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海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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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寻千年梦(十二)——入昔庭忆(触)

三人先是一惊,推门的李景谦更是紧张起来——这门居然推得动!

此时,不自觉地,堂溪墨问竟有点缩头缩脑,偷感十分明显。

“又不是进去偷东西,你们怎么比进来的时候还紧张?”周郁离不解,反倒觉得好笑。

李景谦也有些犹豫,似乎在做什么心理准备。

就这样,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凝固。过了一会儿,堂溪墨问才缓缓开口:“你不知道吗……墓门不会随意开,也不能随便开……”

“而且,我担心门后……”李景谦深吸一口气,“会有……”

就这两人一结巴,周郁离心里也没了底气。

站在门前的李景谦都能感受到从里面吹出来那凉丝丝的风。那风吹前人的身上,并不冷,就像被隐去的轻纱抚过一样,缠绵之意不休。但越是这样,李景谦便越觉后背发凉。

“但门已开,鬼神迎……不得不进。”李景谦内心挣扎了一番,和堂溪墨问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向身后掏了什么东西握住。

随后,李景谦与堂溪墨问郑重其事地向后退了三步,扑了扑身上的灰尘,恭恭敬敬地面向门,行了敬神礼。

周郁离见状,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同样庄严肃穆。

而这过程,需一言不发,以表尊敬。

周郁离其实并不懂所谓的“敬神礼”到底是什么,只是在书上看过,他们刚才所做的,是最简单的一种。

半晌,等李景谦动了之后,堂溪墨问和周郁离才松了一口气。

三人无言地交换了眼神,李景谦再次整理了一下衣物,清声道:“晚生李景谦,今擅闯将入,自知叨扰,但晚生心诚意正,决无偷窃之心,只是敬畏,还望前辈恕晚生之过!”

说完,李景谦又示意堂溪墨问和周郁离各报姓名。

堂溪墨问上前,拱手行李。

“晚生堂溪墨问,今擅闯此墓,决无盗窃犯科之意,一为寻友,二为探求,绝无他心。今多有叨扰,还望勿怪!”

周郁离上前一步,身前微倾,诚心诚意。

“小女子周郁离今入此墓,心存敬畏,深知擅闯会扰这清静。但吾等诚心诚意,并无不敬之心,浑身磊落。只愿吾等一身俗气不会污染此一方之地。”

三人各自报了姓名,就真如古时进入别人家宅院坐客时的那样。这套话下来,三人只感觉轻松不少。

李景谦翩翩走近那门,再次用门环扣了三声,示意有三个人,微低着头,一句“叨扰了”,便轻推门而入,堂溪墨问与周郁离紧随其后。

那门早已锈蚀,推开的声音也是刺耳。

随着李景谦推开门,三个人的心脏也被吊到了嗓子眼儿。

本以为推门而入后,头上会有机关突然降下,结果,三人都已做好准备,李景谦冒险抬头,却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阵风不知从哪里吹来,拂过他们头顶,门楣上挂着的摇铃轻脆地响动,又实在悦耳。

在李景谦的眼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就像在欢迎他们。

而自己身上的同心锁在这时也有了轻微响动,似在回应。

目光开阔,向前看去,眼前那景象让三人像是误入了时光冻结之处。恍惚中,甚至感觉那么抽象的时间都流淌得触手可及。

那白玉雕刻出的亭院深深,阁子小径可细数而尽;海棠与槐树高低相依,枝蔓伸展,柔态可怜;圆石小桌落在了小亭中,亭中一位女子模样,浓郁书卷气,气质超脱,有静女其姝之感。其雕像容貌虽只是个大体,但仍感觉是绝代佳人。

