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虎头蛇尾
身为侯府公子,又属勋贵一派。
胡君俞深知苏瑾此番将计划告知,究竟承担了何样的风险。
倘若东窗事发,那么势必会遭受勋贵集团厌弃,门阀世家针对。
到时别说探花之位好在否,就连能不能安稳活着都不确定。
也正是这样,胡君俞才会许诺将来苏瑾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胡家必定不惜赴汤蹈火。
如若角色对换,胡君俞扪心自问,都不敢说上一句用自己前程乃至性命去帮自己好友。
可苏瑾偏偏这样做了。
试问面对这么一个对以诚待人,士为知己者死的晚辈,他胡君俞又岂会没有什么表示?
尤其是在这个被曾经交好同僚如避蛇蝎的时候,更能见人心。
只是,苏瑾在听完胡君俞的话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伯父好意晚辈心领了,但帮衬一事还是作罢吧。”
多的话,苏瑾没说,可那副坚决的模样落在胡君俞眼中,心头涌现的情绪愈发复杂了。
“你……”
胡君俞数次张嘴,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伯父不必多想,人知相知,贵相知心。”苏瑾一笑,起身行礼道:“晚辈就先告辞了。”
看着苏瑾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及那杯留在桌上没喝几口的热茶,胡君俞沉默许久,方才深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君以诚待我,我必以诚报之。”
胡君俞的这番自语苏瑾虽没听见,却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在某种程度,他已经算是和胡家牢牢绑在了一起,再加上以诚待人的好感,乃至感动,便足矣达成面见胡君俞的目地了。
当然,苏瑾也没指望单凭柳青禁足以及与李庆云关系就能借到新贵一系的力量。
说到底,此举只不过起到一个推动的作用而已。
真正能够引起新贵一系重视的关键,还是在于江岚依那步棋。
至于眼下,就只需静静等待便好。
……
这天上午。
一直待在自己小院整整两日都不曾外出的苏瑾,才刚坐到棋盘前,那前去为自己采买糕点的随从便匆匆从外闯了进来:
“公子,不好了。”
“不知怎地,侯爷在见了一个人后莫名发了好大的火,连主母都被一统呵责罚去了祠堂,现在正怒气冲冲往这边走来呢。”
“待会儿若是侯爷说些什么,您和往常一样忍忍便好,如今您已金榜题名,想来侯爷也不会再随意对您施以家法,否则等入朝觐见授受官职时,当着陛下面也不好看。”
看着这个和原主一同长大的随从满急切,苏瑾笑着虚压了压手,“不碍事,我自省得。”
“可是……”
“退下吧。”
看着孟备一步三回头远去的背影,苏瑾无声笑笑,然后将左手边的棋盒放到了对面,静待苏正阳的到来。
“孽障,你可知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好事?!”
“眼里可还有武安侯府,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或是刻意为之,亦或是真的怒极,孟备才刚离开不久,苏正阳那愤怒到极点的咆哮便在院外响了起来。
闻声望去。
只见一袭紫袍的苏正阳怒手提藤条,大步朝自己所在亭台走来。
并且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黑衣的护卫,纵然身形有些消瘦,可那难以遮掩的气质,宛如战场拼杀多年的老将,又似在无尽杀戮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苏瑾起身行礼,面色淡然,“父亲此言从何说起?孩儿眼里怎会没有武安侯府,没有父亲?”
苏正阳闻言怒笑不止,手中藤条直指苏瑾面门:
“少惺惺作态!”
“十七年来默默无闻,我还当你随和儒雅,结果未曾想到,你竟为满足一己私欲,不惜损害武安侯府乃至整个勋贵集团的利益!”
“如此行径,又与那伺机反咬主人一口的毒蛇有何区别?”
话到这里,苏瑾又怎会不懂苏正阳此番挑明的意思?
毕竟上次谈话时,苏正阳就已经隐晦警告过自己这个有脱离他掌控迹象的儿子,现如今又使勋贵集团与门阀世家的谋划提前走漏风声,若再以警告勉之,未免太过于轻拿轻放了。
对此,苏瑾也不在意,因为这一切的到来乃是必然。
故尔在苏正阳满含怒意的话脱口后,苏瑾也随之直起行礼的腰,坦然反问道:
“父亲既将我与毒蛇相做比较,那敢问父亲,您在里面的角色,是那以身渡温的农夫吗?”
“且不说阿娘如何如何,这十七年来您可有对我这个儿子有过半分关注,有过一句嘘寒问暖?至于像兄长姊妹那般考教功课,一家人同桌吃饭,更是奢望。倘若不是得到母亲垂帘,早在五岁时,我就因后宅争斗拿不到炭火与过冬棉衣,活活冻死在了这座小院,又岂有如今的金榜题名?”
“故尔在此事上,孩儿无论是报恩,还是向母亲尽孝,自当问心无愧。如果这样父亲都觉得不妥,那孩儿也无话可说,倒是那一直放在书房研读多年的孝经,还不若早早拿去当作个引火……”
“混账东西!”
还不等苏瑾将话说完,便被苏正阳一声怒叱打断。
同时,那被他握在手中的藤条,也随之挥出,狠狠抽在了苏瑾脸上。
但硬生生受了这一藤条的苏瑾,却是面不改色,仿佛正以肉眼可见速度红肿起来的脸不属于自己一般。
“父亲可是认为孩儿说的不对?”
“住口!”
“既如此,那为何父亲还孩儿尽孝一事加以惩戒?”
“……”
苏正阳脸色一阵变幻,明知这是苏瑾在偷换概念,可随着刚刚被故意激怒使那一藤条抽出后,再要发作,便已是另一个性质了。
因为真要论起来,苏瑾除了向江岚依提了几句话外,别的什么也没做。
何况江岚依并非苏瑾生母,自然也没有让江岚依因为宠爱顺从的道理,从头到尾,主动权全在江岚依那里。
“好,好,好啊,好一个伶牙俐齿。”
“但你的那些心思还是趁早收起,别以为卖了新贵一系情份,他们就能在殿前将你力保留任京中。”
苏正阳冷哼,只觉心中无处发泄的怒火就好似蓄力一拳打空了一样,各种憋闷难受,尤其是在看到桌上被苏瑾刻意摆好等待对弈的旗盒的时候,感觉与嘲讽无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