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巫婆婆。这药方是甄致交给她的,虽然白颜还不知道它能派上什么用场,但卖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婆婆,暂且先不说卖不卖的事,你看出这药方是治什么病的了吗?”
巫婆婆虽然被拒绝了,但也不恼,此刻静下心来,才觉得方才所言实为冒犯。
“我瞧着这方子倒是适合治阿才的泻痢症。乌梅三百枚、细辛六两、干姜十两、黄连十六两、当归四两、附子六两,炮去皮蜀椒四两,出汗桂枝六两,去皮人参六两、黄柏六两。”巫婆婆细细念了方子上的字给他们听。
方岳然听后诧异道:“没有鱼腥草吗?”
巫婆婆摇摇头,把方子递给方岳然,“怎么会有鱼腥草?”
方岳然接过药方,上下看了一遍,“就……”
白颜心下百转千回,急忙扯住方岳然,“既然这样,那能不能劳烦婆婆帮我们把这方子誊抄一份。”白颜又补充道:“婆婆要是想用这方子治病也是可以的,但是婆婆手里这张是家中所传,实在不能给人。”
巫婆婆表示理解,转身回屋拿出纸笔誊写了两份,自己留下一份,将另一份副本和原本还给白颜。
忙完这些,巫婆婆才想起问白颜的身世和药方的由来。
白颜本就是胡说的好手,编起自己的事情来更是得心应手。
“我是外省来的,父母双亡,原打算北上来投靠亲戚,谁知道亲戚一家也不在了。回乡的路上受了伤,幸好遇上这位小哥收留。这药方也是我父母的遗物。”
巫婆婆听了心生怜悯,想拉着白颜再说些话,只是日头就要落下山去,家里狭小,她也不好留这两个孩子过夜,于是包了一些干粮叫他们拿回家去吃。
方岳然略有推辞,不肯收下,白颜接过包袱,跟婆婆道了谢,拉着方岳然回去了。
还在回去的路上,白颜已经迫不及待地解开包袱,掏出一块饼子吃了起来,边吃边对方岳然说教:“长者赐,不可辞。这还是你教我的呢。”末了,她又感叹一句:“这饼子真好吃。”
方岳然对那药方还有困惑,没有答白颜的话,“我明明看见那方子上写有鱼腥草,哪里有什么乌梅细辛。白颜,可是你这药方有古怪?”
白颜啃着饼子不答话。
方岳然心里有了猜测,暂不再追问。
回到家,累了一天的白颜打算洗洗睡了,方岳然又揪住药方的事要刨根问底。他想了一路,白颜在巫婆婆那儿编的瞎话他并不信,尽管白颜从没说过她的身世,方岳然从她的行为举止也只能判断出她不是普通人。
之前还跟他说从东山那儿能到她家,现在又说是北上来寻亲的。
“你的私事,我不该过问。可我收留你这么久,于情于理,也该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颜看着他,直觉告诉她,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她以后或许再也不能待在阳山村了。
可是,说了实话,就能在阳山村里呆得下去吗?
两人僵持了半天,白颜说:“我不是跟你讲过,我是来寻人、寻物的吗?”
“可是太古怪了。”
方岳然盯着她的眼睛看:“白颜,我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好人,会不会给阳山村带来危难。”
方岳然深深的不信任感,让白颜觉得气恼,相处这些时间,他竟一直怀疑自己吗?
“我只是找个人,找些东西,能带来什么危难!”