那亭院是这大型雕刻的主体,人物也都集中于此,而那亭中女子大概处于中心位置。

旁边,较为空旷的地方,一男子模样的雕像似乎正在舞剑,剑指斜后方的小竹林。只觉飒爽英姿,那浑身如不落朝阳的气息活生生地扑面而来。

就在他身前不远处,和那亭中女子一致的方向,一男子抚琴而坐,气度不凡,朗逸隽秀,长袖翩翩,既是自由,似在为其祝兴。

另一女子半隐于小竹林之中,活脱可掬,欢欣于竹间玩乐之中,但似乎也为舞剑之人吸引,半托着腮看向他。

就只是一眼,周郁离就只看了一眼,那雕像甚至没刻出每一个的面容,但周郁离就是认为,如果自己穿越到了他们所处的年代,似乎应该是那竹间女子。

除了这四人,李景谦还注意到,在四人身后的槐树下,一位似醉于凡间的仙人,如落了尘一般却又傲然此间,那周身,像是散发着灵光般。而若有其神色,大概也是冷然,可又总觉,此等如半个仙人,也应是有悲悯神色。

再加上这几人周身的惊艳之景,虽说为白玉所雕,无甚颜色,但远观时,人身上的衣裳似是细绸所织;可近看,却又只是玉瓷之类。

就连从小见识过不少价值连城古玩的李景谦也为其惊叹——自己是何德何能如此近距离观察这处“神迹”?

三人像是误入了一处世外桃源,走在其中,就真如要与其间人对话一般。而这“亭院”的生活气息竟如此鲜活,就仿佛这千百年中俯仰生息,从未断绝。

三人在其中转了转,但都没有伸手去碰。这大抵是他们生平第一次懂了何为“圣洁”。

这片洁净之地,与外界浑浊格格不入。而令人唏嘘的,这亭院和“他们”,是在魏晋。

“怎么样?”堂溪墨问好不容易从这处“神迹”中抽离,试图赶快寻找出口。

李景谦在其间观察着,却并未发现什么:“应该和刚才进来的方法差不多,我怀疑是有暗门。”

“那也就是说还有机关喽?”周郁离眼睛一亮,正想去找。

然而,李景谦却摇摇头:“不见得是。”

这时,堂溪墨问也心生疑问:“为什么?没有机关,又没有明面的出口,我们……还得趴墙?”

听到这儿,周郁离像是想到什么,又环视了一圈那白玉雕塑,思索道:“就算是傻子看到如此唯美的雕塑,也不会忍心破坏吧?”

李景谦勾唇,赞许道:“正是如此。墨水儿,你想想,我们只是第一次见到这雕塑,就已钦羡得厉害,甚至都有几分怜爱,更何况当时修建这座墓的主人呢?既然如此精工细作,想必十分爱惜,又怎忍心在此间藏设机关呢?若有,应该也只是提示。”

说到这儿,连李景谦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也不清楚,一向自嘲自己共情能力薄弱的人又为什么能窥探到墓主人的想法呢?但又莫名觉得对。

而这时的堂溪墨问也反应过来从进来开始就存于自己心中的那异样感觉是什么了——进入此处,竟不觉一丝害怕,反倒比进来之前更放松;而看前那雕像,就犹如见到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齐聚一堂的欣慰。

这究竟为何?是……那么久远的共鸣吗?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观察观察这雕塑群中心的人像?”周郁离提议,“说不定有什么指示。”

堂溪墨问闻言,挑眉:“你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

周郁离边找位置边回答:“我有一种直觉……”

就这么一句话,也把李景谦吸引住了,并也算给了他另一种提示——或许跟着感觉走,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李景谦放慢脚步,边细致观察那人像,一边联想……

“啊!”

顷而,李景谦惊呼一声,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都停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别动!”

李景谦让两人就定立在那儿——好巧不巧,他们两个人所处的位置,刚好就是舞剑少年和竹间女子的那里。

也就是有了这两个“真人模特”,李景谦才观察出来,这五个人的分布,看似随意,实则大有玄机。

刚才知道,那亭中女子是这雕像群的中心,以她从中间分开,李景谦他们的左手边是舞剑少年与竹间女子;右边依次错开的是抚琴之人与那似神非神之人。整体看起来确实和谐,排布也较均匀,可若分明一些,他们所在的位置,似乎都大差不差对应不同的方向。

而这时,李景谦问向在堂溪墨问偏斜后方的周郁离:“在你那个位置,能看到堂溪墨问吗?”

