。”
“苏某虽不知金银玉器在当铺作何几价,但对字画却了解颇多。”
“若画作停笔收尾之际未留私印,那么其价值便会因此折扣一半,何况苏某亦非名家,纵使对画竹见地,得以脱手,可又怎能换作十二两白银?”
朝奉脸色一变,苏瑾又道:
“苏某知朝奉好心,但你若如此为之了,又当如何面对掌柜?当铺收益亏损又当如何填补?”
“所以朝奉还是以市价当之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