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刻意为之
开口怒叱的青袍编撰，越说情绪就越激动。
到最后，那高高扬起的声音，已然带上了不容置疑的质问！
啪啪啪！！
苏瑾拍掌而笑，“好，好一个反客为主。”
“那苏某不妨问问诸位。”
“尔等既入翰林少则三载，平日里也近乎全与古今典籍，杂书摘要打交道，事关国计民生的记载，诸位敢说自己不曾翻阅到过吗？”
“其次，苏某入翰林迄今，方才不过短短三日，纵使上报，来得及吗？苏某所言又有多少人能信？”
“此等严重的水患，虽说八十年一遇，但真真切切就是卡在每到八十年便发生一次吗？”
周元脸色一沉，选择性忽略掉了苏瑾所问的第一条，“三日？怎地，三日便不能上报吗？再则，每逢八十年一遇，不也是出自你口？”
“周元，你休要胡乱抓人小辫子！苏兄确实有提大洪水每逢八十年一遇，可那皆是凭书中记载推测而来，并无确切时间，何况……”
有人帮苏瑾说话，结果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充满冷意的声音打断：
“吵，吵，吵！”
“若想吵架，就给本官回家吵去！”
“翰林院乃机要之地，不是拿来给你等吵架使的，难道陆司长离去前，就是这般交待尔等的吗！”
随着话音落下，一位身穿绯袍，云雁为朴的从四品官员阴沉着脸从外走了进来。
并且在他身后，还跟随着诸多身穿九品绿袍小官，手提一个个盛满奏折的无盖木箱。
“见过孙司长。”
众人收敛气焰，纷纷向来人见礼，继而在话落之际周元抢声道：
“孙司长，下官要控诉苏瑾玩忽职守，知情不报之罪！”
接着，立于周元身旁的几个编撰、编修，也纷纷出言控诉怒斥，一副恳请将苏瑾严惩以待的模样。
娄柏平脸色骤变，赶忙出声道：“孙司长，周元几人纯属借题发挥，实乃诬陷，还望莫要轻信啊！”
翰林院三司五部虽然各有主官，但由于各司各部职责存在部分交叉重叠处，故而其主官职权亦是如此，并不存在各司主官只能约束惩处自己司署里的人。
不过这种权力看似放得很开，实则却也存在很大的局限性。
跨司问责无甚，若惩处时没有足够证据，以致造成诬陷，那么司长便会数罪并罚，降职被踢出翰林院。
也正是这个原因，娄柏平才会赶忙出声。
明面看似是在为苏瑾辨得清白，何尝又不是在提醒孙宏文前往要小心行事？
孙宏文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对众人吩咐道：
“非相干人员，尽快着手上疏奏章。”
“是。”
非相干人员，自然也包括娄柏平在内，纵使有心帮忙，却也在孙宏文的注视下无奈与其他官员一同应声。
待安排当前要紧事，孙宏文这才对苏瑾几人说道：
“随本官来。”
殿内是处理公务的地方，像这等问责寻证之事，还得在外面进行。
来到走廊转角处，孙宏文站定转身，率先将目光投向周元一众：
“你们既说苏瑾玩忽职守，知情不报，那可知他在何事上玩忽职守，又将何事隐瞒不予上报？”
翰林院职责非同一般，所承担的责任也非同一般，哪怕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力，若出了什么篓子，影响的就远不止朝堂那么简单了。
周元开口道：“回司长，下官等人要控诉苏瑾的，乃是与此次水患相关！”
“水患？！”
孙宏文脸皮猛地一跳，“继续说！”
“是。”周元应上一声，随即便开始将苏瑾发现水患规律，以及选择隐瞒不报，以致朝堂反应落后两日的种种罪过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为了将自己摘出去，几人甚至不惜主动认错，落个失察之罪。
失察和失职完全是两码事，前者能以粗心大意为由头轻松掩之，但后者却不能！
尤其里面还掺杂了个隐瞒不报的大罪！
官场浮沉多年，孙宏文何尝看不出周元等人以小免责的心思？但真论起来，事实也确实如此。
毕竟不止周元等人，稽查司历来这么些官员也未发现这一细节，不是失察是什么？
再加上这么些年来自翰林院离开的官员不知几何，有的入了六部，有的下放打熬履历……恐怕就算要追究失察之罪，也无非抓个典型口头训斥一二罢了。
但苏瑾不一样。
失职加上隐瞒不报，完全是会丢官下狱的重罪。
不过话虽如此，孙宏文却并未就此相信了周元一众的片面之词。
“苏瑾，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苏瑾作揖行上一礼，然后不急不缓开口道：
“下官在典籍中偶然发现水患每逢八十年一现不假，但相关记录却分散缺失的厉害，据已整理分类标注的推算结果来看，此等水患爆发时间却并不固定。”
“如，大周正德三年到洪文十七年两次水患爆发时间为八十四年，之后武德元年再到永和九年又仅差七十八年，大元永光二十一年……”
“再加上每逢夏秋两季水患频发，如若不是陆司长让我等停下手头事，并简略告知了句缘由，恐怕下官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
“在此且容下官斗胆问上司长一句，倘若换作是您，可能在收到各地折子前笃定今年便是又一轮回？”
孙宏文默默计较了番，轻轻摇头。
像是这种天灾即便寻到一定规律，那也无法准确预测其爆发的时间，何况大景每年水患频发，即便在书中看到，也很难将之联系起来。
而且这以八十年为限的轮回周期，还是苏瑾在典籍中发现蹊跷，一点一滴整理推算出来的……
先前那怒叱苏瑾的编撰脸色一变，直言道：“即便不能确定，那你为何不将发现上报？”
苏瑾反问道：“苏某在诸多相关记录中皆看到了几位批注，那你们又是如何对待的？”
“够了！”
孙宏文一声呵斥打断，“此事来龙去脉本官已然清楚，但现下水患肆掠，正值要紧之时，今日种种就暂且作罢，勿要再提！”
“另外……”
孙宏文看向苏瑾，“你尽快把水患周期爆发的文书拟好，并将其出自何部典籍，何篇记载，也尽数标注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