周郁离被这话问得一愣:“那肯定啊……不过,堂溪墨问对应的那舞剑人的雕像的剑,直指我的方向……”

没错,李景谦要的就是这句话。

堂溪墨问注意到了这点,顺着雕像剑指的方向慢慢走过去——果然,与周郁离站的位置重合,但却错开了那竹间女子的位置,大概是那雕像坐着的缘故,剑的方向直指那后面。但如果继续往前走……

堂溪墨问紧皱起了剑眉,绕过周郁离,继续往那方向指的墙壁走去。

待堂溪墨问走过去检查,用手触碰着那墙壁,不过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但堂溪墨问还是有种感觉——他站在这里,总感觉从墙里有一些风隐隐送来。

与此同时,李景谦又往后退了几步,继续观察着——

“看到了!”

李景谦此时兴奋得像个小孩子,还有些小得意:“你们看,只要找到我这个角度,这三个雕像能连成一条线。”

而那条线指向的方位,刚好与堂溪墨问所站位置成直角。

“有指南针吗?”李景谦突然问向周郁离。

周郁离急忙卸下背包,苦笑着摇了摇头:“指南针倒是没有了,但是有我偷拿的罗盘……”

“偷拿的?”堂溪墨问听后笑道,“该不会是你祖父一直当作宝贝的那个吧?”

周郁离心虚地低下头:“少管,能派上用场总比放在家里供起来强吧?”

李景谦从周郁离那里小心翼翼地接过,看到那罗盘完好无损,微微惊讶:“你别说,这罗盘的生命力还挺强。这么一番折腾都没坏。”

周郁离也觉诧异:“谁知道?不会被供的时间长了,真的有灵性了吧?”

“这老物件儿,周老先生都得用尊称吧?”李景谦虽然不是真正的鉴宝师,但是就凭他小时候接触过父亲的古玩,也略懂一二。这做工,这纹样,再加上外观这沧桑程度,不说多,也有百年。

李景谦按照记忆中书上的教法,开始摆弄起来。周郁离在一旁看着,也是担心这老物件坏掉。

“你别说,墨水儿,这罗盘和你那砚台有一拼。”李景谦又想起堂溪墨问那只被打碎的砚台,回忆道,“你们家的老物件还真不少……”

“我们家?”

堂溪墨问和周郁离都捕捉到了这词眼,异口同声。

糟了!李景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潜意识里把这两人归在一起了……

“呃……”李景谦赶紧打岔,“嗯,我是说……嗯,这两个方向好像是正东和正北……”

“正北?”堂溪墨问站在那里,很是不解,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李景谦又拨弄了一番,随后认真点头:“确定。”

“有什么问题吗?”周郁离见两个人一脸疑惑,问。

“问题大着呢。”堂溪墨问把手收回,“按照我的推测,如果这门打开,通向的地方大体就应该是墓室了,但……墓室的方向朝北……”

“其实关于墓葬的方向,有好几种说法。”李景谦回想了一下,缓缓介绍道。

“传统易学中有说,墓不应座向正南或正北。这两个方向虽代表繁华,但气势未免太强,普通人一般承受不了。但若是官署,世家大族或一些寺庙倒是可以。毕竟有一种说法是坐北朝南皇帝位,坐西朝东家富贵……不过这说的是整体,并非局部。”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墓的主人很有可能是显赫之人喽?”周郁离听后猜测。

“显赫倒未必。”李景谦摇头,“但地位应该是有的。”

这时,周郁离又好奇一问:“那东方是什么意思?”

李景谦托着下巴:“根据周易和八卦的说法,有说东方象征紫气东来之意,有希望的意思,当然也有富贵吉祥的说法……等等,希望……”

“若是这样……”李景谦喃喃自语,向那方向走去,伸手触向那墙壁。

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