“可是你那药方透露着古怪!……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颜第一次体会到了“质疑”的感觉,可是她听说过太多关于“信任”的故事。
东篱有个花妖姐姐,因为向往人间的生活,便偷偷离开了东篱。花妖姐姐以为人性本善,她相信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哪知那男人为了富贵梦,竟然狠心把花妖姐姐献给权贵。
在人界没有灵力保护的花妖姐姐受尽折磨,被活活扔进丹炉练化。
白颜想起这些过往,眼睛逐渐猩红。
“方岳然。”白颜把甄致给的药方放在方岳然的面前,又拿了把刀过来。
“我需要你以血起誓,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能做对我不利的事。”
甄致给的东西,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依着她以前摆弄甄致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得出的结论来看,这药方也可以做契约纸来用,若方岳然违反了誓约,陷害她,他必会遭到誓约反噬。
方岳然接过刀,在手臂上划过,鲜血滴落在药方上,像水珠落进池塘,只溅起了一圈圈涟漪。
“我方岳然起誓,不管白颜说了什么,我都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誓约既成,药方发出淡淡的光。
“我不是人。”白颜说着,借用一点药方上还残存的灵力波动,化出一条尾巴。“我是妖。”
方岳然不可置信地看着白颜,她的身后出现了一条狐狸尾巴,那尾巴在照映着昏暗烛火的屋子里,发着淡淡的光。
白颜还生怕他不信似的,转了两圈,毛茸茸的尾巴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你。”方岳然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他闭上嘴巴,不打算说出什么会伤了白颜的蠢话,他静静等着白颜把所有都告诉他。
“我说过,我家离东山很近是真的。东山那儿有一片林子,那儿有一道门——当然你们肉眼凡胎的看不出来,那道门后面有一条路,从那条路就能到东篱——我的家。
“我之前说我有要事在身,这句不假。有个……妖,他说我的命数在人间,他叫我来这儿,顺便帮他找齐药方上的东西,还要再帮他找一个人。那人是谁,他没有说,只说时机到了我们就会遇见。”
“可是,这药方……”
白颜点点头,“这药方,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内容。这虽然是我推测出来的结论,但你也看到了,巫婆婆看出来的东西,跟你我看的都不一样。也许找齐药方上的东西,就是找齐所有的药方——把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记下来。”
这一晚,他们有了一个定论。
方岳然承诺自己不会做伤害白颜的事,不管有没有那条誓约在,他已经把白颜看做自己的妹妹了。只是因为人妖殊途,认干亲有违人伦,没有仪式罢了。
方岳然依旧读书,他已经参加了院试,得到了生员的身份,秋天的时候就要去省城的贡院参加乡试了。白颜一开始跟着巫婆婆到处跑,去记录各种各样的药方,期间救了很多人,也赚了一些银钱,关于“神医白颜”的故事也渐渐流传起来。
“你要跟着我一起去赶考?”
白颜刚才跟方岳然说,秋天的时候要跟他一起去贡院赶考,还要跟着他一起上京。
“怎么了?我可以在路上照顾你,而且还可以到别的地方去收集药方。阳山村附近的地方我都跑遍了,大家生的病也就那几种,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现过不一样的药方了。”
“啊,也是。”方岳然坐在白颜身边,帮她一起算账,“不过你怎么觉得我能上京师赶考啊。”
“我觉得可以就是可以啦。你要相信我的直觉。更何况……”白颜说着,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方岳然的背,“你这么努力,肯定能考上的。”
秋闱上,方岳然很轻易地就中举,成了本地年龄最小的举人,还拿到了榜首。
俗话说,成家立业。方岳然十七八的年纪已经成了举人,却还没个像样的家。原先家徒四壁,虽然靠着白颜赚了些钱,但毕竟也不是方岳然自己的银两。现在,方岳然是远近有名的举人老爷,若是赶考顺利,说不定还能一举中状元。
更何况方岳然长相温和儒雅,这么一个香饽饽摆在眼前,哪家父母姑娘不动心,有心思的央了媒婆说亲。自从放榜以后,上门说媒的人都要踏破了门槛。
凡是上门说亲的,方岳然都好言拒绝了。方岳然待人周正,媒婆也说不出什么坏话,只说两人没有缘分。
族里阿婶看着媒婆一个个满面春风地进了方岳然家,又个个摇头叹息地走了出来。
一日,阿婶遇上方岳然,拦住他问道:“小侄,婶子我看着这么多人上门提亲,方圆百十里的姑娘,你就没一个能看上的?”