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病榻上的少年
冷风吹打木窗，冬日里大雪纷飞，冰寒彻骨。
韩彻昏昏躺在床榻上，裹着两床厚实棉被，但身体却依旧冰凉，面色惨白，呼吸沉重，四肢乏力的像是瘫痪的植物人一样，连抬动手指也无法轻易做到。
“彻儿，我回来了，你好点没有”
房门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冷冽的风雪打着旋的涌了进来，不过很快就被那一身单薄布衣的中年男人堵在了门外。
男人姓韩名戬，是钟陵城再常见不过的一名落第秀才，虽说自诩饱读诗书，但除了写得一手好字外，再无别的长处，年逾四十仍旧潦倒落魄，全靠给财主姜员外抄书维系生计。
将肩上带雪的木柴与药包放下，韩戬来到床边伸手摸了摸韩彻的额头，与今天早些时候一样，仍然烫的厉害。
“唉。”
韩戬神情无比凝重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快要熄灭的火盆，连忙投入几块木柴，拿起火钳翻弄引火。
等到火焰重新升腾而起，屋子里也稍微变得暖和了一些，韩戬钳起一块引燃了的木柴，提着药包走到了邻屋，准备煎药。
自打妻子过世后，家中便一直只有他父子二人，韩彻现年十五，就读于钟陵城的洹河书院，自幼敏而好学，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这个父亲要更聪慧得多，但也继承了母亲体弱多病的体质。
每逢季节变换之时，总容易生上一场病，这次更是患的大病，将近二十多日都卧榻不起，整整吃了两副药也不见好转。
韩戬苦思无果，只得不惜财力，到处去寻解病的药方和法子，今次带回来的就是他特地跑了十几里路才讨得的第三副药，希望能有些疗效。
“彻儿，吃药了。”
直到天色将暗，韩戬才把药煎好，用碗盛着端到了仍旧意识不清的韩彻面前，一勺勺的喂他服下。
一碗黑黄浓稠的药汤喂完，韩戬放好碗勺，掖了掖被角，往火盆里再添了两块木柴，便一脸阴郁的走出门去。
他本就是个不甚阔绰的穷苦书生，这些日子为了求药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耗尽，若再不想法子多赚些银钱，只怕两父子都熬不过这深冬时节。
韩戬走后，屋内只剩微微摇晃的火光，木窗外风雪还在呼啸，仿佛永不停歇一般，也不知道那位瘦弱的老父亲是如何冒着风雪艰难前行的。
约莫半个时辰。
大概是这回抓的药真的有效，床榻上的韩彻眼睛突然动了动，意识逐渐回归，种种病痛和难言的疲惫感涌现出来，虽然极为的难捱，但也让他再度感受到了自我的存在。
“......”
韩彻呆呆的睁着眼睛，直视稍有些陌生的天花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股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在他脑袋里交织融合，一者是身为韩戬之子，十五岁少年韩彻的记忆，一者则是作为异世人，穿越者韩彻的记忆。
是的，没错，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韩戬满心挂念的爱子早已经死去，还活着的不过是另外一位同名的陌生人，而且似乎，也是时日无多。
感受着胸腔内几乎无法忍受的异样与沉闷，韩彻眼前仿佛出现了一行倒计时他生命的数字，而且更惨的是，病重到这般地步，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等待死亡到来。
伴随着绝望的无声蔓延，强烈的倦意顿时如潮水一般席卷了韩彻的意识，他乏力的合上双眼，呼吸声渐渐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陷入永眠。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韩彻隐约感觉到灵魂像脱离了躯壳一样，缓缓腾空而起，屋外的风雪声莫名变得更为清晰甚至喧闹，凛然的寒意悄无声息的扩散，但他的心境却始终保持平和，不受任何侵扰与影响。
这是一种极为特别的感受，就好像凭空屹立在广阔的天地之下，万物自然都与他达成了某种奇妙的联系，超脱俗世的生老病死与七情六欲，飘飘欲仙。
韩彻终于再度睁开眼，眼前不再是黝黑的天花板，而是千丈之高的寂静夜空，清冷皎洁的月光从头顶上方的更高处洒下，漫天的鹅毛大雪随风伴云，环绕在他周身，向着下方的山河与城静静飘落。
原本高楼林立，繁华无比的钟陵城，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小团的黑色墨点，如果不是绕城而过的洹河极具标识性，韩彻一时间甚至都认不出来。
没有思考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高天之上，韩彻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钟陵城中一股稍显非同寻常的气息吸引。
念头一转，眼前的画面就飞速变化，几乎只是短短两个瞬息的时间，他就悄无声息地从夜空降落到钟陵城中，一间坐落于洹河书院后山，青瓦白墙，看似再普通不过的教习学舍。
“圣者，至诚得天之谓，以刚柔立本......”
身着青色布衣的中年儒生手捧经书，站在门前，朗声诵读，仿佛并未察觉到韩彻的出现。
韩彻远远看着中年儒生，虽然并不认得对方，但却被他身上流露出的浩然正气隐隐触动，下意识的跟随儒生的诵读声，一并在心中默念起来。
仿佛将所有一切都抛到了脑后，韩彻意识沉浸在某种玄妙的境界当中，甚至遗忘了时间。
“气之本虚则湛无形，感而生则聚而有象......”
不知道多久过去，中年儒生手捧经书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韩彻恍惚醒过神来，眼前是一行别样的墨色小字。
【领悟：黄阶中品·正蒙养气篇】
韩彻古井无波的看着这行本应该让他无比惊讶的文字，几乎连瞬息的迟疑也没有，就重新回到了夜空之中。
轰隆！
远处群山深处忽然有雷声震动，韩彻念头稍稍一动，便又悄无声息的横飞过去。
只见一团乌黑浓重的雷云之下，千仞峰顶，一袭蓝袍的中年道人仰望雷劫，神情肃穆，像是在回忆过往的一生，又或是思考生死之间的玄奥至理。
没多久，一道青紫色的雷霆从云层中劈将下来，还未等落地，中年道人便迎风而起，挥袖放出一团灵光，轰的一声将雷霆凭空粉碎！
道人随即飞上半空，直直的朝着那雷云而去，似是想与天公试比高。
但这般举动无疑是激怒了雷云，一道又一道的惊雷顿时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轰炸下来，道人法力强横，或是硬撼，或是生抗，连接了几道怒雷，却始终屹立不倒。
韩彻看的入神，虽然并未太过靠近雷劫，但也像置身其中一般，心神意识随着雷云的剧烈翻涌而微微激荡。
眼看道人快要渡过此劫，冷不丁的，一线白光从雷云深处出现，于极短刹那之间落在了道人的身上，仿佛浑身法力都被麻痹禁锢住了一般，没能施展出任何的手段，道人一脸惨然的迎接了紧随其后的又一道惊雷！
轰隆！
伴随着雷声的迸发，道人残破的身躯幽幽坠入山谷，韩彻无言，眼前又是一行墨色的文字。
【提升：天地法则·大道感悟+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