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看上仙姑
『你看我像人么？』
见陈敬目光微沉。
身后的小红豆偷偷踮起脚尖凑到近前。
一看清信上宛若指甲扣出的丑陋字迹，忽地小脸煞白。
“黄，黄大……”
小丫鬟语无伦次地张张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讨封么？
“呵，黄鼠狼。”
陈敬哂笑一声，目光凝向那条淌血红肉。
终于觉得眼熟，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垂眸看向一旁陷入慌张的小红豆，道一声：
“张张嘴。”
“欸？”
小丫鬟一愣。
身体却先于思维地动了起来，樱唇轻启，露出一条粉软的小舌头。
只淡淡瞥了一眼，陈敬忽觉怒意升腾。
“是人的舌头。”
“这畜生。”
……✧*｡……
寻阳县衙。
陈敬高坐县太爷的大椅上，翘着二郎腿。
一旁小红豆奉刀而立。
柳叶眉儿倒竖，雄赳赳来气昂昂，小小护卫也似。
“陈，陈公……”
睡梦中被破门声惊醒的徐鹤先，此刻有些拘谨地立在堂下，踌躇不安。
“说说吧，这小小的寻阳县，到底还匿着多少只妖？”高堂之上传来一声冷喝。
徐鹤先登时一个激灵，嘴巴张了又合，终于还是长叹一声，全盘托出：
“问、问仙庵的黄仙姑、接肢洞的灰太爷，还有盘蛇岭的柳娘娘……
这些都是害过人的，只是听闻近来仙子归乡，安生了些。”
“黄鼠狼，灰毛鼠，还有长虫……一个个都能称仙作祖了？”
高堂上虎眸睥睨。
“……”
闻言，徐鹤先深吸口气，犹豫许久，终于将憋在心底的话倾诉而出：
“陈公，您莫怪学生说话难听。
寻阳县的水，太深了……
早已不是您能镇得住的了。
学生只是……”
“哦？有多深？”
陈敬饶有兴致地垂眸瞧去，随口将他的话打断。
目光幽烈，好似虎踞。
徐鹤先深吸口气，一咬牙，沉声道：
“寻阳县自古有五路仙家的乡野传说，灾年百姓尤其信奉，筑庙烧香，大宁皇帝建立安镇司以后，才下令摧毁淫祠滥寺，破山伐庙，距今不过四五十年……
说来不怕您笑话，学生初上任时，便也想着不过一些占山小妖，傲然领兵扫荡，可谁知才兴师动众到得那洞前，转眼间人头如刈麦，萧瑟冷风一过，便只剩下学生一人立在血泊里……
‘哟，多可怜儿的县太爷，就只一个人来拜谒老夫啊？’
山洞中传出一声戏谑的尖细声响。
学生再回过神来，看着满地的无头尸体，破了胆。
那夜也不知如何回到的家，只听着平素温婉的妻子惊恐地告诉我家里闹了鼠患，咬死了猫……
再回首，学生便已入了歧路。
那日所见，正是那灰太爷。”
陈敬默默听完，微微眯起眸子：
“安镇司呢？为何不上报，唤兵家来缴？”
那安镇司昔年乃是陈老爷子一手所创，陈敬岂能不知。
若是县镇妖祸失了控，上报朝廷，自有兵家前来驻兵，实施大清剿。
——当然，维护不利的县官们自是要齐齐掉帽子的。
闻言，徐鹤先面色一阵羞红，片刻后，又显露出刺骨的后怕，懊憾道：
“学生前脚出发那接肢洞，后脚家中就闹起了鼠患，若是真的上报，恐怕安镇司还未抵达，那妖物们便已经掀起腥风血雨了……
您知道么？从先县令手中接过任责的时候，他只教了我一句话，叫‘平衡’。”
吸匀了一口气，徐鹤先看到高堂上陈敬眉头微皱，咬牙继续道：
“那之后学生便在老县丞和刘典吏的指导下和妖族建立了‘联系’，多年下来，得知了五家仙中，胡白两家避世清净，不为祸。
柳家娘娘来历神秘，只知其修为高深，难见踪迹。
倒是那灰黄两家尤为亲近，据说灰太爷与黄仙姑在外以兄妹相称……
先前您动身斩去灰太爷的子嗣，学生不敢阻拦，只因那灰太爷一心修炼，心狠手辣，不顾半点亲情，把子孙后代悉数当做修炼的药……
便是死去三两只，兴许卖您陈公个面子，也就不作数了。
可今儿个，您收着的那封信，它便代表着黄仙……”
说着，注意到陈敬眉头微挑，徐鹤先立马改了称呼：
“它代表着，代表着那黄鼠狼的下马威，您斩了它的外甥，如今它来报仇了……
您得知道，便不提那亟待破境的灰鼠大妖，单单那黄鼠狼一个，十数年前就已晋升至先天中期。
妖物凶戾，肉身蛮横无比，又身负血脉神通，同境武者如何能敌？
学生实在是怕，怕……”
徐鹤先小心翼翼地说着，偷偷打量了眼陈敬，见他若有所思。
这才松了口气，欣然提议道：
“陈公，明日咱常乐郡太守家的公子要来祝贺仙子诞辰，随身带着先天境的种丹武夫作护卫。
纵然不如您霸气凌厉，却也是不错的助力。
您看？”
他满怀希冀地说着。
却只听一声冷哼自高堂传来，震得他浑身一凌。
“狗屁助力。”
陈敬一脸冷笑：
“等他们来了，人都死尽了。
你倒是一口一个学生，配否？
恐前惧后，畏首畏尾，老夫可不记得我教过你这些。
徐鹤先，我只问你一句，若今日失踪的是你的孩儿。
你还会不会教老夫……
识这潭水深浅？”
说着，他一掌拍在堂前木案上。
墨宝腾飞，一条血渍尚未干涸的舌头从信包里跃起。
就见其幼嫩纤薄，显是来自一孩童。
“这……”
徐鹤先倏地一震，满面愧色，眼睑低垂，不敢回答。
“徐大人，这句话我只说一次。
夫英雄者……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虽千万难，
可矣！”
陈敬淡淡瞥了他一眼。
话落，袍裾翻飞，抬脚自高堂而下。
身形错落间，同他擦肩而过：
“小红豆，随我斩妖。”
……✧*｡……
乐郊村远郊。
问仙庵。
肩扛红色倩影，陈敬徐徐停在一处半山坳的破烂庵门前。
护体真炁散去。
夜风袭来。
小红豆迷迷糊糊从睡梦中惊醒。
便瞧她脸颊微红，小声喃喃道：
“爷，对不住，您修为精进以后，步履平稳得紧，我一不小心就……”
小丫鬟还没把话说完。
那破落的半朽木门里噗得燃起丝丝缕缕的妖异火焰。
接着，一道庄严清丽的女声传出：
“好些年不见有了，施主是求子还是看姻缘？”
“抑或者……”
“是看上了本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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